叶封华对着地上的小盆栽双手合十,直道阿弥陀佛,乞求这些小东西能硬朗一点,不要那么容易死掉。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叶封华发现,徐爷爷并不凶。
他只是长得很有威严而已,但其实心思很细腻。
叶封华被高层架子上的盆栽砸到之后,次日再来,所有比他高的架子都被移除了。
着实把叶封华吓了一跳。
随即觉得徐爷爷真的是个好人。
于是白天经常来他这里,送花,打理盆栽。
加上徐爷爷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会跟叶封华讲很多事情,多半是他年轻时候的经历,听得引人入胜。
徐爷爷名叫徐威宁,早年一直在军队里,军衔很高,后来退伍之后才开始做生意。
借着家里的权势,他做生意也还算是顺风顺水。
叶封华蹲在盆栽旁边,看着徐爷爷摇着扇子,平静地叙述着那些或者难熬,或者幸福喜悦的日子。
他突然觉得很不真实。
他活了几百年了,却从来没有过徐爷爷那么丰富,那么充满情感的一段人生。
他的一生被无限拉长,连同那些情感和经历,也变得十分稀薄。
叶封华突然开始羡慕人类,虽然人生苦短,却是酸甜苦辣咸,满满都是体验。
而他却......像是白活了几百年。
好像就这十几年,才有了点人生的意思。
然而,随着叶双的去世,他的世界又变成了被无限拉长的空白。
所幸张寒策和张伯,一直陪着他。
“你的弟弟,叫叶双,是吧?”
徐爷爷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叶封华浑身一颤,那种因为害怕和恐惧,绝望以及痛心的寒意,让他身上过了一层冷锐的电。
叶封华低着头,“嗯,对。”
徐爷爷摇着扇子,看向蹲在地上的叶封华,只觉得他一点也不像青年人,倒是像个没成年的孩子。
“确实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但是,他的职业就是这样,变数很多。”
徐爷爷很少安慰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但能让人平静。
叶封华将下巴搁在膝头,拿着小铲子,给盆栽松土,“嗯......但我现在想起来,也依旧很难过。”
叶双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口,想一次,就疼一下。
“我也不劝你释怀了,有些事情,终其一生,都是放不下的。”
徐爷爷像是有感而发,看着湛蓝的天空,低声说着过去。
叶封华蹲在一边听着,却因为头发太长,总是被泥巴沾到,徐爷爷指了指客厅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头绳,拿来扎着。”
叶封华顺从地去了客厅,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头绳,他拿了两个小的,捏在手里玩。
倒是路过徐爷爷的时候,徐爷爷看着叶封华的侧脸,突然说道:“给我一个头绳。”
“啊?你也要扎头发吗?可是......你这也扎不起来啊。”
叶封华冒昧地搓了搓徐爷爷的头,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胆子也大多了,还敢在老虎头上动土了。
徐爷爷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背一下,“蹲下!”
叶封华被他一凶,就又怂了,蹲在他脚边,然后看着徐爷爷挑了他颈侧的一缕发,编了一串小辫子。
编完之后,叶封华蹲在盆栽旁边,对着花房边上的镜子照来照去,然后由衷地感叹道:“天呐,真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呢。”
徐爷爷志得意满,得意地摇了摇扇子,“那当然啊,我.......”
徐爷爷说到一半,就没有说了,叶封华照完了镜子,转过头,“然后呢?”
“什么然后不然后的,没有然后了,你小子今天还不走?等我留你吃晚饭呢?”
徐爷爷的脾气阴晴不定,叶封华也不介意,将剩下的一个头绳丢给了徐爷爷,“赶人喽,那我走啦。”
“快走快走。”
叶封华€€啵€€啵地骑上自行车,又回到了花店,一进花店,奶奶就看见了他颈侧的辫子,微微愣神,随即笑着问道:“怎么今天还带了条小尾巴回来?”
“徐爷爷绑的,嗯......真是想不到,徐爷爷看起来这么凶,居然会编辫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叶封华觉得很有趣,见到张寒策的时候,又跟他也讲了一遍。
张寒策抱着他,听他讲着白天的事情,耐心地听着他低声碎碎念。
每天晚上这样抱一抱,他白天里经历再多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小辫子还在吗?”
张寒策探手去摸他的小辫子,叶封华侧过头,将小辫子露出来,“还没拆呢,徐爷爷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但手还挺巧,我自己都不会编辫子。”
“以后我给你编,绝对比他编得更好。”
张寒策捏着小辫子,其实已经有点困了,但还是耐心地听着叶封华说话。
可惜,听着听着,他就睡着了。
这是头一次,叶封华还没睡着,他就睡了过去。
叶封华侧过头,发现他睡着的时候,也很惊讶,看来他今天肯定是累坏了。
两人贴在一起,盖着被子,紧紧相拥。
今天张寒策确实忙坏了,要应付和林沧笑翻脸之后的一切,还在傍晚去了疗养院。
他去看望了他的父亲。
张老爷瘫痪之后,就整日躺在病床上,神色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压和高高在上。
只剩下了满满的怨恨和戾气,张寒策欣赏着他脸上的每一寸恨意。
让他的父亲好好尝一尝,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张老爷已经不能说话了,只能用一双眼睛瞪着张寒策,好像依旧在跟他斗一样。
张寒策看着他如此病态疯癫的样子,一言不发,心里却是很高兴。
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欣赏着,就连张老爷都不知道张寒策心里在想什么。
张寒策只是来做做样子,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任何人都拿不到他的把柄。
张老爷也是和往日一样,用怨念的眼神看着他。
他很后悔当时没有直接杀了张寒策。
“父亲,您不要激动,这对您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
当然,就算不激动,张老爷也是真的没救了。
除非奇迹发生。
张老爷狠狠瞪着他,张寒策没有待多久,就出去了。
而他走后,张老爷看着病房里的帘子,帘子后面走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看起来是个中年人,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最近这小子和一个男人走得很近。”
张老爷奇怪地看着他,男人看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就是那个姓叶的初中老师,叶封华。”
张老爷神情怪异地看着对方,男人慎重道:“他似乎很喜欢这个人。”
张老爷眯着眼睛,他可不相信这小子会喜欢什么人。
这个男人坐在张老爷身边,将很多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在得到了张老爷的指示之后,才离开了。
这一天好像波澜不惊,却有一些事情在悄然发生。
而处于局中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次日,叶封华还在睡着,张寒策一贯早起,坐在床边,给他编小辫子。
不过,他昨日觉得徐爷爷编的挺简单,自己上手的时候,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最后琢磨了很久,又查了很多教程,才理解了原理,挑了几缕头发,一口气给叶封华编了两个,然后功成身退,上班去了。
叶封华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多了两条小辫子,其中一条技术稍差,另一条则好看很多。
动动脚指头都知道是谁干的。
叶封华笑张寒策有时候也挺幼稚的,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他洗漱之后,就去了张伯那里,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林沧笑。
林沧笑看着许久未见的叶封华,一时恍然,而叶封华则是隔老远一看到林沧笑,就下意识绕道而走。
他隐约知道张寒策在谋划些什么,他不想打扰张寒策的计划,所以他担心他生起气来,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把林沧笑给杀了。
为了不杀掉张寒策的棋子,叶封华选择远离他的棋子。
而他欲远走,棋子自己找上门来了。
甚至很不怕死地抓住了叶封华的手腕。
“怎么,林先生还要干出在大街上抓人的事情吗?”
叶封华嫌恶地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是满满的厌恶。
林沧笑看着他,眼里依旧是痴迷,但已经比之前要收敛一些了,“我只是想见见你。”
“那我也只是想杀了你。”
第77章 最后一步棋
叶封华斜了他一眼,再次甩开了林沧笑的手,“滚。”
林沧笑看着叶封华的背影,眼里的纠缠几乎要绕住叶封华。
他确实后悔了,他不应该那么冲动,直接将叶封华关进他家里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