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森寒的话语从司空同嘴里吐出，受到重创的万骨王座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是凛冽北风阴森的哀嚎。
季骁尧又是一阵发抖，这一次是习惯性的，听见这个声音本能地抖一抖，毕竟在现实中只有凛冬腊月才能感受到这种诡异的“呜呜”声。
司空同一声轻哼，满室的"呜呜”声都消失了，他抱着尸人取了殿中他想要的东西后转身离开。
随着司空同的走远，白骨殿中又一次发出嗡嗡嗡的声响，死灵和骨精的没长脑子却长了个大嘴巴的本性再一次复发。
司空同将季骁尧带到一处遍布红粉池水的地方，大大小小粉嫩嫩的养尸水池子星罗密布。司空同不由想起了尸人第一次进入其中的场景，了无生气，不断下沉下沉，与世隔绝让他无法接近和碰触。
心口骤然一痛，和刚才在白骨殿听见那些亡灵白骨最初说出的那些话时的心情一样，久久不能平息。、它们说他怎么会亲自抱着废物回来。
废物
那是当初他每一次对尸人的称呼。
他进入白骨殿就想到了曾经尸人倒在地上一次次说着“疼”，不断流泪，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如今回忆起来却是每一个细节都在扎痛他。
那时候就是骁尧，尸人不单单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那时候的骁尧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司空同一想到自己踢他，将他踩在脚下，瞬间对自己的怒火迁怒到了议论纷纷的万骨头上。
他叫它们闭嘴，也是叫自己不要深想，越想会越悔不当初。
司空同放下一路抱着的季骁尧，开始慢慢解自己身上的衣服，等他把沾上血污的外袍脱下来了，转头发现身侧的尸人还是一动不动。
一双灵动的眼珠子倒是滴溜溜的看着他。
“怎么不脱衣服？”司空同伸向季骁尧的领口又止住。
“主子说过，没有命令不许脱下来。”
司空同的一阵无言，喉间像是无形地掐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这是他亲口说的，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尸人把衣服脱下来，那时候他看见骁尧和他养的魔族妖族尸人泡在一个池子里，一怒之下就说了这样的话。
他早就忘记了，但骁尧一直记得。
所以没有他的命令，骁尧一直穿着那日他扔给他的衣服直到今日吗？
司空同看着尸人身上沾满魔族污血被风暴割裂出一条条大口子的黑衣，血红的眼酸涩无比。
第236章 小师弟的大尸兄（十九）
"以后身上要是脏了就来这里清洗，衣服坏了就换了扔掉。”
司空同看着雾气缭绕的水面，接着说道："我是叫你不要在他们面前脱衣服，以后不要和别的尸人一起共浴用一个池子就可以把衣服都脱了。”
"好的，主子。”骁尧一脸乖巧，听话的点点头。
司空同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指尖触碰到尸人一头凌乱的长发后，恍然发觉自己的举止有些过于亲近。
但是骁尧的模样实在是太乖了，像只听话的小狗崽，点头的时候闪着一双漆黑闪亮的大眼睛，总叫人想要对他摸一摸头，好好表扬一番。
"头发都打结了，下去后我给你洗一洗。”
司空同撤回手，指尖残留着陌生的触感，他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亲近的触碰过谁了。成为鬼修之后，他靠近和接触别人只有两种目的，要么是想要那人的命，要么是想要那人不好过。
两者的下场非死即伤，现在又有了一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又像是回到了从前的岁月，他那时还不曾抗拒任何人走进他的世界，他对任何人友善，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如今司空同最后的温柔被唤醒，只留给唯一的一人。
季骁尧的手指略微僵硬，作为一个高等尸人，下一阶段他就能和活人完全一样了，会有体温有心跳，身体变得柔软，关节更加的灵活，动作思维都会非常敏捷。
但目前他的身体还没有生命体征，没有真正“活”过来，所以手指还显得比较僵硬。
乌黑尖锐的指甲比正常人那种透着粉红色半透明的健康指甲坚硬锋利多了，黑漆漆的颜色完全像是某种野兽的爪子。
他解了一次又一次，可是衣带上的解打得死死的。
季骁尧垂头还在和死结做战斗，思考着或许他应该干脆一指甲终结这件破烂袍子最后那点接连着的布料。
可是吧，这又是司空同送给他的衣服，他不能当着司空同的面把这件破衣服破坏个彻底。
否则会显得尸人不够死心塌地的忠诚，也不能衬托出他对主子深深的孺慕之情。
“刺啦！”
季骁尧没动手把破衣服撕碎了，司空同倒是先一步把破烂不成样子的衣服给撕下来了一大块。
“解不开就撕了，这件衣服都这么破了，你难道还想要洗干净了再穿它？”司空同将撕下来的一大片衣料随手一丢，接着帮季骁尧撕衣服。
季骁尧还是垂着头，看着他空荡荡消失掉的一只衣袖，他忍不住想要问司空同，知道什么叫做断袖吗？
“刺啦！”
又是一声撕裂的晌声，季骁尧的另外一边胳膊也凉凉了。
好了，这下“断袖”断的很彻底了，两个袖子都没有了。
在季骁尧保持着低头自我畅想的短短一会儿，司空同手脚麻利的把剩下的衣服都给撕了。
破衣服上面本就大口子多，司空同扯着领口的位置，把两个肩膀的地方撕开后，整件黑袍从骁尧身上滑落，掉在尸人脚边。
司空同喉间一紧，眼神一变，神情中带着一点微不可见的尴尬。
他没想到，骁尧外袍的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他把黑袍一撕一扒，现在的尸人全身上下光溜溜的什么也不剩。
苍白的皮肤、瘦削的身材一览无遗，还有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透着黑红的一点血迹，相当扎眼。
司空同看见骁尧身上的伤势自然是皱眉，当不小心看到他腿间的位置，整个鬼的灵体似乎燃了起来，阴寒之体竟然有些发烫。
那是出于不好意思和心虚。
以前，司空同把尸人直接拎过来扔养尸水那次，骁尧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身都破碎到一览无遗的地步，但下身还算完好，进池子里也没有脱去。
还有司空同看见尸人聚众一起泡在同一个养尸水池子里那次，骁尧衣服倒是脱了，不过腰间也是缠着一圈布料，并不是完全不穿衣物。
眼下却是真的一丝不挂，赤身裸体。
面对骁尧的“坦诚相待”，司空同把视线往上移，对视上_双漆黑清澈，干净纯粹的眼眸后，心中“咯瞪”一下，更加为自己怪异的触动觉得罪恶感。
司空同的指尖已经碰到了储物戒指，原本他想要拿一条裤子给骁尧让他穿上，可是两人分明都是男人，男人对男人还要做出这种遮遮掩掩的举动来吗？
况且骁尧身上的伤口还没清理治愈，现在穿上去待会儿还是要脱下来换了，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你先下去吧。”司空同看着骁尧的眼睛，目不斜视，语气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尸人点头后就往养尸水池子里面慢慢走下去，司空同看着骁尧微微摇晃的身形，多次伸出手似乎要帮着扶他一把。I
看着水面没过骁尧的脚踝，没过小腿、大腿，而后是那白皙圆润全身上下唯一有点肉的两瓣屁股
再之后，是细瘦的腰，水位一路漫延直到胸口的位置。季骁尧转身看向还是站立在池子边上的司空同，眼中带着疑惑。
司空同脱了外袍，但到现在也不下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在一旁看着被红粉池水包围着的尸人，缓慢地眨了下双眼，血瞳中的迷茫和惊艳敛在深处。
把上身的衣服除去，司空同没有动下身的裤子，抬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瓶丹药，倒出了两颗吃下。灵体一阵灼热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司空同从一个凝为实体的灵体变成了真实的肉体。
养尸水对灵体的伤害巨大，司空同借助凝体丹暂时凝练出了一具肉身。这具身体只是暂时性的，等药效过去，司空同还是会变成灵体状态。
司空同早就可以夺体，夺取他人的身体，就如同鸠占鹊巢那样，不劳而获，得到一具肉身。甚至有目标性有策划性的夺取天赋强大的某一族成员的身体后，司空同能更上一层楼，修炼起来如虎添翼。
可是司空同并不打算这样做，他宁愿自己凝练出一副完全属于他的肉身。
别人的身体，他嫌脏。
只不过凝练肉身的难度比起夺体来困难了数倍，凝练出来的肉身也分三六九等，如果运气不好得到的身体天赋和强悍度一般，那一番作为就是吃力不讨好。
故而大多数的鬼修喜欢夺体，而不愿意冒一个大风险还劳心劳力地去凝体。
司空同吃了凝体丹只是令他暂时凝练了肉身，而且这样的肉身威力甚至比不上他的灵体，也更容易受伤。
如果不是司空同想要亲自陪着骁尧，亲眼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恢复治愈，司空同不可能吃这种让自己变弱的玩意儿。
季骁尧看着司空同吃了什么东西然后周身那股子阴森冻人的气息逐渐变淡，很快一种暖烘烘的温度从他心脏的位置开始扩散。
顷刻间，司空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快速变成健康的小麦色。
若是说尸人的皮肤属于白惨惨的苍白，那司空同原来的肤色也只是比苍白略好一点，没有一身鬼物的阴冷森然气息的话，看上去类似于病态的白皙。
那双猩红的血瞳颜色变浅了一些，远远看去就像是血琥珀，等司空同下了水离得近了些，季骁尧发现这双琥珀一样透亮的眼睛漂亮的不像话。
"啪”的一声，司空同握着骁尧忽然抬起的手，指尖扣着他的手腕，很是奇怪骁尧那像是要抠他眼珠子的举动是要闹哪样？
“我，我就摸摸，好不好？”
看着对方恳求的小眼神和希冀的语气，司空同大概是有了心脏，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心软的感觉。、“要摸哪里？”
这句话一问出来，司空同就觉得哪里有点古怪。
季骁尧心里大喊摸你的鸟！
嘴上很小声的说："就眼睛，漂亮，摸摸。”漂亮？
第一次被用“漂亮”这个词夸奖的司空同微微皱眉。
骁尧是“童言无忌”作为心智不过五六岁的孩子不管用了什么词，都是在赞扬他，司空同犯不着生气，他只是看见尸人那乌黑镩利的指甲为难。
司空同握着骁尧的手腕没有放，把对方的手掌往上拉了拉，避开指尖锋利的指甲，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一只眼睛上。
尸人的手掌很凉，这是司空同成为鬼修后第一次感受到“凉”这样的感受。
人死成为鬼物后哪里还能知道冷暖，正常人的温暖和寒冷他们是感受不到了，不过有时候不小心也会被至阳之物灼烧，那种灵魂煎熬的滚烫当然和活着时感受的温度不相同。
而至阴之物带给鬼物的感觉是舒服，灵魂上的舒爽。
司空同觉得眼睛上凉凉的，有点冰。
“是是热乎乎的？主子的身体，和我不一样了。”尸人歪头，眼中的疑惑满满的，令他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司空同回答："以后你的身体也会转变。”
看着骁尧愣了一下点点头，分明是没懂的模样还在给他装明白。
司空同有些看不下去，这歪着脖子点头又是闹哪样？
抬手就把那颗长发凌乱的脑袋扶正，玩笑道：“大师兄可是芝兰玉树，你可不要长成歪脖子树。”
第237章 小师弟的大尸兄（二十）
“歪脖子，树？我，不是树。”尸人瞪着眼睛一板一眼的解释。
司空同摸摸他的脑袋，"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话。”他随后把季骁尧那一头凌乱的长发打湿，慢慢打理通顺。
多少年来司空同只用来拿武器和杀人的双手此时缓慢而轻柔的梳理着骁尧一头柔软的及腰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