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初赛而已,轻松入围。”七班的运动员们在台阶上跳上跳下几个来回做好热身,信心满满地向副班保证,然后跑向检录处。
运动会的开场就是江之博自荐报名的男子400米短跑。项目不长不短,绕跑道一圈,可以让全场观众们都看到,刚好满足他的展示欲。
而事实证明,这个中二的小子半点都没自夸。他的身体素质明显要比同级生好一大截。
在400米项目中,江之博首发抽中第一道。他从最开始就是领跑状态,青春热血的身姿急速跨步奔跑,游刃有余间不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机。
当他从7班面前跑过时,获得了同学们的一致喝彩。甚至在冲刺撞线后,这家伙都没停下,一路径直跑回了班级座位区。
终点处的志愿者忙在背后喊他:“等一下,第一道的那个号码牌还没记呢!”
江之博抖了抖身上的班服,回头朗声答他:“高二七!喻司亭的小可爱。”
一旁的大哥闻声,明显地皱了皱眉头。
真不知道从哪来这么多的显眼包。
在体育生轻轻松松拿下一城后,7班的女子200米和男女混合的4×200也相继以优异名次进了决赛。
“简直是屠杀。” 看台上的学生们只能用这几个字来感叹绝佳开局。
似乎是为了缓和如此火热的气氛,天上开始飘起小雨。
学生们纷纷支起雨伞继续看比赛。跑道上已经是高三年级的主场,即便没有自己班的选手,大家也饶有兴致地猜测着输赢。
“就赌一百个手剥瓜子仁。每人猜两个冠军号码,都不中算平局。”
江之博和白小龙刚刚还在场上意气风发,这会已经在和同学们攒局了。
初澄见一群人蹲在花花绿绿的雨伞下,时不时爆出笑声,也忍不住凑上前。
一位学生已经连输了4局,“债台高筑”却仍不服气,还要继续。
江之博作势要走:“你先把欠我的三百个瓜子仁剥了,不然我不玩了。”
“最后一局,再输的话,我今天给你剥一下午!我就不信了。”对手已燃起赌徒之魂,拉着体育生的衣角不肯放手。
一组新的400米比赛正好在7班“家门”前做准备。
江之博拗不过,只好道:“好好好,那让你先选。”
“06吧,身上的肌肉很厚实。”
“二十号二十号,他不是刚才200米第一的那个吗?”
“我觉得是11号,身高腿长啊。”
这种游戏本来就是赌三分眼力,七分运气。围在一起的学生们都在出主意,但意见从来不统一。
远处鼓点声逐渐激烈,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参加“对赌局”的男生心意一决:“那我就猜六号和二十号。”
江之博眯着眼睛分辨片刻,潇洒一挥道:“4号。”
话音刚落,信号枪啪的一声,场上的4号运动员已像离弦的箭一样嗖的冲了出去。而且他越跑越快,开场不久就已经把第二名落出了几十米远。
“为什么呀!”
眼看着结局已定,参赌学生抱头崩溃:“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朋友们,我卖给他了,我今天是剥瓜子黑奴。”
初澄围观半晌,未见端倪,也有些好奇:“你怎么总能赢啊?这可不像运气了。”
“我也是前两天参加培训才知道的冷知识。”
江之博摊开掌心,大方地把瓜子仁分给他吃,望着操场另一端,慢悠悠地讲:“你看他们,有的人运动背心上有个倒三角,那是我们学校田径特招队的标志。他们从中考后就各种训练,全是狠角色,最差也是国家二级运动员,赢的几率当然大。那小子完全就是瞎蒙。”
剥瓜子黑奴这才理解真相,一边剥瓜子,一边含泪吼:“江之博你真是不要脸啊,快把我的反诈app拿来!”
“啊€€€€打人啦!腿腿腿,别踹腿,这可是要给7班拿荣誉的。大哥!救命啊!”
学校检查团才刚刚走过,众人就乐不可支闹成了一片。
初澄没有去制止这种几乎要洋溢到空气里的快乐。
他噙着笑在旁看热闹,感叹和孩子们在一起时真的会超级有活力。此刻,这份工作给他带来了之前从没有预想过的满足。
*
雨后地面湿滑,学校为了安全起见,临时改变了一些项目顺序,把较为激烈的田径类后调。
于是下午的赛场上剩下的大多是标枪铅球跳高类项目。有时赛场离得较远,大家都看不到现场。坐着无聊时,各班就自娱自乐起来。
喻司亭被检查团抓去开了小会。正班主任不在,初副班便在看台前承担起了活跃氛围的工作。
他从大家集思广益的小活动中随机挑选了一个:“简单的小游戏《我有你没有》,来感受一下世界的参差。”
与其他班级慷慨激昂的画风不同,初澄的声音本就好听,通过麦克风传出后放大了他此时声线里的疏慵悠闲。
他靠着座椅,词句清晰,不紧不慢地讲解规则:“简单来说就是大家伸出两只手的十根手指,按座位顺序轮流说一件尽量是只有自己才做过的事情。没做过的人就要收起一根手指,十根全部收起视为淘汰。”
“最好不要说一些太过于私人订制化的句子,比如你在哪一学年,哪一次考试里,得过具体多少名次。在哪年哪月哪一日的早饭吃了你妈妈做的什么东西……这样就很没意思,能理解吗?”
在一众“理解”声中,总会穿插出不和谐的嗓音。
后排学生故意喊着:“不懂,除非初老师亲自来一局示范。”
初澄明白学生想要博关注的小心思,把话筒凑到嘴边:“这还不简单?我也不欺负你,就只说些成年人的日常操作。”
“比如,我上过大学,读过研究生,通过英语四级,六级,计算机国家二级,普通话一甲,高级职业汉语,有教师资格证、和中华人民共和国驾照……”
他的语调懒洋洋的,一口气说了九件稀疏平常,却又与高中生们不相关的事,玩笑着补充一句:“我们的信息完全不对等,你是什么档次要求和我同台竞技?”
“哈哈哈哈!”班级队伍中传出肆无忌惮的笑声。
乱cue人下场的学生遭受了暴击,捂着胸口作势栽倒。四周的吃瓜群众们纷纷给他揉肩捶背。
“别怂,穆一洋,我不许你倒下。”
“他只说了九个,还给你留一口气。快反击他!”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叫穆一洋的学生有些上头,接过话筒倔强地开口:“老师,我有女朋友。”
四周瞬间都是惊叫和吹口哨声。原本用来给运动员加油打气的荧光棒,这会儿都为这位勇敢的小伙子摇得飞起。
穆一洋问:“所以老师,您是不是对成年人该有的操作有误解?”
太勇了。
初澄笑着,正想甘拜下风,一道低沉但明显散发危险气息的声音响起来。
“具体说说。”喻司亭伏在音箱边歪了歪头,“我爱听。”
大家玩游戏玩得专注,没人发现大哥的身影。
救命!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穆一洋被吓得全身血液一凉,紧张得都结巴了:“大哥,不是……”
“什么不是?”喻司亭继续问,“她哪个班的?去找过来。来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穆一洋慌忙撤回前言:“别呀,大哥,你饶了我吧!口嗨一下而已。”
周围其他学生却起哄:“别怂啊。去呗,反正这么近。”
“哦,在隔壁?”喻司亭抓取关键信息,语气幽幽地问,“6班的还是8班的?”
穆一洋咬牙切齿,低声警告抖底的损友:“快闭嘴……他要收拾我了!”
吃瓜群众们便都开始装傻,或噤声,或咳嗽,打起“一问三不知”的配合战。
喻司亭却没再继续逼问。他点到为止,留下了恰到好处的威慑力。
初澄顺势把话筒递向身边的徐婉婉,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
“按照游戏规则,吹牛可不算哈。”相当高情商的班委立刻接替职责,继续组织游戏,成功把话题掀了过去。
插曲过去,孩子们再次欢快起来。初澄悄悄撤离,走向遮雨伞下的喻司亭。
“组织个小活动还能给我惊喜?”喻司亭偏头看他。
初澄笑:“我这算不算意外掉进了新副本?”
“恩。毕竟平常严刑逼供都不一定问得出来。我还很欣赏你这种节外生枝的能力。”
喻司亭从桌边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两口,接着说:“之前家长会的时候,穆一洋的父亲拽着我聊了挺久,说是怀疑儿子又早恋了。”
“又?”初澄抓住了这个字眼,眉头一蹙。
喻司亭点头:“他是惯犯了。初中的时候就搞过‘遍体鳞伤封心锁爱’那一套,高一又因为同样的事被停学过。”
“你说他花心吧,还不是,这小子对个个都深情。然后每次谈恋爱学习状态就大跳水,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喻老师的语气有些不解,好像是他也想不通这群孩子的脑瓜里都装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那怎么办?”初澄沉吟,“既然是这种状况,家长又要求处理,校方再迟迟不作为的话可能就不太好了。”
喻司亭却完全不着急,仍然有调侃副班的闲情逸致:“刚刚不是因为没有女朋友被人怼得哑口无言吗?要不要给你个机会报他一句之仇?”
“喻老师。”初澄很少会回应大哥的毒舌玩笑,这一次却实为无奈地表态,“就算我再摆烂再嫩鸟,也请你相信,我具有身为一个老师的底线责任和使命。”
“我知道。”喻司亭笑了笑,然后看着远处玩闹的学生们,“但这小子这样,迟早也是个问题。”
“那需要我做什么?”初澄等着班主任的工作指示。
喻司亭稍伏身,勾勾手指。
初老师配合地附耳过去,听到对方嗓音低沉地说了两句话,而后眼睛骤然瞪大了些,写满不可置信。
?
这么毒的招都想得出来,你损不损啊!
喻司亭直起腰,恢复了笔挺的站姿,依然漫不经心道:“到时候他会找你去哭,做好你的温柔导师角色就行了,好好安抚一下。坏人我来做。”
初澄保持着动作,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嗅着身畔清冷好闻的寒雨味道。
内心想着的却是:喻司亭这人……真的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初老师:那一刻,我好像学到了大哥所谓的章法。
喻司亭:出去别说是我教的。
第2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