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初老师刚出院,能立刻上课吗?要不要再休息几天啊?”语文课代表韩芮应该是整个班级里和初澄关系最密切的学生,最先考虑到了他的身体情况。
“我向学校请假到本周末。”初澄的语调温和,话音一转,“不过如果你们想的话,我也可以提前来上班。”
他的声音刚落,班里学生立刻响起一阵欢呼。
“太好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最爱的是语文!”
“终于不用再写数学卷了。”
“……”
嗯?
听着大家袒露真心的喊话声,初老师逐渐发觉了不对劲。
等会儿,你们到底是想我,还是想用我来做大哥的挡箭牌啊?
*
在学生面前浅浅地露了个脸后,初澄把管控纪律的活儿丢给班长,自己偷闲回了办公室。
因为副班回归而引起的讨论声不太好压制,鹿言在班里喊话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初澄听着颇为感慨。
虽然从前觉得这种甩锅出去的方法不太厚道,但放羊掌柜式的班级管理模式是真的爽。
教学楼五楼南侧都是老师们的办公室,正常下班时间以后基本不开灯。这会儿只有数学组还亮着。
初澄敲了敲半掩的门,探身进去,果然看到喻司亭正坐在办公桌前批卷子。
“我一猜就是你。”屋里没有其他老师在,初澄迈步走了进去。
见到来人,喻司亭的脸上现出诧异表情,再一看,他手上已经没有了医用腕带,蹙眉道:“你提前办出院了?”
初澄点头:“嗯,医生同意的。”
“怎么没说呢?”喻司亭似有些被辜负的遗憾,“我下午还让人往医院送了汤。”
“我喝到了啊,黄芪乌鸡,味道还不错。”初澄正笑着答他的话,忽然觉得有些许不对劲,要求道,“你再说句话。”
“说什么?”喻司亭没反应过来。
初澄却已经发现了问题,询问道:“你是嗓子不舒服吗?”
喻司亭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有一点,你听得出来?”
“何止一点啊,你这声音都不对了。”初澄越听他说话就越觉得明显。
喻老师的声音原本就磁性沉缓,现在因为嗓子不舒服,吐字不似平日里那般清晰有穿透力,更显得低哑性感。
初澄顿时心生愧疚:“该不会是因为我请假,学校医院两头折腾,把你也累病了吧?”
喻司亭摇头:“不是。最近天气冷,降温厉害,可能有点换季感冒的苗头。”
“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初澄瞄了眼这人办公桌上铺得到处都是的教参和试卷。
难怪学生吐槽大哥犯了考试瘾呢。实际上是身体不舒服,影响了讲课状态,干脆借考试来缓和一下吧。
但这不是饮鸩止渴吗?就凭他现在这把嗓子,连讲三张卷子后如果还能照常说话,那简直是医学奇迹。
就在他思忖的时间里,喻司亭又批出了一张新的卷子,边核算总分,边不紧不慢地回应:“刚出院没几个小时就到学校里来了。论爱岗敬业,我自认比不上初老师。”
初澄叹笑:“我们俩就别在这儿互相阴阳怪气了。之前还说一个班里有一个强势的和一个冤大头的就够了。现在总不至于凑不出一个健康的吧?”
没等喻司亭说话,初澄继续开口:“下节班里的辅导我去上。语文组办公室抽屉里有玄麦甘桔,等会拿来给你冲一杯。”
“今晚的课真的不能让给你讲阅读。”喻司亭瞥了眼桌面上的三摞试卷,“你也看见了,我的kpi在这儿呢。周考前……”
“我什么时候说要讲阅读了?喻老师,虽然我本科和硕士都研究中文,但并不是没有学过高中数学。不放心的话,等会儿你可以过来监堂。”初澄不仅打断了大哥的话,还俯身在他惊疑交加的目光下抱走了数学卷子。
*
第二节晚辅导的铃声响起。
7班的主副班同时走进教室。两道高挑俊迈的身影前后并立,都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情况?
学生们表面上虽然安静,心中却都在暗自思量,接下来一小时二十分钟的辅导时间到底“鹿死谁手”。
初老师捏着粉笔率先迈上讲台的一刻,谜底似乎揭晓。学生们的一句“好耶”还没来得及说出,未能占领先机的大哥却也有所动作。
喻司亭坐到最后排办公桌边,用单肘拄起了头,沉嗓说了句:“课代表把数学卷发一下。”
“啊?”突然被cue的孟鑫一愣,茫然地瞧向大哥。
不是,你俩到底谁讲啊?
等他再次把视线移向讲台时,表情明显更加震惊了。
我没看错的话,初老师现在画的是圆锥曲线吧?
作者有话要说:
鹿言:舅,你想好,失业的话可是要回去继承百亿家产的。
第37章
初澄在黑板前画完图像, 转身看向都在怀疑自己眼睛的学生们。
“喻老师今晚的嗓子实在不舒服,让他稍微休息一下。我越俎代庖给大家讲两张数学卷,可以吧?”
大哥还在教室后面坐着, 哪里有人敢说不行?
台下此刻鸦雀无声, 却不影响大家在沉默中表演瞳孔地震。
一个好消息, 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休假的语文老师回来了。坏消息是他竟然临阵倒戈,替别人讲起了数学。
刚刚我们就是这么教你从大哥手里抢课的吗?一片苦心, 全都错付了!
初澄再次从学生们的眼神中看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可因为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自己都是甩手掌柜的角色,这会儿对带病坚守岗位的喻老师实在心怀愧疚。
所以这一次, 初澄堂而皇之地选择背离人民群众, 站在了班主任的战壕里。
“看来大家有点意见, 但是不多。”初澄啧了啧嘴巴, 对学生们热切的眼神视而不见,拿起了试题。
在他转身背对同学的那刻,甚至想起了一句玩笑话:这一天, 我终于成为了自己曾经讨厌过的那种人。
“都拿到自己的卷子了吧?单选加填空,哪道有问题直接说题号。”初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捏着粉笔把第一卷小题的答案写在了黑板上角, 让学生们进行核对。
“第7题。”
“9题。”
“12。”
说到底,7班同学的学习自律性还是很高的。即便他们有些难以接受事态转变, 但也都很快进入了听课状态。
“7、9、12……”初澄一边重复着,一边用粉笔标记, 右手悬停在黑板上方等待了几秒, “没啦?”
台下寂静无声, 再没有人提出新的问题。
初澄以为是学生不信任自己讲解数学的能力, 特地把算得满满当当的试卷展开, 朝他们笑言:“你们不用慌,我是备过课的。不要提问得这么腼腆,就算我有讲得不到位的地方,你们大哥也会提醒的。”
讲数学新课不敢说,但对于这两套复习试卷,初澄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刚刚在办公室备课的时候,已经把它们从头到尾都做了一遍。其中有两个知识点,因为时间久远而记忆模糊了,他还现场向喻老师请教了最优解法。
但事实证明,他好像做无用功了。
“初老师,真没了。”坐在后排的穆一洋举起自己的试卷。上面红笔勾画着明晃晃的144分。
再看去一眼,他同桌徐婉婉的试卷是128分,后排孟鑫举起的那张有139分……
“其实7和9也不是非讲不可,谁做错了,抽空自己问同桌就行。”说话的是坐在斜后排的鹿言。
这孩子直接把卷面的150分答满了,但因为懒得写名字,而被记成了零分。
初澄一怔。
虽然他知道,这是个在期中考试中数学均分120+的强基础班级,但世界的参差未免太大了。你们上语文习题课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
难怪大哥堆了满桌的试卷也一点都不着急。他甚至还可以再攒一攒嘛。
太欺负人了。
“看题吧……”初澄心怀挫败,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粉笔敲了敲黑板。
随之,7班教室内响起了数学题目的讲解声。
“哎。”因为基本没有什么错题要改,穆一洋清闲地向后翘起椅子,朝鹿言喊了声。
只出一只耳朵听课的班长抬起头,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干什么?”
穆一洋:“你觉不觉得初老师解这个题型时的思路和大哥一模一样啊?”
对方的关注点比鹿言预想得还要没营养。他继续描自己的英文字帖,极敷衍地答了句:“他俩一样很正常。”
“为什么啊?语文和数学的思维不是应该有很大差别吗?哎,我跟你说话呢!”穆一洋的追问没得到答复。但学生碍于后排大哥的威严,没敢再做其他小动作。
“把这道题的步骤整理一下吧。”初澄讲完一道大题,稍做了停顿,给学生们留下思考时间。
趁着空闲,他缓缓地晃动脖颈,无意间瞧向角落里的办公桌,看到喻司亭正环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初澄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回头去检查自己的板书,并没有发现任何纰漏。
虽然刚刚和喻老师说过,他可以监堂,但也没有必要坐得这么端正,还听得这么认真吧?
来自初澄的频频注视,让喻司亭有所察觉。他发现自己的眼神影响了对方的发挥,随即低下头,攥拳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初澄在班级里绕了一圈,查看学生们的听课情况。再抬头时,原本监堂的人已经拿起杯子,从后面出去接热水了。
晚间九点五十分,高二年级下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
初澄稍压了三分钟的堂,刚好把第二套试卷讲完,喊了声“放学”。
学生们哄然放松下来,各自收拾着东西,呼朋引伴,准备回宿舍或者出校门。
有外班学生早早就来到教室门口等人,看到黑板上密布的公式和图像,再瞧一眼还站在讲台边的初老师,都大为震惊。
“你们班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