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别来我办公室 第52章

初澄拉着行李箱在中式园林里穿行,周身匠心独运的景观布置在冬日里也显得十分雅致。

他走了一路也未见人,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特地走进倒座房的厨厅去问,才知道这几日父亲外出不在家。

“您母亲这会儿在画室。”

金教授爱画作,也爱花草绿植。所以她打造家中私人空间的时候,干脆将心爱的东西合二为一,在温棚花房里建起了自己专门的书画室,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时候都会待在那里。

“我知道。”初澄放下所有东西,唯独捧着自己的瓷白花盆,边笑吟吟地应声,边迈步走入二进院。

这里的庭院保留古朴韵味,但在细节装饰布局上又不失强烈的现代气息,两者在碰撞中各占一隅,相得益彰,给人一种虽在闹市安家,却与院外喧嚣隔离的感觉。

初澄穿过明亮的落地玻璃门窗,走进一道偏窄的幽光长廊。他脚下的地面被花房顶部彩色的玻璃折射成一块块透亮朦胧的颜色。这里就是母亲的画室了。

“金教授,我回来了!”初澄还未见人,就向内呼唤。

果然,母亲正在这里侍弄一株洁白的三角梅。她抬起头,看到迎着光亮走来的儿子,笑而无奈道:“早就听见了,家里除了你没有人会吵吵闹闹的。”

初澄来到面前,才发现母亲并不是独自一人在这里,她身边还有两个正在帮忙打下手的青年。一个是徐川,另一个是有一阵子都没有联系的邵纪。

因为初澄是老来子,父亲好友与世交家族中的孩子大多与他不同龄,即便其中最小的也比他大了十岁,能有共同话语的鲜少。

但如今三十岁出头的邵纪就是其中之一。他与初澄一起长大,算是“忘年”发小了。

“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初澄看看他与徐川,纳闷这两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邵纪挖弄着盆里松散的花土,开口道:“这不是听说你今天回来嘛,我想着过来看看。开车路过师大,正好在门口遇见他,就一起带过来了。”

初澄半个字也没信:“别在我妈面前说漂亮话,你会有那么好心特地来看我?八成是回家探亲的时候又嘴碎,被你爷爷拿拐杖打出来了吧?”

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发小。这家伙虽然长在名门清流,却是匹难驯的野马,从小到大除了婚姻美满以外,没一件事是随着家里的意的,不然也很难和自己如此合拍对脾性。

“哈哈哈哈,你看,不止我这样怀疑吧?”川哥难得在某件事上和初澄有如此统一的意见,在旁忍笑忍得辛苦,“我一出校门就遭绑架过来,非要带着我来你家里蹭饭,还说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进门。”

“他还有不好意思的?”初澄连啧了两声,端着自己的花盆绕着架子转一圈,找出个有光照又通风的好地方。

邵纪的眼睑一掀,不以为意道:“对我的态度好点,珍惜现在的会面时间,再过两天你们俩就见不到我了。”

徐川好奇:“你这是又进了什么考试命题组,要被关起来了?”

邵纪摇了摇手指:“保密,别乱打听。”

刚感受过批卷的痛苦,初澄现在听到考试就要犯生理性的恶心,赶紧皱眉示意两位损友打住,切换下一话题。

“好了,别总是像小时候一样见面就吵。”金教授及时打断了几人间那些没营养的话题,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裙摆,“不是来蹭饭的吗?这些已经弄得差不多了,都去洗洗手歇歇。今天厨房的人知道初澄回来,做的一定都是他喜欢吃的,如果你们想加菜,现在去还来得及。”

“是。”几人皆应和着起身,跟着她一起朝餐厅去。

大家闺秀出身的金教授精通书画,琴棋也不在话下,唯独不善厨艺,也没兴趣去研究。所以家里向来雇佣专门的厨师负责日常饮食,也有固定的用餐时间。

等着厨房布餐的间隙,初澄闲着无事刷了刷手机。就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喻司亭刚好发了条朋友圈,照片上也是家中的满桌佳肴,还配了句明显画风不对劲的文案。

[带着最可爱的外甥回家了~ ]

这明显是有小孩儿在调皮了。

初澄随手点赞后,打字评论。

[还是我的更丰盛些。乖,把舅舅的手机还回去吧。]

对方很快回复一个字。

[哦。]

初澄没太在意,揣起手机上桌吃饭,本以为刚才的话题就这样过去了,没料到几分钟后,又觉得口袋里有轻微的震动。

他拿出来查看,发现是微信消息,来自同一个联系人。

[有多丰盛?]

初澄不确定地打字询问。

[喻老师?]

[喻司亭:嗯。]

初澄笑笑,趁着桌上其他人不注意,偷偷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发过去。

[喻司亭:果然是受宠的独生子。]

联想到他打出这几个字时,脸上可能出现的揶揄表情,初澄不禁一乐。

邵纪瞥到他的动作还有微扬的唇角,眉头一挑:“和谁报备一日三餐呢?”

“同事。”初澄先答了句才反应过来,“什么报备?”

邵纪看了眼对面金教授端庄文雅的吃相,压低声音:“吃饭还不忘回消息,女老师吧?才一个学期就混得这么熟,应该挺合得来的。”

初澄收了手机啧一声:“不是。”

“什么不是?你没听过《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里有一句话吗?哎徐博士,怎么说来着?”邵纪存了心的要调笑他,还气声叫着坐在另一边的人,朝着他使眼色。

不知道是在起哄,还是两人间真有奇怪的默契,徐川顿时就理解了邵纪的意思,跟着一同揶揄道:“哦对~我也看过,就那句。”

初澄被他俩搞得一头雾水:“什么这句那句的,你俩到底要说什么,别在这儿打哑谜。”

“你们三个。” 突然而来的轻唤让三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倏地坐正,不敢再交头接耳。

金教授抬了抬眼皮,继续道:“不好好吃饭嘟囔什么呢?”

几家长辈日常里都是很重视餐桌礼仪的,徐川心虚,赔笑道:“我们好久不见,交流一下最近的读书心得。”

这三匹年轻野马向来少有意见统一的时候,居然还能互换心得。

金教授饶有兴趣:“我能听听吗?”

“呃,其实我也记不太住原文了,大概意思是……”徐川和邵纪用眼神来回推拒,最后还是由徐博士开嗓了,“无论是谁,也无论在什么环境下,如果初识就惺惺相惜,而且能感受到离别的隐痛,那就必定是,爱上他了。”

“噗,咳咳咳咳€€€€”

初澄正好喝一口汤,却把自己呛到,俯身猛咳,连眼泪差点都要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澄:你俩有毒吧?

第41章

初澄已有四个多月没回过家。饭后, 他忙着与多日不见的好友们叙旧玩闹、互诉近况,一直到很晚才送别客人。

今日舟车劳顿,又招待了旧友, 收拾了行李。回到卧室的初澄已十分疲惫, 简单冲个澡, 直接换上睡衣准备休息。

许久没有躺在过自己的床上,这一夜, 他睡得十分安稳。再次睁开眼,明亮的阳光已经从树梢间坠落到窗边。

手机屏显是上午9点45分。果然,这才是他正常的自然醒时刻。

一直以来, 父母的饮食作息都极有规律, 家里的厨房非餐时不开伙。但因为自己嗜睡, 早上的那顿饭他是永远也赶不上的。

初澄起床洗漱完毕, 换上一套舒适的家居衬衫和长裤,到正厅去找点心填肚子,再等着吃午饭。

“妈。”初澄朝着窗边安静看书的金教授问候一声。

“嗯。”金教授坐在软椅里, 沐浴着和煦的日光,潜心研究词集。

初澄直奔摆放茶点的方桌。

精致的竹编盘子里装着尚温热的千层鲜肉饼、板栗莲子酥、孙尼额芬白糕,还有各种各样的老北京饽饽。只要是初澄在家的时候, 厨房里干活的人怕他吃不上饭,都会想着多备些。

“恩~这个糯米糕好吃, 就是有点噎人。”初澄拎起桌上的玻璃壶,给自己倒杯大麦茶, 用来压糕点的腻, 喝水时还故意增强存在感, 发出轻而缓的品味声。

受到这种小把戏的扰乱, 金教授终于肯分些注意力出来放到儿子身上:“睡醒了就到处转悠。在外面待得久, 连家里点心的味道也觉得新鲜?”

“可不是嘛。转眼一个学期了,还是家里舒服。”初澄这话说得未免有些狗腿。毕竟他人在外面的时候,也只觉得无拘无束。

“别在我这儿贫嘴。”金教授噙笑翻了页书,“你爸回来了,在书房呢。你闲着没事的话过去陪他喝壶上午茶。”

初澄把嘴里的糕点完全咽下才起身,道了声“是” 。

老爷子的书室也在正房,离前厅不远,几步路便走到了。浅胡桃色的新中式推拉门开着,从外就能看到内部儒静风雅的布置。

初澄规矩地敲了敲门框:“爸。”

里面伏案的人抬起头,朝他笑笑:“进来。”

初励宁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已过花甲年岁的人。他的头发未有大片发白,也不蓄胡须,一张干净的脸孔慈眉善目,双眼炯然有神。举手投足间淡然自若,一眼便知是个情绪稳定,清逸博学的人。

此时书房里点着倒流香,轻薄烟气如同水雾般袅袅流泻,散着宜人的松塔味。桌面上摆着老爷子的新书手书稿。在电子录入的时代,他偶尔还会写些手书,既可以一边创作,也可以一边练字。

“昨天回来的?”初父正准备煮水。他一向喜欢在这个时间饮茶,觉得茶叶清香能够使人平思静绪。

“是,昨天下午,那时候您不在家。”初澄上手代劳,边清洗茶具,边问起父亲此次的旅途是否顺利。

父子两人就着话题随意聊上几句,都是些闲时无关紧要的事。直到初先生主动开口问询:“你自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您是问我工作上的事吗?我在学校一切都挺顺利的。”初澄兀自想想,没有什么特别要说的。平日里金教授给他打电话总会问起近况,每次也都会和老爷子分享。

初父平淡地纠正:“我是问你的身体。”

初澄煮茶的动作一滞。

不是说好让我自己来解释吗?这明显是金教授已经告过状了啊。这下他陷入了完全的被动,脑子里事先准备好的铺垫和借口都用不上了。

“啊……”初澄心虚,“我身体也还好。”

初先生知道他一时半会是解释不出来的,也不为难,保持着和颜悦色:“我知道你是不想劳烦我们奔波,但是这种事你总归要说的。你母亲在家里每天最担心的无非就是你,结果还被自己的亲弟弟和孩子联合蒙骗,她能不生气吗?”

初澄垂着头,用小竹夹拨弄茶饼。

“别摆弄它,都碎了,”初先生制止了儿子搞破坏的手,接着说下去,“你自己也为人师作表率,难道在学校的时候不会教自己的学生一些道理,比如不妄言不说谎不欺瞒父母吗?”

“会教……”初澄听着老爷子的教诲,刚把手撤下茶几,又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搞起了小动作。他随手捏一片叶子,放进旁边装饰用的流水瀑布里,看着它逐水打转。

老爷子虽瞧不见儿子在做什么,却也知道他没有专心听,无奈地暗叹一声。明明都已经走进工作岗位为人师表了,还是和之前的孩子模样无二,连走神都这么明显。

“和她道过歉了没有?”初励宁问。

初澄轻声:“道过。”

初先生又说:“等下再去一次,诚恳些保证你不会再这样了,好让她放心。不然说不定她以后时时刻刻都要疑心惦记。”

初澄的态度不变:“嗯。”

初先生:“然后去把我的戒尺拿来。”

初澄心不在焉:“是。”

“……”书房里静了两秒无人再说话。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