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问应鹤:“如果抛开家里的所有影响不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
应鹤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太清楚。因为没有目标,所以会产生无意义的烦躁。
初澄说,自己也是那个顶着家里光环出生的人,但他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做的。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想要的。”初澄话音一转,“当然了,我想要的还有你在月考的时候给我好好答语文。”
应鹤嗤了一声:“绕来绕去,你还是为了这件事。”
初澄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拎出一张之前的排名表:“你看看!除了语文之外,7班所有科目的均分都是第一啊。哪怕按劫富济贫的江湖道义来说,你也不该从语文下手吧?”
对视片刻,应鹤忽然一笑:“说实话,你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初澄挑眉:“挖苦我?”
“绝对没有。”应鹤摇头,“你是真的很适合这份工作,虽然大多数时候,你比学生还要叛逆。”
“我没有,别乱说啊。”初澄悠闲地靠向转椅,表示不接受如此评价。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你不打算骂人的话,我先走了。”应鹤把双手揣进口袋,歪头补充道,“托关系的事我考虑一下。”
学生离开后,初澄舒服地闭上眼睛。办公室里只持续了片刻安宁,玻璃门吱呀一声,又一道身影闯进。
“初老师!”初澄不必睁眼,就听到了白小龙的粗嗓门,“你太过分了!我去集训两个星期被收了手机,刚回来就看见你在背后疯狂地卷我,你上了101星居然不告诉我!”
“嗯?”初澄直起身,思考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其实他的游戏段位大部分都是暑假的时候和川哥一起打的。只有周日那天是自己单排,因为全身酸痛爬不起来,没什么事干也只能打打手游了。
“带我。”白小龙怨念极深地吐出两字。
初澄想也不想:“不带。”
“带我!”学生加重语气,有些撒娇的成分,“我田径集训成绩小组第一,文化课也没落下,周末在家还教我姥爷用智能机了呢!你凭什么不带我!”
“不带,太菜。”初澄不为所动。
白小龙紧蹙着额头:“那我就告诉大哥你换新皮肤了,还是非卖的氪金款。以你的非酋程度,不充个2000块拿保底应该是抽不到的吧?”
初澄不以为意地哼一声:“我自己起早贪黑凭劳动和知识赚钱,凭什么不能氪金啊?别说大哥,你告诉你大爷也管不着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在两人快语速地对话间,喻司亭刚好推门进来。
“大,唔€€€€”白小龙甚至还没得及打个招呼,就被身边人紧紧地堵住了嘴巴。
喻司亭一怔:“闹什么?”
“哈哈哈大清早起来没睡醒,他满嘴胡话。”初澄讪笑着,手上完全不放松,“你找我什么事儿?”
喻司亭把车钥匙递来:“学校临时通知,下午所有的教研组长都要出去学习开会,结束后可能还要聚餐,不知道几点能脱身。”
“好。”初澄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一口答应下来,“放学我自己开车带鹿言回家。”
喻司亭的眼尾挑了挑,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欲言又止。
直到对方离开,初澄才偏头看向白小龙,叮嘱道:“放假我可以找人带你,不要乱说话,听到没有?”
学生呜呜两声,初澄放开手。
“好好好,我不说。”白小龙大喘一口气,才继续出声问,“但是初老师,你什么时候和大哥住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别看我,我可什么也没说。
第76章
初澄怔了一瞬后很快反应过来, 开口答道:“喻老师是我的房东,我在租他的房子。”
“哦~”学生拖长音回答。
“是不是打预备铃了?快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初澄敷衍完白小龙, 站在桌边拿上自己的教材和魔杖, 然后把学生推出了办公室。
在教学楼的长廊上, 初澄边走边打开手机的系统邮件,单手滑动着屏幕, 把最近进行游戏充值的证据全部删除。
他心虚地做完这些事后,才后知后觉。不对啊,这是种什么心理?
多少有点像小孩子做亏心事怕被发现, 但喻司亭算哪门子家长?
初澄暗笑一声莫名其妙, 走进教室, 准备上课。
因为最近的学习交流活动, 连续一个多星期,喻老师都会在下午时跟着学校的教研组一起出去,到兄弟单位进行培训会议。
所以每天早上他会把车开到学校, 下午或者晚上再由初澄开回去。
只有回繁天景苑时,初澄的倒车入库是无比丝滑的。因为喻老师有先见之明,一口气买了地库里的四个停车位, 无论他停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8月的月考当天,大哥依旧要外出学习, 没有被安排额外任务。领导安排了沈楠楠来和初澄一起监管7班考场。
两人平日里不在一个办公室,上课比较忙没什么时间能闲聊。趁着发卷后考生填写名字的片刻空闲,初澄向嫂子询问起周师兄的近况。
“他好着呢。”沈老师倚站在讲台边, 压低音量回答, “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下班后就钻研各种营养餐的食谱。”
初澄接着问:“什么事那么高兴啊?”
沈楠楠羞涩一笑, 声音柔柔的:“上个礼拜我们去做体检,才发现我已经怀孕四十多天了。”
“真的啊?”初澄连忙搬了把凳子给对方坐。这对小夫妻都是很好的人,他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
初澄同届的好友们上学的年纪基本偏早,大部分读研考博,连传出结婚消息的都很少。周瑾是他耳闻中第一位要做爸爸的,不免新奇了些。
“那你们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初澄好奇地问。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但沈楠楠答得认真:“他当然喜欢女儿,但我想要个儿子。”
“你来生,当然听你的。”初澄笑笑。
说起男孩子,他忽然想起班里还有个不省心的插班生。第一节刚好考语文,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浑水摸鱼。
初澄又和沈老师聊了几句,然后拜托她先照看一下,自己特地起身看了应鹤的考场序号,过去查他的岗。
因为是插班,应鹤就被安排在某靠后考场的一号位,靠着墙。初澄站在半掩的前门边,正好能通过一道缝隙观察他。
这小子果然“不负期待”。考试刚开始不久,他已经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了。几张试卷被压在胳膊底下,连名字都没写。
教室内的监考老师开口提醒保持纪律。应鹤被声音吵扰,抬起下巴调转了朝向,朦胧间刚好发现来自门外的怨念凝视。
少年的肩膀倏地一颤,半梦半醒间被抓现行,受惊吓的茫然样子像只憨傻的狍子,没了往日的高冷气息。
初澄伸出食指和中指,指着自己的眼睛。
我会盯着你,赶紧做题。
应鹤觉得一阵烦躁,把一旁的弯檐帽戴在头上,想重新扭转回去不做理会。
“我还治不了你了?”初澄被无视有些火大,举着拳头用眼神威胁。
如果敢恶意拉我的平均分,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考场内的监考老师发现了门边的情况,走过来查看,对着初澄询问:“初老师,有什么事吗?”
“噢,没事。”初澄就着动作,佯装伸了伸懒腰,尴尬地笑笑,转身若无其事地离开。
“初老师,我正想找你呢。”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在回7班的路上,初澄被语文组的同事叫住。
对方递来一张考试卷子,征求意见:“你看下作文材料的这个地方,是不是出现印刷错误了?”
初澄之前还没来得及看,这会儿捧着试卷仔细阅读片刻,确认地点了点头:“这段材料的原文我记得,的确是印错了。”
语文组的同事忙道:“那需要赶紧改正过来,不然如果有学生先写作文的话就麻烦了。”
初澄看了眼试卷,忽然想到什么,微笑着开口:“刚好要下楼一趟,我去改吧。”
同事欣然同意,把试卷样板交到他的手里。
初老师小跑着在楼梯上溜了一圈,轻喘着以最快速度敲开了教务处的门。
他不仅及时更正了考试题目,为了不让付出的体力白费,还在广播里夹带私货。顺便提了提在上学期期末考试中让联合体语文评卷组打出作文满分的两个学生。
高三七班鹿言和高三十八班李月两个名字夹杂在一则改题通知中并不显得突兀。虽然一句带过,却足以被有心人听到。
初澄心满意足地cue完,再次善意提醒同学们要认真审题,然后闭麦。
等他回到楼上后,再次路过考场时,那个原本在摆烂的考生,已经开始研究本次的作文主题了。
初澄无声地走过,笑而不语。
谁让中国小孩儿一生要强呢。
*
月考进行了两天。
因为学校所在的区域被下了停电通知,第二日的考试科目结束后,学生们不需要上晚自习。
教职工们提前下班,初澄像前几日一样,载着好大儿一起回家。
繁天景苑也在本次停电的区域内。好在这会儿天色不算太晚,还能依靠自然光看清路面。
进入家门,鹿言换了鞋子后习惯性地点亮客厅里的所有光源开关,然而无事发生。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缩躺进窗台边的吊椅中,隔着落地玻璃遥望远处,吐槽道:“为什么北苑有电,但南苑没有啊?这算不算地域歧视?”
“因为北苑有高层,发电是为了供应电梯。而且停电通知上已经写了只有几个小时,完全没必要大规模上发电机。”
家里的燃气点火装置是电池供应的,断电也能使用。初澄抓紧洗了把手,打开冰箱翻找食材,趁亮准备晚餐。
他边刷锅烧水,边询问意见:“我煮馄饨给你吃行不行?要什么馅儿的?”
“我不能点披萨吗?”鹿言提出诉求。
“不能。”初澄不假思索,“你舅舅不在家,我必须把你这个玻璃肠胃照顾好,不能给他半点批评我吃垃圾食品的借口。”
鹿言笑了声,伸出一条长腿晃荡着摇椅,说道:“他只会批评我。要甜玉米吧,皮蛋鲜肉也可以。”
“那我就两样一起煮了,到时候看你运气。”初澄说着,拿出手工馄饨来解冻,顺便切出一片酱牛肉。
一顿晚餐吃完,夜幕也跟着降临。园区里的环境越来越昏暗,只有几盏靠着太阳能储电的白炽灯,照亮蜿蜒的小径。
初澄点亮餐吧边的电子小台灯。它发出的光亮微弱但雪白,能勉强让人看清近处的一些摆设。
然后吃饱喝足的两人一左一右趴在沙发上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