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后劲 第3章

应筵挪开眼,岑谙的眼神是胆怯而顺从的,五官也没那么精致明艳,细看果然还是有所差别。

“想吃中餐还是法餐?”应筵发动车子。

岑谙说:“都好,听你安排。”

应筵在等水箱温度达正常值开暖风,便没立马上路,搭着方向盘再次看向身旁的人:“脖子上戴的是抑制项圈?”

兴许是项圈质地好到能让人忽略它的存在,岑谙除了刚戴上时有些不适,此后一直没觉出有束缚感,被应筵一问才不自在地摸摸项圈:“没有,就是装饰用的。”

应筵松开方向盘,侧身伸过手去:“过来,我看看。”

岑谙今天对应筵撒了太多的谎,摘下项圈乖乖交过去势必会被看出端倪,他凝着动作在迟疑,应筵已经扣住他的手臂把他拽过去:“发愣呢,我让你过来。”

Alpha与普通beta的力量悬殊在此刻得到了充分体现,岑谙被蛮力拽到对方腿上,堪堪扶住椅背才没让全身重量往应筵怀中压去:“应老师。”

离近了,应筵一眼就能看出项圈材质是否上乘,也辨得出眼前这个是普通装饰品还是抑制项圈。

在岑谙身上他嗅不出别个alpha的信息素,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点了点项圈暗扣的位置,问:“谁送的?”

岑谙分不清应筵的质问是出于alpha特有的占有欲还是随口一说,他道:“俱乐部一个客人送的。”

“alpha?”应筵语气平淡,眼神却咄咄逼人,“喝多了把你错认成omega了吧,送你这个做什么。”

“不是alpha。”岑谙怎会如实承认私心,“上星期你做的时候在我脖子上留了印子,他给我用来遮挡的。”

应筵的神色平和了些,食指探入项圈和岑谙脖子之间的空隙中:“那天我咬你了吗?怎么好像没印象。”

“没有,”岑谙被勾扯着项圈,不得不顺着动作往应筵身上靠近了些,他无法说服自己再看对方的双眼,只能让目光下移几寸落在应筵的衬衫领子上,“你忘了吗,那晚你掐了我的脖子。”

只分神那么一瞬而已,项圈忽被应筵解开了暗扣。

岑谙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根项圈已落入应筵掌中。

没了阻隔,项圈微囊遗留的白松信息素霎时溢满车厢,应筵原本只打算检查一下岑谙被他弄出来的印子,却在感应到熟悉的信息素时当场怔愕。

第3章

这顿饭到最后还是没吃成。

下车后岑谙沿人行道走出一截距离,再转身看应筵原来停车的位置,那里已经空了,他连一丝车尾气都没抓着。

刚才应筵把项圈从他脖子摘下来后愣了许久,岑谙未曾见过应筵如此恍惚的眼神,他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只感觉他把那根项圈握得很紧,如果€€€€

如果应筵握的不是项圈,而是他的手,岑谙觉得他大概会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回过神后应筵就让他从腿上下去,岑谙坐回副驾,川流大街挤满各种噪音,他们两人却陷进了一种诡异的沉默里。

是岑谙先开的口,他没看挡风玻璃外的街景,也没看后视镜中一双神色不明的眼睛,只盯着应筵按在项圈抑制贴上的拇指,说:“要不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应筵没阻挠他,眼睛甚至没向他这边瞧一下:“随你。”

岑谙便下车了。

临关门前他最后瞥了眼应筵的侧脸,以往很多时候他认为应筵是一杯尝不懂的酒,那一眼他突然觉得应筵像一块沉没在杯底的、冷硬无声的冰。

岑谙摸了摸脖子,继续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西下俱乐部没规定工作日,工资一般按每月的上班打卡天数结算,岑谙无特殊情况都是全勤,今晚却少有地一到九点便换衣服走人。

王睿坐在前台那看账簿,瞅见岑谙拎着印品牌LOGO的袋子,说:“哟,犒劳自己呢?”

“不是,我送人的,弟弟今天过生日。”岑谙说,“王哥,你算我今天缺三个工时好了。”

王睿玩笑道:“不是早跟我说过了吗,怎么,怕我给你算成缺勤?”

岑谙笑了笑:“没有,王哥大方,我怕您开恩给我算成全勤的。”

王睿挥挥手:“行行行,就你最甜,给你算成全勤了好吧?赶紧走,哪有这么晚才给家人过生日的。”

随便哪个人都觉得稀奇的事,在岑谙身上却习以为常,半路遇红灯刹停,他摸出手机给岑颂发消息,发完揣好手机,交通灯正好转绿。

十分钟后单车停在向阳园小区门口,岑谙跨下车,摘下挂在车把的袋子走向门卫亭旁边的那棵树。

岑颂裹着羽绒服在树下冷得直跺脚,岑谙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捧着块蛋糕,就用纸盘盛着,上面插着支塑料叉。

十一月的东口市实在太冷,岑颂一开口就呵出一团白雾,半埋怨半撒娇地说:“哥,我等你好久。”

岑谙没问他等多久,这么快出来干嘛,明明已经在手机里说好十分钟后碰面的€€€€他什么都没问,把袋子递过去:“礼物。”

“谢谢哥。”岑颂道了谢却没接礼物,怕接过来岑谙就立马跟他告别,他将蛋糕往前递了递,“哥,吃蛋糕,第一块切下来的。”

岑谙看了看蛋糕上嵌的写有“生日快乐”字样的巧克力片,又看了看岑颂被冻得通红的鼻头,一手接过纸盘:“好,我吃,你先回去,太冷了。”

“不冷。”岑颂拎走他哥递来的袋子,走出几步挑了处路牙子坐下,“哥,坐这,你当我面儿吃完我再回去。”

岑谙没辙,捧着蛋糕在岑颂身旁坐下,吃了一口,余光瞥见他弟正盯着袋子LOGO发呆,便道:“是套衣服,不贵,穿着不合适的话搁衣柜里头吧。”

岑颂忙搂紧袋子:“我喜欢。”

“你还没拆。”

“我就喜欢,真的,”岑颂看着岑谙的侧脸,有点心急,“哥,你别吃太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岑谙将最后一口蛋糕送进嘴里,站了起来:“快回去吧,太冷了真的。”

这是他今晚第二遍说这话,岑颂也还是相同的回答,跟着他一同站起来,牙齿打着颤,说:“哥,我不冷。”

“我冷。”岑谙兜上卫衣帽子,扔掉纸盘跨回车上,“我走了。”

“哥!你等一下,哥,”岑颂按住车头,“生日快乐。”

岑谙攥着车把摆了下,没摆动,也不知才满十六岁的岑颂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有很柔暖的光落在他弟弟的瞳仁中,岑谙分不清那是灯光、月光或是别的什么,他拨了拨车铃,语气中没有雀跃或惊喜:“岑颂,明天才是我的生日。”

尖锐的铃响促使岑颂松开了手,岑谙摆转车头,脚刚踩上踏板,他想起什么,回头问仍呆立在原地的alpha:“你这么晚捧着蛋糕跑出来,他们不拦你啊?”

“我跟老妈说有同学在门口等€€€€”岑颂陡然意识到不对,急急收住了话尾。

岑谙笑着摇了摇头,使劲一蹬踏板,车子滑出好远。

这座繁华的城市总是流光溢彩的,岑谙途经一片霓虹交织的商圈,淌过红的黄的车流,光束向风一样拂过他的后背,最后他在学校南门的便利店外停下,进去买了瓶水。

岑谙灌下去大半瓶才把嘴里蛋糕的甜腻味儿冲淡,他搭着车把看几分钟前收到的消息,岑颂刚给他发了新衣试穿的对镜自拍,底下配了句文字:“哥,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生日快乐。

岑谙回复完把手机摁熄,结果屏幕才暗下去复又亮起,应筵的来电扯起一串振动,像电流刺得岑谙的掌心直发麻。

说实话岑谙现在不太想接这个电话,大概是白天在商场门口跟应筵闹得不怎么愉快的缘故,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他仍感到自尊心有点受挫。

当然也不止这个原因,应筵这么晚找他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兴致上来了,想找人泄火了,然后再像以往每一次,做完了就把他扔掉。

但今天岑谙不想再听凭摆布。

通常应筵来电,手机振动不超过三下岑谙就接了,这是他头一回,发现原来应筵愿意为了他的接通等那么久。

肩膀忽被人在后面拍了下,岑谙回过头去,对上了乌林晚的脸,他身边还跟着个个儿挺高的alpha。

“真是你啊,发什么呆呢。”乌林晚凑过来看他手机,“应老师……谁啊,不接?”

“……接。”岑谙按下接听,侧了下身子,眼见着乌林晚勾着alpha的手臂进了便利店。

电话那端传来的噪音夹带着沉沉的倦意,应筵口齿清晰地喊他名字:“岑谙,你过来帕尔纳酒店。”

意料之中的要求,只不过地点置换了,岑谙捏着矿泉水瓶,缓慢地说:“应老师,我已经回学校了。”

“你过来一下,我喝多了。”应筵的喘息有点重,“我需要你。”

不知是否因为语速偏慢的关系,岑谙感觉应筵对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应该是温柔的。

应筵说完就挂断了,岑谙望着自动熄屏的手机出神,想占据耳道的“我需要你”,也想白天时毫无感情色彩的“随你”。

直到乌林晚买完东西从便利店出来,诧异地问他怎么还没走,岑谙才扯回神思,递过去自行车锁的钥匙:“林晚,帮我把车子骑回去行吗,我有事出去一趟。”

“哦,可以啊。”乌林晚接过钥匙,“今晚还回吗?”

“回,给我留个门。”岑谙摁着手机飞快地叫了个车,“麻烦你了啊。”

车来了,岑谙钻进去报上地址,给应筵发了个消息,后仰靠住椅背请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他和应筵认识的最初,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样不对等的。

那会儿他们还没在一起,应筵常常带上笔电到西下俱乐部来边工作边品酒消遣,每次点的葡萄酒都不一样,还每次都让他介绍。

被店长大笑着提醒他面前这位是有高级认证的葡萄酒讲师兼品酒师后,岑谙才意识过来自己被应筵捉弄了,为此还向应筵甩过脸子。

也没甩太狠,毕竟是俱乐部的投资人,他得罪不起,也就是之后一次应筵点名让他上酒的时候他丢下一句“请慢用”便转身假装忙活别的去了。

那天应筵在店里坐到了凌晨等他下班,把他送到宿舍楼下后朝他亮出了两张葡萄酒展会的入场券。

岑谙别过了脸:“我不懂酒。”

应筵将其中一张卷起来塞进他书包的侧边袋:“我教你,要不要?”

岑谙骨子里没有“任性”二字,只僵持了一会,拧身抽出那张入场券展开。

应筵搭着车窗侧首冲他笑:“到时承认我教得好的话,喊我声‘应老师’听听。”

起码那时候他还敢对着应筵闹脾气的。

起码那时候应筵还会下心思哄他的。

第4章

司机刚在帕尔纳酒店的大花坛前停稳,岑谙就推开门下了车。

在叫车平台上付过账,岑谙边点开拨号界面边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跑去,才迈了几步,道边的暗红色轿车忽然叫了两声。

岑谙认出应筵的车子,忙折返跑过去,俯身拍了拍车窗,然后用力拉开车门。

车厢内的暖风连同应筵身上的酒气扑了岑谙一身,他摇摇靠在椅背的alpha:“应老师。”

应筵还保持着清醒,只不过脑袋有点晕乎。脑门儿覆了片冰凉,是岑谙用手背贴上来探他的温度,他费劲地掀起眼皮扫描对方的脸部轮廓:“不把你叫住就往酒店里跑了吧,这么着急。”

岑谙没说话,解开应筵脖子上松散的领带,卷好塞进应筵的大衣口袋里。

应筵还想趁他不设防把他往腿上揽,大庭广众下岑谙没那么不知害臊,他稳住身形,扭脸看向应筵的眼睛,他被倒映在对方瞳孔的很深处,不论这个深度是否受了光线的影响。

他又想起了应筵刚刚在电话里的“我需要你”。

“应老师,你先下车,到后面歇一会。”岑谙搂他脖子,想把人带离驾驶位,“我来开车。”

花坛前的路灯太亮了,灯光绒绒密密地透过挡风玻璃镀在岑谙的脸上,岑谙鼻梁左侧的浅痣就纹在了应筵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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