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后劲 第9章

“你要不回去列个调查表让我填吧。”岑谙边掏钥匙边道。

“不说就不说,正好平安夜那天考完最后一门,我正愁跟小师弟上哪玩儿呢,干脆就去俱乐部开开眼得了。”寝室里黑着灯,项贰和覃晖都睡下了,乌林晚自觉噤声,掏出手机给对他不断轰炸消息的那位发晚安。

原本日期未定的西下葡萄酒沙龙在一周后有了确切举办消息,好巧不巧,就定在平安夜晚七点。

俱乐部提前半月就更换了新貌,玻璃门挂了圣诞花环,门厅左侧摆了棵以几百只葡萄酒瓶砌成的巨型圣诞树,环形吧台上摆放了为客人提供的酒心巧克力。

岑谙还没欣赏完巧克力精致的包装,就被王睿喊了过去:“小岑你来得正好,店里数你写字最漂亮,来把邀请函给写了。”

写字比跑来跑去干活儿轻松多了,岑谙坐上吧台椅:“怎么写?”

王睿将两沓东西往他面前一拍,一份是会员名单,一份是正待填写抬头的邀请函:“对照着名单每人一张就行,写好我检查没问题了你再对折塞信封,定制数量有限,别写错啊。”

信封是冬青色,邀请函是浅绿底烫银字,很契合节日氛围,岑谙分别数了下会员名单和信纸数量,摆好阵仗开始落笔:“邀请函就多了两份,那我容错率也太低了。”

“哦对,忘了提醒你,”王睿想到了什么,“咱应老板特别叮嘱说给他留一份让他亲自写,估计是给青森的,你记得把这份儿空出来。”

岑谙手腕一抖,笔下没轻没重地在抬头的冒号前不慎画出丑陋的一道,他慌忙收住笔,左手掩饰般往上面盖住。

“愣什么呢,”王睿瞧过来,“我说的你听见没?”

“听见了。”岑谙不知自己是如何扬起的牵强笑意,只知原来在他这里压根谈不上有什么容错率,“王哥,那剩下的那封邀请函,我能不能自己留着?”

第10章

那张一落笔就出错了的邀请函被岑谙对折好放进了背包,偶尔睡前就翻出来看看,靠在床头借小夜灯的暖光对着冒号前不成形的错字发怔。

他控制不住一遍遍地想,应筵写好给季青森的邀请函了吗?为什么非要亲自提笔?会不小心写错吗?只要求留一份邀请函就足够,那一定很自信不会出错吧。

岑谙捏着邀请函翻了个身出溜进被窝,硬纸卡上的字体泛着淡雅的银色投进他眼底,他又想,应筵向他求和那天明明说过要带他一起参加沙龙的盲品,还能当真吗?还是说根本就是为了哄他而使出的缓兵之计?

隔壁床吱呀作响,覃晖刚在阳台跟女朋友聊完电话回来,边抖被子边隔着床帘小声问:“你还不睡啊。”

岑谙将邀请函对折好放回信封:“我复习一会,睡了。”

明天下午考金融数学,覃晖听着岑谙那边纸张翻动的轻响叫苦不迭:“你可别卷咱们了。”

于是岑谙把小夜灯一关,打消了覃晖的忧心。

随即他摸出手机解锁,戳开置顶那个毫无动静的聊天框。

应筵自打一号那晚回去之后就特别忙,两人日常聊几句的机会屈指可数,据他所知应筵除了要为月末的沙龙讲演撰稿,还预备为开拓新酒庄而物色合适的土地。

岑谙将磨磨蹭蹭输入的“睡了吗”删掉,摁熄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不知道他们的复合有何意义,无非是他再次把自己身上解松的绳索又束紧。

离沙龙举办的日期越来越近,王睿分批指挥着员工在俱乐部一楼大厅做足准备,门外立上展板,统筹好要用的酒水和冷餐,投影和音响设备多次检查,抽奖箱和奖品也要设计……

岑谙正趴在吧台上写抽奖卡时,后腰被人轻轻拍了下,他猛地挺直腰杆,扭过头便瞧见了应筵的脸。

“王睿又给你分派任务了?”应筵低头看了看满桌写好的抽奖卡,“这活儿轻,不错。”

距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快半个月,在岑谙心里就相当于应筵又出了趟远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应筵的侧脸,问:“应老师,你写好讲演稿了?”

“岂止写好,都烂熟于心了。”应筵将台面散乱的卡片拢好塞进一旁的抽奖箱,“你呢,弄好没有?”

岑谙就差最后一张,他忙低头继续,笔尖还没触上纸卡,左手边的屏显接收器显示有人按响了服务铃,岑谙扔笔跳下吧台椅:“应老师你等一下。”

才走一步,岑谙的胳膊就被人强行拉住,应筵不悦地问:“店里那么多员工,其他人都是白养的吗?”

他转头冲一个端着托盘匆匆经过的侍应生抬下巴:“你,去B32桌看看。”

岑谙还在愣怔,应筵又回头扫了眼岑谙的胸牌,口吻跟方才无异:“工号018,你,跟我到外面搬点东西。”

玛莎停在街对面的树荫里,被枝影笼罩的暗红像一杯泼在夜色中凝固了的红葡萄酒。

应筵走在前头,岑谙小步跟在后面,对应筵只喊工号不提姓名的行为感到黯然,转而又替对方找补,店里那么多人,应筵是为了避嫌,像他上次被应筵生拉硬拽到外面,不也害怕他俩过分亲密被别人撞见。

车子感应到解锁指令闪了两下,岑谙终于追上了应筵:“要搬什么东西?”

应筵拉开后排的门:“里面。”

岑谙不疑有他,矮身就往里钻,还没看清什么,只感到车身一沉,车门甩上擦起的一股风刮过他的耳畔。

他受惊回头,下一刻应筵扳过他的肩膀把他按倒在座椅上,脸埋进他的肩窝处轻呼出一口气,胳膊也箍紧了他的腰身:“太好骗了你。”

岑谙没想到应筵会来这一招,更想不到应筵会对他做出这种黏人的动作。

在他的认知里,拥有优质基因的alpha是强势而倨傲的,他们不屑在所有人面前袒露脆弱一面,而打破这个规则的,大概只能是被alpha标记过的、他所认定能无条件信任的omega。

过往的日子里岑谙见识过太多次应筵易感期时的暴躁和低沉,也逐渐认清自己永远不能成为那个被应筵认定的人,他或许能对应筵倾注于自己身上的感情额度抱有期待,但他不得不屈服于基因所带来的事实。

然而现在应筵把他环得那么紧,仿佛连气息都要一缕一缕缠绕他,岑谙又觉得基因的存在也不能说明什么,应筵会用拥抱驱散他连日来的患得患失。

他迟疑着抬起手落在应筵后背,问:“那你把我骗出来要干什么?”

昏暗中应筵抬起头,探进车厢的枝影太密了,其中一道恰好覆上了岑谙的脖子,看起来就像一根尺寸合适的项圈。

在勃艮第那些天难以自控的欲望以及压制不了的燥热恍如在当下这一秒找到了发泄的关口,应筵像是易感期延时,也像是这时候才寻到比抑制剂更有效的药物。

“你说干什么,”应筵埋首在岑谙的颈侧,滚烫的气息尽数扑打到那片皮肤上,手也没闲着,“我想你想得……太难受了。”

应筵对岑谙向来都是下重手的,岑谙没按住应筵伸进自己衣服里的手,后果就是被拧得又酸又疼,他碍着在室外,把痛呼咽回嗓子眼儿:“还在外面……”

侍应生的裤子是西装面料,穿在瘦的人身上很有垂感,应筵挑开岑谙腰间的纽扣,毫不费力把他的裤子剥了下来:“怕什么。”

车厢用作亲热的场地实在是太逼仄了。

岑谙拼命夹紧腿,明知抵抗不了alpha的力气也还是抓住应筵的手腕:“待会儿他们下夜班了会经过的。”

“谁敢没事儿趴老板车窗上偷看?”应筵干脆托抱起岑谙,一使劲儿调换了两人的位置让岑谙坐在他腿上,“把指套拿过来。”

岑谙还企图负隅顽抗:“我帮你吹出来好吗?”

“都多少天不让进了?这回不许躲了。”应筵往岑谙屁股上甩了一掌,“快点。”

被赏过巴掌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岑谙攥着应筵的衣襟半晌,到底是没拗过,拧身从前面的扶手箱摸来一个润滑指套,磨磨蹭蹭地捋上应筵的手指,任由对方粗暴地帮他扩开。

车后排能施展开的空间就那么点,尽管应筵做起这事儿来还是一股狠劲,但对于岑谙来说今晚相比平日已经温柔了很多。

虽然身处寒冬,岑谙却像深陷火海,他伏在应筵的肩上轻喘,衬衫被后背渗出的汗打湿一片,屁股底下也是湿的,他热得不行,无意识地扯掉了自己的领结,垂眼便觑见应筵的后颈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淡红。

一开始,岑谙只想触碰一下这个位置,当他将掌心轻轻覆上去感知到这片皮肤底下自alpha的腺体散发的异常温度,他又想,应筵此刻的信息素会附着在他身上吗?信息素消散之前,他可以当作自己被应筵短暂地标记了一下吗?

还没肖想完,扣在他后腰的力道一松,应筵岔开腿把他往座椅下按:“乖,舔干净。”

不知是不是车里空气不够流通的缘故,岑谙帮应筵弄完后就不太舒服,光着两条腿爬回座椅便侧卧着蜷曲起身子,偷偷地咽着唾沫努力将想吐的冲动给压下去。

车窗只降下了一道缝散味儿,外面是半人高的常绿灌木,不用担心被人窥见。

应筵搭着车门,盯着前面停止了晃动的车载香片想了会儿事情,周遭浓烈的苦艾酒信息素几乎盖过了香片的清淡白松香,应筵想在勃艮第时打了抑制剂又紧握着抑制项圈却依然狂躁得想毁坏一切事物的自己,又想刚刚岑谙轻轻抚摸他的腺体而他差点为此缴械的一瞬。

身旁的beta还是悄无声息,应筵侧目看去,发现岑谙没睡着,还睁着眼观察他的珐琅袖扣。

应筵冲岑谙还没褪红的屁股蛋又添上一掌:“裤子不穿了?”

岑谙的左手一直护在自己腹前,这次做完不像前两次那样肚子疼了,但就是闷闷的不太好受,他也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像是有个有点分量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内脏。

他忽然庆幸今天是在车里做,起码应筵不会赶他走,等下还会把他送回学校。

他知道他不该形成这种惯性思维,一旦出现这种想法,就代表他自动把自己放在了下风位置,哪怕是应筵提出的复合,是应筵先说的舍不得,他分明能借此机会让自己硬气起来的。

可眼下岑谙没闲心思虑太多,他将身子撑起来一点,仰着脸看向应筵:“应老师,我可以问你要个礼物吗?”

哪有人这样直白地向别人讨要礼物的,但岑谙知道,只要他把想要的东西换成“礼物”二字,应筵的重点就会放在“想要什么”而不是“为什么要”,他的成功率也会大一些,这是他在那张争取不到的备用房卡上得来的教训。

果然,应筵饶有兴致道:“说说。”

岑谙霎时恢复了精神,俯身捡起裤子穿上,边套鞋子边说:“你在车上等等。”

他下了车,一刻都等不及似的,瞅着两边没车便疾步跑向对面的俱乐部,钻进员工休息室,从包里翻出那张邀请函。

夹着包下班前岑谙还尽职地抓起笔把躺在吧台上剩余的那张奖品卡给写完扔进了抽奖箱,这才紧赶慢赶回到了车上。

他拉开后座的门,迟钝地发现应筵已经坐到前面去了,马上转头去拉副驾驶的门。

应筵刚查完快递物流放下手机,岑谙就把一张对折过的浅绿色纸卡往他眼底下一送,说:“不是喊我一起参加盲品吗,正好多了份邀请函,你给我写一张好吗?”

似是没料到这种发展,应筵先是有意无意地瞥一眼刚查过物流的手机,然后接过纸卡:“就这样?”

“嗯,这样王哥问我的时候,我就有证据摊给他看了。”岑谙笑了起来,抬手打开车顶灯,扒着扶手箱等应筵的回答,“应老师,可以吗?”

应筵看着岑谙笑眼里的期待,很突然地就联想到了岑谙前段时间跟他提分手时豁出去的无畏,不知怎的心里头就有点堵。他伸出手,说:“笔。”

岑谙身上的工作服还没换下来,他掏了掏马甲兜,将圆珠笔递了过去。

应筵摁了下笔,将纸卡垫在手掌上:“难怪刚才做的时候老感觉有什么硌着。”

冒号前的线条有错字被划掉的痕迹,应筵就在这一抹黑色划线上方的空位落笔,习惯性写了一撇,随即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改成了“今”字,又在上面挨着补了个“山”。

等整个名字写好,“岑谙”俩字就离原本横线填写的位置高出好大一截。

岑谙那个视角看不到应筵的动作,他接过邀请函,目光在自己毫无出错的名字上停留良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对折塞回信封里。

第11章

精算学专业的最后一门考试在平安夜当天下午四点半结束了,岑谙惦记着今晚还有正事,交完卷子把文具往包里胡乱一塞,单肩挎起背包就往楼下赶。

虽说应筵口头上邀请他参加沙龙的盲品环节,并且他以不太正式的渠道获得了官方的邀请函,可不代表别的事情他就可以坐视不管。

昨晚临下班王睿就千叮万嘱今天必须要提早布置场地,岑谙要负责摆餐具以及将充当一部分奖品的几箱葡萄酒从地下酒窖搬上来,活儿听着不重,但谁能保证到了现场还会不会有更多琐碎事儿。

岑谙从车棚推出自行车,死命一蹬,出了校门滑入车流当中。

气象台预报很准,清晨预报的下午五点降雪,岑谙骑了一半路,眼前就骤然飘过稀疏的白雪,一抹冰凉悄然落在他鼻尖上。

所经之处有人举着手机拍属于这个浪漫节日里的雪,有人抬头仰望广场高耸的圣诞树等入夜后绕在上面的彩灯亮起,而岑谙拐进了小巷子抄近路,满心想着上班迟了那些工夫会不会来不及做。

这天西下俱乐部不开放预约,把全部重心放在一年才举办一次的葡萄酒沙龙上。

一楼大厅撤走所有卡座,替换成宽阔的长形方桌,奶白桌布衬香槟玫瑰足够淡雅,摆放整齐的餐具和酒杯还未被使用,先盛了满室的璀璨灯光。

每个座位的物品都务必配套,这边少个搅拌匙那边缺块餐巾纸都不行,岑谙为此跑了十来趟,到最后只剩搬酒水这道工序,他立在常年开着冷气保持12℃的地下酒窖竟冒了一身热汗。

歇了口气,岑谙对照着奖品表把该准备的葡萄酒放进可折叠箱,双手捧着,步履谨慎地往楼上走,特想问问应筵起初装修时怎么不搞个电梯。

离沙龙入席还有三十分钟时,场子里别的侍应在对设备做最后调试,岑谙抱着手机悄悄溜了出去,刚认出门廊下穿长西装的修长背影,对方就闻声转过头来。

“应老师,”岑谙收起手机迎上去,“我正要打给你。”

“急什么。”应筵理了理岑谙的后领,“活儿忙完了?”

不时有夹雪的风卷过来,岑谙被室内外的温差刺激得直打颤,扯着应筵的胳膊让对方往里站一点:“忙完了,你不进去吗?”

应筵看了看手表,沙龙快开始了,道路那边陆续有驶进园区的豪车,是应邀来参加沙龙的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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