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后劲 第16章

岑谙走了。

第19章

从公寓走出来好一段距离,岑谙的大脑还是混乱的。

他知道这次是彻底结束了,跟上次不同,上次他提分手把所有委屈不甘苦闷都憋在了肚子里,这次肚子里揣着的胎儿占去全部位置,他不得不把那些刺挠着他的大事小事都倾泻出来,这段感情里他没再给自己留后路了。

风吹过来,岑谙感觉眼眶有点干涩,他停在原地揉揉眼,才发现自己从甩上应筵家的门后就没有流过眼泪,大概是除夕前夜经历过最绝望的孤独,今晚再怎么难过也不过如此了。

并且这次他证实了一件事情,原来他去应筵家真的没水喝。

岑谙低头笑笑,生理上延后性地感知到口渴,他对这一带熟悉,走几步路拐个弯就找到了便利店,左手都抓上门把了,右手摸进空荡荡的口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把手机落在应筵家的鞋柜上了。

水也买不了了,岑谙忙不迭折返,才走出几步就慢了下来。

他是带着决绝的心态跟过往告别的,无论有些东西有多贵重,他都不可能再回去捡起了。

继而岑谙想到了那张设置在气象软件背景的合影,之前很多次打开它时岑谙情不自禁就会对着那些出现在他们合影上的天气动态效果发呆。

他看雪将他们掩盖,看大雾将他们包围,日光像预报出错,更多时候是乌云沉沉,最后一次看见,是雷电在他们之间留下裂痕。

岑谙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把大额存在手机的习惯,他去附近银行卡取了笔钱,出来时正好最后一班公交到站,他刷卡上车,抓着扶杆抬头看了眼,十一点二十。

他回了西下俱乐部。

将近打烊,王睿正盯着电脑计算当天的营业额,看见岑谙进来错愕了下:“回来搞卫生呢这是?”

“没有,我拿点东西。”岑谙都要往员工休息室拐了,又收回脚步,“搞卫生也行,还有什么剩余的活儿留给我做吗?”

王睿开玩笑的,谁知岑谙还一本正经当了真:“所以说你榆木脑瓜,赶紧拿了东西收工走人!”

岑谙笑了笑,将台面上本就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酒单竖起来码了下,放下后又多手摸了摸边上的屏显接收器。

他去休息室将自己的柜子收拾了一番,小面包分给在换衣服的其他人了,圆珠笔插在置物台的笔筒里,清掉一些客人私下给的名片,水杯€€€€

岑谙把水杯夹在臂弯,打算临走前先给它灌满水。

关好柜门,他把穿了两年的工作服叠好,捧着去找王睿。

王睿看他挺大阵仗的样子,当场愣了:“干啥呢这是?”

“王哥。”岑谙把工作服放下的时候有些不舍,可那么沉重的两年感情那么重要的人他也放下了,这么轻的工作服又有何不可,“王哥,我是过来辞职的。”

“不是,这太突然了吧,怎么干得好好的就……”王睿连忙从吧台后绕出来,照着他从头打量到脚尖,“是因为我今晚吼你的那句话吗?哎王哥那是乱说的,你€€€€”

“跟这没关系,”岑谙打断对方,“就是我这学期开学没多久就要找单位实习了,我没办法两头兼顾。”

“这样啊,那确实。”王睿惋惜地说,“你这一走,不定多少客人惦记你。”

岑谙的手揣在兜里将一个物事攥得很紧,脸上却全然是放松之态:“王哥,你别把我说得跟什么似的。”

王睿乐了,手掌往那叠好的衣服上一拍:“行了,我回去算下账,最迟明天下午把数结了给你打卡上,你别担心。”

“谢谢王哥。”岑谙道完谢还没动,良久才又开了口,“其实我还是很好奇,我十一月的工资怎么收了双倍?”

王睿都快把这茬儿忘了,回忆了一下才道:“哦,是青森让我帮忙给的,说是你赔了他个什么东西?他忍不下心你花这个钱。什么东西啊到底,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岑谙抽了口气,为自己在内心做过的自不量力的较量而羞得无地自容。

既然季青森当初帮他保守了秘密,那他便决定让秘密就这样烂在过往,岑谙装作读不懂王睿探索的眼神,将紧攥的拳松了,把沾染体温的东西轻轻搁在工作服上面:“差点忘记还这个了。”

是那枚听过他心跳的胸牌,从此他不再是工号018。

走出西下俱乐部,岑谙推着自行车,终是忍不住回头望。

也许他今后再也不会玩盲品了。

岑谙以为这晚会辗转反侧难入眠,但没有,他睡了特别踏实的一个觉,甚至一夜无梦,那些他自以为舍不下的万般怀念的往事都没有闯进梦里打扰。

除了体感还是很冷,这房子朝阴,晚上即使裹实了棉被将厚衣服全掖被窝里也还是冷得人发抖,岑谙希望天气快点回暖,又矛盾地希望不要热得过分,他怕夏天的衣服挡不住日渐圆滚的肚子。

第二天一早,岑谙出去买了支二手手机,除了外观上有点磨损、开机时间较长,别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拎着从菜市场购置的一口小锅回瀛村大街时,岑谙还在低着头捣鼓手机里的软件商店,眼尾瞥见自家楼下地面上投了道长长的影子,他心口猛地收缩了下,再抬头便瞧见乌林晚的脸。

乌林晚冲掌心里直呵气,擎等着他这一抬眼:“急死谁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都不回一条啊!这不正拿着手机吗?”

“你怎么来了?”岑谙忙掏钥匙上楼,“我手机弄丢了,刚出去买了个二手插上新卡,账号什么的还没转移过来。”

乌林晚一进屋就想拧开小太阳,转念又把手探进被窝里:“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啊……”

“不倒霉啊,”岑谙笑着打开小太阳转向乌林晚,“我跟应筵分手了。”

“啊?”

“就是俱乐部你碰见的那个alpha,我昨晚跟他分手了。”岑谙把新买的锅洗干净,“吃炒米粉吗?”

“吃,”乌林晚道,“谁提的?他都不管你怀孕了吗?给没给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妈的给了你就不会买个区区二手手机了,他是不是人啊!”

“他不知道我怀了,我没跟他说,省得藕断丝连。”岑谙抓了两只鸡蛋,“放葱花吗?”

“放,”乌林晚关掉小太阳转移到炉灶旁烘手,“不是,就算你不说,长了眼的都看出来你怀了吧,他瞎吗?”

“无所谓了。”岑谙左手抄起锅铲,右手摸出刚买的手机递给乌林晚,“有空不,帮我把账号信息都给改绑了吧。”

成功登上微信后,班群不间断弹出来的消息扰得手机振动不停,岑谙没顾上看,先点开置顶里应筵的头像把他拉进了黑名单,然后删除聊天记录,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绝情到完全不给自己回味和留恋的余地。

班群里发的是新学期的课表,基本没多少专业课了,课程分布得稀稀拉拉的,表格大片的空白。

乌林晚吸溜着米粉,边从兜里掏出个U盘拍桌上€€€€被充当桌子的行李箱上:“对了,给你这个。”

“什么啊。”

“你昨晚不是说想找兼职吗?我瞧着学校附近的兼职都挣不了几个钱,干脆托梁自樾帮你找了份翻译文档的活儿,就当是给他家公司当外包。”乌林晚说,“你先拿这份文档试试手,没问题的话就给你过了,我一大早就发你了来着,结果你一直没回,我只好拷进U盘拿过来了。”

昨晚岑谙辞职之后还琢磨着上哪找份家教的活儿应付一下生活费,此时对着这送上门的好事颇有些受宠若惊:“又开越野又家里开公司的,你那师弟到底什么来头啊。”

“不知道啊,趁他还没甩我赶紧多多利用资源。”乌林晚一抹嘴巴,没形象地打了个嗝儿,“小宝,你做的炒粉比他家厨子做的好吃多了,下回我带他一块过来尝尝。”

等乌林晚走了,岑谙收拾收拾锅碗,开了电脑接上U盘就研究起来,文档内容跟金融贸易相关,总的来说也跟他的专业对上了口,这种热门行业翻译起来难度也相对较低。

岑谙对着电脑一坐就坐到了晚上,隔天开学但没课,他心无旁骛地忙活到凌晨两点,抱着电脑去充电时发觉机身烫得惊人,才速速保存好文档关掉了屏幕。

第二天,岑谙起了大早去学校报到,也就是拿着学生证上行政楼盖个章的事,前后办完不过十分钟,岑谙收好证件离开学校,虚扶着被宽松卫衣遮掩住的腹部,乘上清晨拥挤的公交赶往大学城的另一所高校。

精算学专业没有美学课,岑谙第一次接触这个课程,还是蹭的别的学校别的专业。

阶梯教室密密麻麻塞满了人,不同专业的三个班同时来听这堂课,岑谙坐在最后排,别的学生面前摆着崭新的《美学概论》,他放个笔记本装模作样。

季青森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时候许多alpha在吹口哨,但没恶意,季青森慢条斯理地脱大衣,笑得一派文雅:“开学第一课,不是教你们耍流氓啊。”

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架上银边眼镜,冲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扫了一圈,指了人上讲台调试投影后拿了份表格:“来,点个名。我假期经常在家里陪孩子,心态可能还没扭正过来,点名方式会比较特殊,不许笑话啊。”

他抖了抖花名册,嗓音清亮:“叶佳佳小朋友。”

全场哄笑开来,一个女生红着脸应答:“到。”

“李展小朋友。”

“到!”

“阮软小朋友。”

“到。”

三个班的学生就这样轮番被季青森喊了遍“小朋友”,笑声逐渐低下去了,岑谙埋着头,听季青森的声音在逐渐静下来的教室里愈加清晰。

纸张翻动,季青森放下花名册,正当大家都以为点名环节到此为止,季青森突然道:“岑谙,小朋友。”

岑谙惊愕抬眼,穿过一室灯光与季青森对视上。

他嘴唇张合,声若蚊蝇地应了声“到”。

而心里声声自问,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去找理由讨厌他。

第20章

岑谙听了两节课的美感论。

他听季青森谈美感的结果唯一性,季青森说:“就像幼儿园的老师让孩子们在白纸上给蝴蝶的翅膀上花纹,他们自由创造的蝴蝶都穿着独有的衣裳,这是基于孩子们在那个年龄段的审美……”

站在讲台上的季青森太明艳夺目了,他生动的五官以及对学识的侃侃而谈都在吸引座下所有人的目光,岑谙心想,就是这样的人,成为了应筵心里那么多年唯一不变的蝴蝶,应该没有哪个alpha不想捕捉他。

课散了,还有几个学生围着季青森不肯走,季青森捂着后颈退开两步,笑着轻斥:“你们谁的抑制贴失效了,赶快回寝室换一个,信息素攻击到老师了。”

学生们彼此推卸着,笑闹着散开,岑谙才得以找到机会从后排走上前:“季老师。”

“怎么又突然改口啦,之前不是不肯喊么?”季青森下了课便摘掉眼镜,东西都塞电脑包里,另一只手拿起保温杯,轻快地迈下了讲台,“你是哪个班的,思政?”

岑谙该怎么解释他狭小的心眼,因为“季老师”听着和“应老师”就像是一对。

不过他现在不在意了,这个称呼才变得顺其自然:“不是,我从隔壁学校过来的。”

“特地来蹭课的?那不行,你得交点课时费。”门窄,季青森走前头,拧身递过来他的水杯,“就帮我拿一下杯子吧。”

“好。”岑谙接过保温杯,指腹摩挲着杯身,“季老师,我都坐那么后排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我来啊?”

“你说呢,别人都仰着脸瞅我,就你埋着个脑袋,你说你显不显眼。”楼梯口人多,大学生走起路来能带起风,季青森把岑谙往自己身旁扯,“小心。”

距离太近了,岑谙又朝季青森的后颈看了眼。

等离开教学楼走到开阔的校道,岑谙才问:“季老师,你这次不戴抑制项圈吗?”

“omega发情期外出才戴项圈,其余时候用抑制贴就行。”季青森说,“说起来,你送我的新版本戴起来很舒服,微囊储存空间也更大。”

岑谙注意到了,他说的是“送”,不是“还”。

“明明不是的……”岑谙低声说。

季青森没听清:“什么?”

“我说,明明不是送的。”岑谙转头看向季青森,“季老师,王哥都跟我说了。”

季青森愣了下,笑了起来:“王睿个嘴巴漏风的。”

岑谙又说:“谢谢你保护我的尊严。”

“多大点事,别整这么严肃啊,搞得我也跟着拘束。”季青森停在教室宿舍前,“上去坐会?”

岑谙看看手里的杯子,点点头。

估计是不常在这里住,季青森的宿舍很简洁,只有餐桌旁的书柜最为满当。

季青森拿走岑谙手里的水杯时碰到了对方的手,他说了声“这么冷呢”,随后进厨房给他捣鼓来一杯热腾腾的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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