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颂把搭在裤腰松紧绳上的两手放下来,终于见到了初雪里小区门口那个alpha的真容。
“我弟弟,岑颂,歌颂的颂。”岑谙指了指面前这厮,对应筵说。
应筵这辈子没试过被人观摩亲热,坐立难安倒谈不上,就是有些不自然,还非要端着张镇静面孔以示心宽:“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岑谙说:“想找个时间正式带你跟我的家人见面的,没成想你们会以这种方式认识。”
岑颂总觉他哥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自己,他搔搔脑门儿,心大地在茶几旁一屁股坐下:“唉,给咱仨都点个宵夜压压惊吧要不。”
“你别把小愉给招惹出来了,到时谁都别想睡觉。”
岑颂又把手机收起来了,他瞧一眼这个alpha的俊脸,想起那句挺牛逼的情话,无法倒流看你,应……应什么陪你来着?又瞧一眼他哥,没办法不注意他哥被咬得微红的嘴唇……
“靠,”岑颂起身,“我还是回屋里接着睡吧,保证不出来了。”
岑谙看了眼应筵,将那拳距离缩回去,说:“你去我房间跟小愉睡吧,今晚我睡你那屋。”
岑颂经验贫瘠,不碍着他思想肥沃,他的视线在沙发那两人之间来回扫荡,憋屈得不行:“我……我屋里安全措施不足!”
“算了,我先走了,”应筵起身,“得空儿再正式拜访,今天两手空空不合适。”
岑谙跟着起来:“我送你下楼。”
从四楼到一楼一路无言,到车旁,岑谙说:“啊,忘记还你围巾了。”
“得了吧,留到下次当借口好名正言顺去你家。”应筵扯过岑谙,把只穿着单衣的人裹紧自己的大衣里拢紧了,“完了,在你弟弟眼里咱俩都成黄颜料了。”
岑谙说:“怪谁,喊你上楼之前我提醒过你了吧。”
应筵不甘示弱:“谁后面追着我讨亲的?”
大冷的天,两人相搂成分不开的雕塑戳在车旁复盘方才的刺激一幕,最后都没忍住低声笑出来,岑谙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旧手机的锁屏密码是生日后一天吗?”
应筵敛起笑:“嗯。”
“因为我跟我弟弟是同一天生日,我小时候挺不待见他的,因为我的出生意味着被抛弃,而他的出生意味着拥有全部的爱,我知道他本身没有任何过错,我就是……嫉妒,还有不服。”
岑谙依在应筵怀里诉说,就像是把应筵的胸口当成树洞:“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在六岁生日那年是被我妈扔下的包袱,但不知是不是舍不下自己挑过担子的苦累,每年生日她都要见我一面,上回我告诉你中午有事儿忙,就是去跟她见面了。”
应筵听岑谙倾诉这些事情的时候,以为岑谙会满目低落,结果兜着对方的下巴一抬,岑谙面容平静,眼里还盈了笑意。
“不累?”应筵问。
岑谙摇摇头:“我今年跟她说清楚了,以后不见面了。”
“那你弟弟呢,不是不待见他?”应筵想起吻得难舍难分时瞥眼忽见边上那人眼如铜铃的场面就怵然,“怎么还让他住家里来了?之前你说家里有人看着小愉,就是他?”
“嗯,”岑谙说,“后来懂事些就没那么讨厌了,这臭弟弟谁都不黏,就爱跟我屁股后头,什么好的都捧我面前来,比那个年纪我遇见的所有人都好。”
应筵不乐意了:“原来你容易对这一挂心软呢。”
不过细想的话其实不难理解,这世上那么多人裹着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但岑谙不是,岑谙拥有一身柔软的躯壳,尖刺都埋藏在身体里。这些刺不能拔除,这样会让他痛,只能让它们软化,直至融于血肉中。
那些赤诚的、明媚的心意,全都是岑谙眼里最可贵的东西。
楼下告别后,岑谙回到家里,岑颂还没睡,正歪在沙发上搭着腿吃那包从地面捡起来的华夫脆饼。
岑谙蹬掉毛拖往他小腿踹了一脚,岑颂躲闪着给他让出位置:“干嘛啊!”
“给小愉留一包。”岑谙道。
这天分别后,应筵一连好多天没提出送岑谙回家,起初岑谙以为他是被岑颂给整怕了,后来慢慢觉察到其它时间应筵好像也特别忙,譬如往常给他送饭,准得将他拖到车里好一番腻歪才放人走,这段时间却从车窗里匆匆递了饭就道别。
岑谙本身不是黏人的性格,只是觉得好奇,当然并非对应筵产生类似“把人追到手又冷落”的猜疑€€€€看便当里日益符合他口味的饭菜就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他就是特别好奇,可又不想让应筵知道自己想他,轻微的想念可以依靠工作转移,若是重度的牵挂,岑谙宁愿动身前去见他,似乎行动比言语更让他称心。
不过实际上还没到那个程度,踏入十二月,岑谙的工作变得繁琐起来,各项目的跟进、年关大小会议的开展、来年市场的预测……压得他没空看一眼大街小巷为迎合圣诞而披上的新衣。
这时候他就想,还好他是个beta,不会时时渴望着自家alpha信息素的能量补充。
虽然偶尔半夜醒来,重新开了荤的身子会久久回味桃色梦中的黏腻触碰。
018酒庄送来的第二批货检验过没问题,可以开始往市场投放,岑谙给应筵反馈了信息,暂时没得到回复。
晚上回家,岑愉把手巧编出来的圣诞花环拿给岑谙看,岑谙逗着上面的铃铛,问:“什么时候编的?”
岑愉特自豪:“体育课!”
岑谙摸着他的脑袋发愁:“人家打篮球,你在编花环,以后他们长得比你高怎么办啊宝贝儿。”
岑愉目前没有身高焦虑,蛮不在乎道:“那就是遗传的。”
都学会遗传这词儿了,岑谙一米七多,在beta里长得不算高挑,只不过身形清瘦,为他掩盖了这个小缺陷。
他说:“也是,你另一个爸爸长得高,不担心。”
以前两人从未正面谈过这个话题,岑愉敏锐,倏地抬起头来。
岑谙装看不见,捞起衣服去洗澡。
好巧不巧,应筵又挑他洗澡的时候给他发消息,跟岑愉心灵感应似的发来一盒包装精致的圣诞花环状曲奇饼,称现在在楼下等他。
岑谙又趿着拖鞋下楼了,好歹这次裹了自己的大衣,省得应筵嗅到什么桃子味儿信息素,连小舅子的醋也吃。
区区十日未见,却连一词一字的寒暄都嫌多余,胖了瘦了,穿得够不够,昨日今日驻足过何处品过什么新鲜事……都赶不及眼神一霎间胶着的噼啪作响,火花似要将夜空点亮,胜过岑谙当年小屋里的一扇窗。
分离时各自忙乎顾不上半句蜜语,车门一闭狭小空间盖不住动情,都怨彼此克制,却见你我热望,搂紧了,衣物€€€€响,还是身体最不会说谎。
应筵守信,无论正事还是床:事,虎口掐着岑谙的腿弯,双膝抵着后排座底,俯下身挑中了上次承诺过的地儿。
岑谙活了二十八年,头一回尝到这般滋味,脚尖儿翘到头顶,蜷紧又绷直,良久舒了口长长的气,眼尾欢愉的泪水颤悠悠地渗入鬓发:“应筵……”
喉结滚动,应筵毫不嫌弃地咽下,他撑着座椅倾身,把衣衫满是皱痕的beta钳入怀里,想吻他,却见岑谙不自然地别过脸。
“坏东西,自己的反倒介意。”应筵并不强迫,转而啄走岑谙眼角的湿意,“说一句想我就这么难吗?”
第75章
岑谙还处在迭起的余味中,腿根儿不时抽一下,起伏的胸膛好半天才平缓下来。
他推了推身上的人,小声道:“说了你得€€瑟上好几天。”
“那就是承认想了。”应筵将岑谙掉在座底的裤子捡起,甩手朝前面副驾一扔,挤到座位上把拼命蜷着腿的岑谙抱到自己身前侧坐,“想了为什么不说?”
岑谙反问:“你不说是因为不想吗?”
“我说了你就主动来找我么,”应筵掌着岑谙的大腿外侧拍了拍,“最后还不是我主动来找你。”
也不知道又是谁一见上面就把人扒得剩个纽扣半解的上衣,岑谙抚上应筵的脸庞,想念仍然说不出口,像是一说出来,他就输得一干二净了€€€€如同连这上衣都扒拉下来了。
指腹流连过应筵的耳垂,岑谙扣住应筵的后颈,让人低下头,然后他凑上去触碰应筵的唇,续上那天在家里被打断的吻。
舌尖尝到的味道有点奇怪,岑谙主动完又嫌弃,说:“我想吃巧克力。”
应筵岔腿端坐着,松开箍在岑谙腰上的胳膊:“去拿吧,在前面扶手箱。”
这人故意使坏,岑谙瞪他一眼,扶着椅背以不太雅观的姿势探出上半身去够前座的扶手箱,抓了两颗巧克力,回眼便对上应筵灼灼的目光。
嘴里的奇怪味道被驱散一些,岑谙问:“最近忙什么去了?”
应筵答:“不是跟你们€€耀签了合同么,这几天往俱乐部分店跑了趟,看看换经销商后的进货进度。”
岑谙记起来了,不同于和酒庄的合作,这件事是销售部和客户部在负责的,所以具体的他没那么清楚。
他捏着应筵的下巴,垂眼在对方嘴角印了个吻,检查应筵嘴里的巧克力味儿跟他是不是一样的:“没给我带伴手礼吗?”
“伴手礼没带,带了俱乐部今年出的圣诞曲奇,就长照片里那样,节日还没到呢,让老板夫人先尝鲜。”应筵勾着嘴笑,“都在后备厢,带了三盒,小宝贝儿和小舅子都有。”
“小宝贝儿是谁?”
“小愉啊,家里还能有谁年纪能比他小的。”
“那宝贝儿呢。”
“这会又改变主意想听了吗?”应筵顺着岑谙的衣服下摆钻进手掌轻抚他的脊梁,“之前不是还不让喊来着。”
岑谙被抚摸得很痒,躲不开就直往应筵怀里钻:“因为……突然就觉得你写的那句‘生日快乐,我的宝贝’很温柔,不黏糊也不耍流氓。”
应筵便附在岑谙耳边喊了一声,那道薄薄的耳廓迅速窜热,敌得过所有温软情话。
勾着肩,搂着腰,两人腻在一起又聊了会儿,眼见着应筵还穿得整整齐齐,自己身上的衣服连最后一粒纽扣都剥开了,岑谙制止住应筵的手,问:“平安夜的沙龙筹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按往年惯例,沙龙上会搞个全盲局,将酒庄新品混入其中。”应筵两指掐着岑谙软乎的一处,像葡萄酒观色,看它由淡粉转殷红,“你的上司已经答应出席了,如果你也来,他总不能没脸没皮让你加班吧。”
岑谙感到胸口酸胀,弓着腰躲闪:“什么你的我的。”
应筵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从衣兜里掏出之前没成功送出的沙龙邀请函,信封一角抵住被他掐红的那处,爱看岑谙在这种时候为他眉宇轻蹙:“那老板夫人,我的宝贝,愿意赏脸出席吗?”
揣着邀请函、拎着三盒圣诞曲奇回到家里,岑谙去了半条命般瘫在沙发上,岑颂和岑愉见着礼物就扑上来,岑颂虽有骨气但嘴馋,所以拆饼干盒拆得一脸凝重;岑愉刷了牙不能吃东西,所以抱着包装精致的饼干并不猴急,钻到岑谙怀里,问:“爸爸,是那个开玩偶车的叔叔送给我们的吗?”
“别喊他叔叔了,人家不乐意听这个。”岑谙把乱拱的岑愉摁到边上坐好,“你要不直接喊他名字吧,兴许他更能接受这个。”
岑愉拨弄着饼干盒上的丝带:“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岑谙坐起来,从抽屉里摸出纸笔,压在茶几上边写边教小孩儿念:“应€€€€筵€€€€”
岑愉趴在桌沿儿,学得很认真:“应€€€€筵€€€€”
“那我要把这个名字抄写两行吗?”岑愉攥着纸张问。
“唔,”岑谙被问住了,“随你吧,爱写就随便写两个,犯懒了就不用管。”
拿人手软,岑愉虽软,尚还能支起握笔的力气,捧着纸张回房抄写新学的字儿去了。
客厅里只余脆生生的咀嚼声,岑颂眨眼工夫解决三四块,凑到岑谙身边说:“明明拎着礼物上来,你就跟被抢劫了似的。”
尽说废话,岑谙不搭理他。
岑颂义愤填膺:“哥,我都从阳台瞧见你被他拐进车里了,这饼干肯定是你牺牲色相换来的。”
要不是腿抬不起力气,岑谙又想踹他弟弟:“那你别吃了,赶紧把我的色相吐出来。”
无论学生还是工作者,越近年末越多事情缠身,岑颂要备考,近期不能时常回家了,岑谙就让岑愉放学后坐车到€€耀大厦,把小孩儿安顿在自己的办公室写作业,他好心安理得地加班。
应筵要盯着沙龙的准备工作,清闲时来这边送送饭,来得勤了,公司里的人大致猜得出他跟岑特助的关系,岑谙不畏流言€€€€何况流言皆是事实,索性将人领回办公室。
同在办公室的岑愉也吃上了应筵做的饭菜和甜品,有一次趁岑谙去洗便当盒,他扭扭捏捏凑到应筵耳边,低声问:“应筵,你什么时候再做一次椰蓉球?”
应筵最近很累,岑愉问他这句话的时候他正支着额角在沙发一端假寐,他倏地睁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喊我什么?”
岑愉有些紧张地挠挠脖子,指头勾到挂在脖子上的红绳,不小心把掩在衣服底下的挂坠带了出来:“爸爸教我这样喊的,他说你不喜欢我喊你叔叔。”
白玉平安扣坠在胸前,灯下盈着一点光,皎洁如明月,应筵却仿佛透过它,望尽一段不堪的回忆€€€€于岑谙的,于他的。
应筵声音有些颤抖:“小愉,你再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