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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矢先生!”
喊声并没能阻挡住冲矢昴重新向别馆内跑去的步伐,江户川柯南只能咬牙看着对方重新进入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当中。
领主的别馆剧烈晃动着,破碎的土块和砖瓦不断朝下方落去,建筑物却还顽强得维持着自己的框架。
在震动之中,整个建筑体像是出bug的游戏图标一样,在某些瞬间变得斑驳,然后闪出几道不属于别馆的残影,这些半透明的影子和当时他在另一扇门外面看见过的教堂一模一样。
那座教堂,就是四十年后的别馆。
他们五人分开走进了不同的空间,但这两个空间又是交叠起来的,所以画像才能交流。
这里都是由同一个人的记忆构建出的场景,但是到底是……
男孩的思绪很快被晃动得更加剧烈的建筑打断,他拉着旁边一脸担忧的毛利兰的手,暂且退向更远的地方。
与此同时,与这个空间相交叠着的、四十年后的教堂内。
安室透握着沉重的门把,大声喊着自己目前勉强称得上一声同伴的队友。
“哥伦白?”
没有任何回应。
他从大门出来后,一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打开池川奈所在的那扇门的机关,只能先沿着通道往外走,没想到这个通道居然直接通向了出口位置。
就在他想原路返回时,整个教堂都震动起来。
地面晃动的越来越厉害,一切事物都在崩塌,金发男人皱起眉头‘啧’了一声。
放任哥伦白在幻境里面待着,如果被建筑物砸中,等待他的恐怕只有脑死亡。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绝对不能停止在这里。
他咬了咬牙,松开门把,转身向内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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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错的空间当中,冲矢昴和安室透两人的脚步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无论是别馆昂贵精致的摆设,还是教堂陈旧庄重的装饰都在不断崩塌,然后笼罩上另外一层不属于两者的回忆残影,被不断闪过的碎片取代。
冲矢昴跑过入口处狭长的走廊,四周响起的声音被狭长的通道拉出古怪的韵律。
他看见不过四岁的男孩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摆件,穿着制服,在这时尚且年轻的管家站在他面前,即使对方可能听不懂他口中复杂的用语,这位新上任的管家表情仍然恭敬。
“少爷,以后我会负责您的起居。无论是什么要求,您都可以向我提出。唯一一点,请您绝对不要离开这里……因为外面非常危险。”
男孩歪了歪头,金色的那只眼睛此刻被纱布包裹着,唯有另一个水润的绿色眼睛露了出来,是独属于孩童的圆润。
他安静地注视着面前陌生的男人,脸上渐渐涌上不安和疑惑,“……那妈妈呢?”
管家深吸了一口气。
“请您以后不要再提到这个词。绝对不要。”
匆匆撇过这幅画面,冲矢昴脚步迅速地朝着楼上跑去。
他的脚步和另一个同样往地下室位置跑去的人重合着,几乎是同时踏过最后一节楼梯,走上了二楼。
第93章
安室透踏过二楼狭长的走廊。
走廊上巨大的落地窗在此刻被幻境般的外景映亮,他转头看去,看见了一望无际的黑色森林。
最上方一小扇通风用的窗户开着,他闻到从那里涌入的冰凉的空气味,里面夹杂着细密的雪粒。
外面是积雪的庭院,穿着和服的男孩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年岁大了的铁环摩擦着的声音无限放大,从下方传来。
安室透听见老旧的链条摩擦着,发出‘咔嚓、咔嚓、咔嚓’的响动,男孩坐在秋千上慢慢地晃着,仰头看向远方。
随后,窗外的景色忽然随着他跑动的脚步变换起来。
浅蓝、盛绿、金黄、雪白。
春、夏、秋、冬。
色彩随着季节更替不断变换。
刹那之间,嫩绿的新芽长成茂盛的枝叶,又很快便变得金黄、枯黑,原本满是树叶的枝干落满了雪,然后上面的雪渐渐融化,不断重复着发芽、盛放、凋零的过程。
唯一不变的只有坐在秋千上的人。
男孩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不知道四季轮转了多久,刚开始秋千上看上去还不到成年男人大腿高的男孩抽条成为少年。
少年合上手里的书,忽然转头,朝着二楼的窗户处看来。
猝不及防下,安室透和他对上视线。
安静、阴郁的异色眸子,在不断变换的时间当中,沉着浓烈厚重的、寂寥的雪。
下一秒,窗外的一切都化作雾气消失了。
浓烈又沉重的孤独感压得人喘不过气,安室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这里消磨时间。
他再次动身朝着目的地跑去,巨大的落地窗被甩在身后,灯光晦暗下来,所有的窃窃私语又翻涌上来。
冲矢昴踏过走廊,路过一个又一个大开着门的房间。
他看见那位小少爷鼓着脸把盘子里的萝卜蔬菜挑出去,又不得不在管家的凝视下重新夹起来送进嘴里。
他看见对方蜷缩在椅子上睡觉,旁边书架上的书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是难懂的名字和目录,没有一点属于孩子的亮色。
武器被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男孩耍着少爷性子,刚打了几枪就拿不住沉重的机械,干脆什么都不学。
他看见散作一地的高档礼物,随意扔在一边的书本,看见男孩任性地朝着管家和那位很少来的先生表达自己可以被满足的要求。
冲矢昴走过最后一排的房间,那些礼物全部扔在地上,窗外还是安静、沉默的景色,然后在走过最后一幅油画旁边时,忽然万籁俱静。
他随之停下脚步,在房间里听见了很轻的呼吸声,颤抖着的,像是兔子被压在菜板上面对尖刀时的吐息。
房间内的景象再次变换,书房里那位先生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神色轻松。
管家上前,将热茶放在了对方手边。
“组织最近的实验很成功,等最后一个阶段的结果下来……你就可以动手解决他了。”
“……先生,可是。”管家差点将手里的茶水打翻,他勉强维持住动作,低声道,“留下他说不定之后还会有什么作用。”
他绞尽脑汁想找到什么理由,让boss打消命令他杀死从小养大的孩子这个念头,但却很快被下面的话堵住了。
“作用?我没从他身上看见什么价值,更何况他的父母……”他语气中满是疏离的厌恶。
两人的交谈盖住了房间里另一个非常轻微的呼吸声。
冲矢昴看见为了看管家不让看的书,而偷偷带着手电钻进书柜下狭小空间里的男孩。
恍惚当中,粉发男人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一个正在剧烈崩塌着的世界。
也是在此时,他才终于想明白曾经和哥伦白提及童年这个话题时,对方语气中的不自然,不过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厌恶。
如果当时的自己能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打上没有价值的标签,然后随意除掉?
也许是在那一天,十岁的男孩真正想明白了被养在家里的小少爷和关在笼子里的老鼠之间的区别,也终于掀开伪装的纱布,发现自己是可以随意被宰杀的后者。
恐惧、厌恶、压抑、痛苦、不甘……
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
冲矢昴想伸手拉住他,但是伸出的手只是穿过了幻影。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走向下一个房间,之后的走廊仍然唯有沉默。
男孩缩在被窝里,安静地看着管家合上手中的故事书,同自己道晚安。
他像平常一样乖巧地闭上眼睛,却在对方离开后拿出床垫下藏着的餐刀。
男孩小心反锁起卧室门,守在门口,一宿一宿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动手的人在半夜来到卧室,生怕自己死在睡梦当中,又在早上管家来叫早前打开门锁,若无其事地回到床上,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他看着男孩一复一日将餐食中的蔬菜胡萝卜挑出去,在得到管家不用吃蔬菜的默许时反而更加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那位先生快要成功的实验再次失败,他身上的价值因为这场失败重新回来。
在又一次扒拉掉胡萝卜时,神色抑郁的男孩小声说着抗议的话,没有再得到管家补偿一样的纵容。
“不可以,少爷。好吧,今天晚上可以不吃,不过明早我会用蔬菜和水果做早餐时的饮品。您已经很久没吃过蔬菜了,这不是个好习惯。”
男孩神色一怔,只是胡乱点着头低头吃饭,然后脚步匆匆地回到卧室。
在反手关上门那刻,他跪倒在地,无声地大哭起来。
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因为什么,冲矢昴看不出来,也许当时的男孩自己也不明白。
他只是跪倒在房间的地毯上,捂着嘴埋头下去,浑身都剧烈的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毯上,但是除了粗重一些的呼吸声之外却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哭了多久,男孩还是坐在地毯上,眼泪已经干涸了,他看着窗户,在巨大的卧室当中,窗户却设计的格外狭小,阳光从半关不关的百叶窗投进来,像是笼子黑白相间的阴影。
他站起来,因为跪在地上太久,起来的动作很缓很慢,平稳地走向了卧室唯一的窗户旁边。
狭小的木质窗沿只能框出一块正正方方的景色,夜幕降临,归巢的鸟叼着石子降落在窗沿上,男孩下意识伸手去摸,指尖只能抵在窗户上。
那只鸟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展翅远去。
冲矢昴在原地站了许久,一直等通往下一个地方的门出现在面前才如梦初醒。
他快步往前走去。
走廊上无数的房间都透着昏暗的光,尽头古旧的钟表‘滴答、滴答’走动着。
安室透皱眉朝着钟表的尽头走去,这里的走廊一直在重复,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两侧的房间门都大开着,里面是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同的记忆空间。
他走过长廊,旁边的房间内,穿着和服的少年坐在书桌边,手上是一本外文的金融类书目,光是看着就觉得头疼。
书桌旁边的台灯开着,不知道已经是晚上几点,少年打了个哈欠,然后将手边提神的茶水灌下去。
书页翻动声被缠斗的声响取代,训练室内,身上满是青紫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他胡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示意对方再来。然后再次拿着手边的东西冲了上去。
安室透加快脚步,走廊却忽然闪烁了两下,脚下厚实的地毯变成了马路。
他突然从一栋一直鬼气森森的建筑物内到了宽广的外面,广阔展览的天空在前方延展下去,两边是关了门的商铺,警车鸣笛的身影从远处响起。
他看着穿着方便行动的西装短裤的少年被冻得鼻尖通红,他将小巷内看见有人出现就神情紧绷着挥刀袭来的男人打倒在地后,远处忽然传来身影。
“你好。你是附近的学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