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绪无奈,选后者未免荒谬,只能搬走。
人匆匆忙忙地走,难免容易落下东西,幸亏老人儿子没有太绝,还愿意给期限回来拿东西。
顾勉按照哥哥给的地点,四处翻找,客厅的窗户没关掩实,不过短短一星期,茶几积了一层灰。
他把几个收纳小箱子拿出,清点里面的小件物品,忽然,指尖一顿,有些愣神,这是……
有些泛黄的相框,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副笔触稚嫩的蜡笔画。
顾勉眼帘低垂,指腹轻轻摩挲,陷入了回忆里。
哒咔€€€€轻微的响动。
顾勉抬头,门慢慢打开,一个身影从其中出来。
来人灰青色的衬衫,身形高挑,眉眼清润雅致,他面上明显有惊讶的情绪,走前了几步,迟疑地开口:“你是……顾勉?”
顾勉神情平静,微微颔首,“如溪哥,是我,我来这边替哥哥拿些东西,好久不见。”
谢如溪眼眸瞬间弯起,嗓音温和,“好久不见,我之前放了些零碎的毕设作品在思绪家里,今晚过来看看大概的数量,明天叫货运车来拉走。”
他解释完自己深夜来此处的目的,又道:“上一次见你,好像还是……”他陷入回忆,“高一的暑假,对吗?”
“嗯。”顾勉把手里的零碎物品放进袋子里,淡淡地说,“我还去如溪哥家里吃了一顿晚饭。”
“哦哦,对。”谢如溪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边的笑意浅浅,“你现在在A大读书?”
“嗯。”
“学习辛苦吗?”
“还行。”
“我听思绪说,你最近在找房子,想从宿舍搬出来?”
“嗯。”
“要找到合适的房子不容易,前段时间我也忙着这件事,积累了一些经验,需要我帮忙吗?”
顾勉手一顿,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下,“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谢如溪失笑,“不会,不是什么难事。”
“那先谢谢如溪哥了。”顾勉把东西基本收拾好,抬眼道,“清点东西需要我搭把手吗?”
谢如溪一怔,“差点忘了正事。”他摆摆手,“不用,东西不算多。”
顾勉点头,也没坚持,“好。”
这间屋子是比较老式的结构,一进门是正对着主卧的,杂物间和餐桌相邻,在较为隐蔽的角落里,铁门布满斑驳的锈,带着岁月的痕迹。
或许年久失修,门缝的卡位有点问题,谢如溪用钥匙拧正后,怎么也推不开。
“我试试?”顾勉冷不丁地出声。
谢如溪下意识抬头,“嗯?”
“好,把手位置有锈,小勉注意,不要被划伤手。”他叮嘱道。
顾勉瞥了谢如溪一眼。
谢如溪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顾勉摇摇头,垂眸说:“没。”
€€€€基本没人会这么喊他,除了……谢如溪。
他想到上辈子跪在墓碑前,摇摇欲坠的谢如溪,眼神破碎涣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岁月没有给对方带来过分深刻的痕迹,一如年轻般的气韵温雅,但哥哥的离世将对方的精气神抽走大半,宛如枯萎的百合花,垂垂倾倒,身形消瘦到极致,几乎撑不起衬衫。
对方见到他,努力笑了笑,但嘴唇却是微微颤抖的。
他听见对方说:小勉€€€€
哐啷!!
谢如溪惊讶地看向顾勉,“你……”
铁门被打开了,泛黄的边缘深深凹下一块,“吱呀”一声,门沿拖着地面,有点发呛的灰尘在空气里飘扬,里面一片漆黑。
“铁门有点变形,只能试试暴力手段了。”顾勉站直,淡淡地说。
谢如溪好奇,“如果暴力也不行呢?”
顾勉敛眉,“那你明天叫个开锁匠过来。”
谢如溪一怔,不自觉微笑,“好。”
杂物间的东西不多,但都很零碎,除了几件较为庞大的石雕塑占据了大半空间,其余都是小件物品。
“这边三十七座。”顾勉把白色的防尘布盖上,说道。
“三十七、十八、十四加上后面的……”谢如溪自言自语,“大概就这个数了。”
他把另一边的防尘布拉上,笑着说:“好了,谢谢小勉,我们出去吧,这里灰尘挺大的。”
“嗯。”
顾勉和谢如溪一起出了房屋,在狭小昏暗的楼梯里,并肩而行。
两人都沉默着,只有脚步踏过楼梯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伴随着每一层楼亮起的灯泡。
顾勉不爱说话,也不会为了气氛特意抛出话题。
谢如溪则在思索,该和好友的弟弟聊些什么。
他和顾思绪是从幼儿园就认识的朋友,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经常在节假日互相串门,所以总有机会遇见好友的弟弟€€€€
关系不算很熟稔,但也不能说陌生。
不过近几年确实见得少了,一方面是在外地读大学,上门的机会减少,另一方面则是他这几年……
谢如溪神色恍然,内心轻叹一口气。
他微微侧过头,余光瞥向顾勉,记得第一次见面,还是跟在顾思绪身后,那个圆滚滚的小团子,现在居然长这么高了啊。
大概比他高半个头,有一米九吧?
谢如溪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居然……
“我脸上有什么吗?”顾勉抬眼,冷静地问,“你一直盯着我看。”
谢如溪瞬间不自然,脸颊隐隐发热,他此刻无比庆幸楼道的灯泡年代久,光不亮,对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我、那个……”他少有说话磕巴的时候,“我觉得你变化很大,比如样貌上,还有,你高了很多,那年暑假见你好像还没这么高……”
“……就、大概这样。”谢如溪尴尬得想埋地。
“哦。”顾勉点头,“可能我们很久没见,所以你觉得变化大。”
“有可能。”谢如溪慢半拍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下到了楼梯最后一层。
谢如溪问:“小勉,我记得你是本科直博?”
“嗯。”
“我听思绪说,你打算提前毕业?”
“对。”顾勉淡声说,“没想到我哥还和你说了这个。”
谢如溪连忙说:“我们只是无意间聊到这件事,没有特意……”
“我知道。”顾勉敛眉,“没有怪如溪哥的意思。”
谢如溪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好的。”
他顿了顿,“那你这几年会比较辛苦吧。”
“还好。”
谢如溪笑了笑,“听起来是学神会有的回答。”
€€€€好友的弟弟从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在同龄人中尤为突出。
顾勉神情始终淡淡,忽然问:“如溪哥是要打算读研吗?”
“是。”谢如溪眉梢微挑,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哥告诉我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思绪也总记挂着我。”谢如溪笑意浅浅,只以为好友和弟弟聊天中无意提及了他。
顾勉侧头,看了谢如溪一眼。
谢如溪不明所以,“怎么了?”
顾勉收回视线,岔开话题,“如溪哥本校读研?”
“对,还在C大。”
“陈克老师?”
谢如溪有点意外,“这也是你哥说的?”
顾勉眼帘低垂,面色从容,“嗯”了一声。
“是陈克老师。”谢如溪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尾微弯,“说到这,要感谢陈老师愿意给我机会,本来今年没有名额的,但陈老师又亲自找院长要了一个名额,才……”
他嗓音偏柔和,语调不疾不徐,在寂静的深夜里,像徐徐的夜风。
他说了很多,分享自己近段时间的生活。
“啊,抱歉,好像说太多了。”谢如溪后知后觉,这几个月发生了不少糟心事,情绪积压,今晚莫名有了倾诉欲。
他有点不好意思,“小勉,你就当我……”
“那为什么不试试读研住宿?”顾勉漆黑的瞳孔注视着谢如溪,“既然换了新宿舍,人肯定不一样,他们未必会像以前的舍友一样。”
谢如溪愣住。
“如溪哥看起来很需要朋友,希望获得情感上的支持。”顾勉面无表情地说,“不然你今晚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多了。”
谢如溪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哑口无言。
他迟疑片刻,勉强稳住声音,“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因为我不确定那位追求者还会不会再来打扰我,而且我当时的舍友不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