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勉笑了笑,没说话。
“昨天是第一次上门?以恋人的身份?”顾思绪问。
“嗯。”顾勉补充,“也是外、叶婆婆的整寿。”
顾思绪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上门你怎么能留宿?”
他以为自己弟弟不懂人情世故。苦口婆心地讲述一遍,眼神恨铁不成钢。
顾勉掀了掀眼皮,把那套理论和叶舒€€的话重复了一遍,“……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所以不算失礼。”
顾思绪哑口无言,最后叹气,“你可真是我的亲弟弟。”
顾勉:“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的话,我回房间了。”
“你们……谁追谁?”顾思绪隐晦地询问。
“我。”
“上次我和如溪聊天,他不是这么回答我的。”
“很明显,如溪哥有所顾忌。”顾勉顿了顿,“你当时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也吓得不轻,想的自然多了。”
顾思绪听完,诡异地陷入沉默,然后扶额,“听起来我像什么封建的大家长,会棒打鸳鸯。”
顾勉说:“我知道哥不会,但如溪哥考虑得多,做出的假设也多。”
“少给你哥戴高帽。”顾思绪没好气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有主意,做的决定……”
他顿了顿,“不会轻易改变。”
顾勉不置可否,只说:“嗯,所以不用为我担心。”
顾思绪无语,“我没说替你担心。”
“哥,你眉毛快皱成川字了。”顾勉曲起指骨,轻敲水杯,“只要天不塌下来,同性恋也能过得很好。”
顾思绪哽了哽,“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时代飞速发展,环境逐渐变好,但老僵尸还是有的,你就当我杞人忧天吧。”
“确实杞人忧天。”顾勉起身,将水杯放置好卡槽,“哥,从小到大,我很少在意别人的眼光,现在也没有改变。”
他温和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没有大人管而出什么差错,我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顾思绪一怔,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好,哥知道了。”
他眼神有些怅然,“你找个机会喊如溪出来吧,一起吃个饭,也算€€€€”
“咳,熟悉彼此的新关系。”
顾勉脚步一顿,似笑非笑,“这需要熟悉什么?难道你和如溪哥还要换称呼?”
顾思绪:“……”
-
顾勉回房间给谢如溪发了一条消息,句子简略,意思明了。
【我和我哥说了,我们在一起的事。】
对面像是守在手机旁,下一秒,一通视频邀请发来。
顾勉点接受,镜头出现谢如溪的脸,蹙着眉,眼里是紧张和担忧。
他第一句话不是询问情况,而是€€€€
“思绪有没有打你?”
顾勉眉心一跳,“如溪哥,为什么你觉得我哥会动手?”
哦,没有。
谢如溪松了口气,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那就好。”
他看着顾勉凝视的眼神,轻咳一声, “这个、是有原因的,我之前……”
“做了一个梦。”谢如溪目光漂移,含糊地说,“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有次我们约会,不小心被思绪撞见……”
顾勉从头听到尾,表情越发古怪,“如溪哥,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谢如溪恼羞成怒,“做梦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反正梦里你被打断了一条腿,我们一起去德国骨科治疗,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新身份。”
顾勉:“……什么身份?”
“原来我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谢如溪说到三个字,声音变得极小。
啊,荒谬吧,他也觉得荒谬。
顾勉失语,忍不住说:“如溪哥,你真的想好多。”
谢如溪撇撇嘴,目光一定,“什么叫想很多?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他思维发散,想到昨晚,觉得对方“指桑骂槐”,情绪倏然往下坠。
“没有。”
谢如溪抱着棉被,遮住半张脸,嘀咕:“你心里肯定烦……”
顾勉垂眸,打断道:“别人我肯定无视,也不在意对方想什么,但因为是你,很奇怪,我心里听着居然觉得你……”
他斟酌了一下,“可爱。”
自从昨晚的一番“坦白局”,顾勉大抵知道,谢如溪喜欢听他的心里话,所以他决定把想的事情一一告知,而非让对方猜疑,陷入自我诘问的漩涡。
谢如溪眨眨眼,耳垂有点热,“哦,我知道了。”
€€€€恋人之间坦诚,似乎有奇效。
昔日的你猜我想,被挪开玻璃罩,对着耳朵娓娓道来。
“多说一点,我喜欢听。”谢如溪眼眸发亮,口鼻掩于枕头,说话瓮声瓮气,“直白一点的话,比你以前的甜言蜜语好听多了。”
“以前的话很虚假吗?”顾勉问。
“不是虚假。”谢如溪伸手,细细描摹屏幕里恋人英俊的轮廓,“反正……听起来就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感觉去哪里加工过一样,念出来没感情,全靠脸撑着给我洗脑。”
顾勉反思,自己是不是该少看点所谓的“恋爱技巧”。
“嗯,好,我知道了。”
“以前会说那些话,我承认有特意去寻找过修饰,但我做这么多,并非为了给予爱情体验,掩盖自己爱不够多。”
“恰恰相反,我目的很清晰、很简单,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让你开心。”顾勉声线低沉,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在表达自己的内心,“我真的很在乎你,里面有有‘喜欢’、有‘爱’、有‘你’。”
“如溪哥,我希望你能感受到。”
谢如溪听得一愣一愣的,顾勉这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但不可否认,他是愉悦的。
当他知道顾勉发自内心地在乎他,他就越为欢欣。
那颗不安定的心,悄然落到实处,蔓延出熨贴的甜意。
“怎么突然说这些……”谢如溪移开视线,指甲轻轻刮蹭被单,来来回回。
“不是突然。”顾勉否认。
“昨天如溪哥的话,我也有在思考。”他认真地看着谢如溪,“你说听到我想你,会感到开心。那在你看来,这其实就是‘爱’的表现,或者说,这是公认的事实,而我却没有察觉,没有准确地传递给你。”
“我现在明白其中的缘由,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判断自己的内心,做出论断。但有时候我的判断不准确,你的理解也存在偏差,我不想彼此之间造成误会,所以打算把心里所想的通通袒露给你,你做判断,好不好?”
谢如溪眼睛睁大,活脱脱像在看什么史前生物,但心脏却剧烈地跳动。
€€€€他真的吃这套,陷得死死的。
“什么都告诉我?”谢如溪小声说。
“嗯。”
“我问你就答?”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烦啊?整天都想些有的没的,你知道,我的性格总是不合时宜的矫情……”谢如溪低低说道,“一两次还好,多了的话,很难忍受吧。”
顾勉想了想,“如溪哥,你要听实话吗?”
谢如溪心里一紧,“你、你说。”
啊,以前果然被厌烦过吧。
“我基本不去探究别人的内心,没有和人闲聊的习惯,更无意让别人了解我心里的想法。”顾勉沉声说,“但对象换成你,便有所不同。”
“你的喜怒哀乐,对我而言,都是有趣味的,值得放心里的。”
“甚至在某个时刻,我其实蛮享受这种感觉。”顾勉直视屏幕里谢如溪的眼睛,“虽然这么说不好,但如溪哥,你的情绪真的太容易被我牵动,仿佛全然寄托在我身上,一举一动随我而走。我好像掌控着我的所属物,能肆意揉捏,那一瞬间的心理刺激,远超无数个实验成功获得的成就感。”
谢如溪嘴巴微张,眼里有惊诧、错愕、怔然……
种种无法言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好似听见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混乱得堪比被炸开的废墟。
“什么意思?”他喃喃地问,声音很轻,有点像自言自语。
顾勉沉吟片刻,继续说:“当然,如溪哥,我并没有真的去引导。而且大部分时间,类似的念头出现在床上的机会比较多。”
他解释,“你在床上的样子真的和献祭一样,任我摆弄还一无所觉,以为自己给的不够,不断撩拨我,甚至想给我更多,恨不得付出一切……我知道,你总想看我为你失控,但这并不是好事,明白吗?”
谢如溪脸颊涌现薄红,眸色渐渐泛起水色,眼神似怨含嗔,“你在说什么啊……”
他嗓音发黏,热气游走在皮肤,脑子嗡嗡作响。
“举个例子而已。”顾勉撩起眼皮,“想告诉你,我并非如你所想那般,真的完全理智,毫无波动。”
谢如溪悄悄咬着枕头,脸上的绯色愈盛,躁得要命。他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连脸也埋了进去,像自欺欺人的鸵鸟。
“知道了……你别说了……”他的声音隔着一层棉被,有点闷闷的。
“嗯。”顾勉说,“别在里面待太久,缺氧。”
过了半晌,被子悄悄开了一个缺口。
谢如溪:“哦。”
……
最后,是顾勉先挂视频。
“如溪哥,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