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姜折手微微躲开了下,说:“你才刚醒没力气,负责乖乖吃掉就好。”
江宝晨并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有些执意的去拿勺子。
姜折看他这样,沉默了片刻,心里轻轻叹息,到底是妥协的把勺子递到他手里,语气温和的说:“那你小心点,碗就我来端着吧。”
勺子不重,是餐厅打包用的长柄塑料勺,但粥盛在上面还是有重量的。
江宝晨喝粥,得高高的抬起整条胳膊。
他的手腕在颤抖。
的确是没力气。
但江宝晨还是那样抖着手,一口一口的把小半碗粥都吃下。
姜折拿早餐餐厅打包赠送的纸巾帮他擦嘴,笑着夸奖:“真厉害!很快,我看再休息一天就能完全恢复了。”
医生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又耐心又温柔。
江宝晨看姜折拿出另外一套餐具,一点不避嫌的、把自己没喝完的半碗粥和另一碗热腾腾的咸粥都喝掉了。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
医院病房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台历,今年农历没有大年三十,只有二十九。
今天腊月二十八,明天除夕。
后天就是新的一年。
“姜医生。”
姜折吃完了,收拾餐盒餐具的动作一顿,这个称呼让他心里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转头看病床上的Omega。
对方没有看过来,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是轻薄的羽翼,微微颤动。
就是很小,很可怜,叫人无法不心疼。
姜折不收拾了,在床边坐下,沉默的握住江宝晨的手。
但姜折虽然握着,却没有用多少力,江宝晨只是缩了一下手指就抽开了。
姜折轻问:“害怕吗?”
江宝晨摇摇头。
“真的?”姜折说:“小晨,你看着折哥说。”
江宝晨始终低垂着眼睛,不看他,只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细的,白的,手背却有很多抓出来的淤青和奋力挣扎留下的红痕。
“对不起。”他低声说。
“说什么对不起,我们小晨又没有做错任何事。”姜折勉力一笑,心疼和自责都快溢出来了,他重新握住江宝晨,“要怪得怪我这个男朋友没有保护好你。所以等出院了,小晨搬出来跟折哥住,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
第67章
江宝晨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还是分手吧。”
尽管做过心理准备,但姜折听到江宝晨这话还是心中一沉,他说:“小晨,你冷静一点,别说气话。”
江宝晨想把手从Alpha那抽回,可是这次姜折握得有点紧,江宝晨使了两次力都抽不出来,他神色肉眼可见的一下子焦急起来!
“放、放开。”江宝晨脸白了。
姜折如果此时能够置身事外的保持冷静,那身为医生的他,会很清楚江宝晨这会儿的表现是经历特殊心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但他不冷静。
这个时候也的确不太能冷静,原本两人在一起就不是因为感情有多深,成年人顺势而为的各自冷静一两天,黄花菜都凉了。
何况姜折担心江宝晨。
他亟于安抚Omega,想让江宝晨从昨晚的遭重里走出来、重新调整状态。
肢体接触视为安抚人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他试图让江宝晨冷静一点,听自己说话。
可江宝晨在叫他放开自己未果后,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还在他碰过来的时候惊恐的大喊大叫!
这样的转变只发生在短短瞬息。
明明前不久,江宝晨还在平静的进食、跟姜折道歉。
姜折下撤了受,忽得明白过来什么,刚想起身离开让江宝晨独自一人冷静,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充满怒意的叱骂“王八蛋你在干什么!”姜折措不及防,差点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掀翻在地上。
他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站住,抬头看到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的人是个Alpha,穿着身深灰色长风衣,略长的发在脑后扎起,背影极为高挑挺拔,像个艺人。
“宝宝,宝宝!”
贺靳林去抓江宝晨的胳膊。
江宝晨却连同贺靳林的手也胡乱打开,踢走被子,什么也听不进去,捂住耳朵又哭又叫。
精神失控下力气不小,贺靳林接连挨了好几下,却没让江宝晨这种刺猬一样无差别攻击别人的状态吓住,转而一双手臂擒住江宝晨,再紧紧圈抱住他:“宝宝,没事了,你看我,是大贺,我是大贺。”
“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宝晨在Alpha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的怀里挣扎不动,只还在惶惶的哭喊,过了好几分钟,才在好友不断的说话声中逐渐恢复了一点神绪。
“大贺……”他喃喃。
“是我。”贺靳林感觉到他不再激烈挣扎,微微松开了手,抚摸江宝晨的头,低头嘴唇压在Omega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眼里含泪,“是我,没事了、没事了宝宝。”
江宝晨直直的目光怔然。
姜折想明白江宝晨是应激反应后,中途都叫过这突然出现的Alpha跟自己一起出去,昨晚发生的事显然给江宝晨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现在进行肢体接触只会加剧糟糕的情况。
可没想到,江宝晨竟然真就冷静下来了。
姜折看了看Alpha,再看了看被Alpha抱在怀里江宝晨,想了想,半晌后轻轻叹着气摇头笑了一声,沉默的转身离开了病房。
江宝晨抬手慌里慌张圈住贺靳林的背,眼里还都是泪,眼眶也哭得红通通,微喘的急促气息衬得那张吓到的小脸儿更加没有血色和惹人怜惜,他缩在Alpha怀里,就像缩躲在避风港,“大贺,大贺。”
贺靳林紧紧抱着他,反复的说我在,顺着Omega的背,安抚他情绪平复下来。
可是逐渐冷静下来的Omega却忽然又抽噎着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得毫无征兆,贺靳林听他声委屈,整颗心都瞬间疼得紧紧揪了起来,可是除了抱着Omega安抚,贺靳林心如刀绞却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所幸江宝晨只短短哭了一阵,就疲倦的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贺靳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江宝晨说接了份一个月的专职工作,他就想趁着这段时间赶完原本安排在年后的两个工作,用以腾出足够多的空闲时间陪江宝晨过年假。
早上的飞机回H市,打江宝晨电话没通,于是带着国外回来的礼物先去出租屋。
可还没推开门,就闻到屋里头失控的Alpha信息素。
那一刻,他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等着急的打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床上乱糟糟,空中似乎还残留着Omega的信息素气息。
赶来医院的路上,贺靳林心急如焚,各种猜测在大脑里转了一圈,每一样说出来都能吓死他自己。
这会儿Omega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贺靳林真的已经很多年没看到江宝晨哭了,Omega哭的最频繁的就是刚出事那一年,半夜都会哭得抽噎。
江宝晨哭一夜,他也就翻来覆去的难受上一整夜。
看着江宝晨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和鼻子,想起他刚刚的委屈和害怕,贺靳林真是快心疼得死了,他掌心碰了碰Omega凉凉的小脸儿,然后悬停在空中片刻,面上神色挣扎又紧张,但过了一会儿,到底是调整了Omega靠睡的姿势,指尖轻轻的、小心的撩开了扫在白皙后颈上的短发发尾。
遮挡着腺体的发尾移开。
入眼就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咬痕!
Omega的腺体看着是完好的,可腺体上却被咬出了一圈新鲜牙印!
尽管不是标记那样深,但这圈牙印却是真真切切的咬在了上面!
贺靳林额边青筋狠狠一跳,怒意如滔天大火瞬间焚毁了理智!
除夕将至。
热闹的大街上只零零散散的关了几家歇业过年的店铺。
豪华的高级会所“园中葵”金碧辉煌,在夜晚中,装修装潢处处显出高级。
与整栋会所外表体现出来的高级不同,园中葵的内饰和内部装潢则要低调奢华许多。
Steinway的三角钢琴,搭一支法国空运来的香槟玫瑰,廊上挂着国外著名画家的真迹,处处都有一份沉淀的韵味美,也将会所的档次和品味提高向更一阶层。
被经理恭恭敬敬请上楼的男人穿得普通,外面是浅色的长大衣,里面穿毛线衣和深色休闲裤,但尽管是最普通随便的衣着搭配在一起,在肩宽腿长的Alpha身上,也仿佛进行搭配设计,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可惜Alpha的眉宇间始终坠着没休息好的郁色,看上去沉郁难以接近,处处透着不好惹别惹我的气息。
顾晔今晚赴的霍知秋的约。
不是为了谈,是来动手。
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要成熟稳重,动手不能解决问题。
但能发泄情绪。
霍知秋用两百万买走江宝晨半个腺体,毁掉了江宝晨整个人生的行为,在顾晔眼里,是不可饶恕的事。
两百万。
昔日高高在上骄横矜贵的江小少爷,一百个亿都买不回来,区区两百万算什么狗屁?!
顾晔心中抑郁,无处发泄。
尽管江宝晨移植了人工腺体这事,某方面代表着江宝晨跟那个竹马贺靳林之间没有超过朋友之外的关系,也代表过去这些年江宝晨跟自己一样感情经历上一片空白,没有过别人。
但相比起那些,他更希望江宝晨能好好的,哪怕拥有完整腺体的江宝晨跟人谈过恋爱分过手甚至结婚了都可以。
只要别过的那么不好。
别明明过得很不好,还辛苦的表现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不是一天两天。
江宝晨忍了七八年,七八十个发情期,痛得死去活来。
顾晔只要想起来就心痛难以呼吸,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