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指挥使辛苦了。”
“为殿下分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林西点头,转头看向焦战,道:“焦指挥使昨晚可是去了鬼市?”
昨天焦战和花海棠闹得很不愉快,原本想让他们俩一起去鬼市的林西改了主意,唯恐焦战一怒之下杀了花海棠,或者花海棠一怒之下毒死焦战,无论他们谁出了意外,于他来说都是巨大损失。再加上他药瘾发作,花海棠要守在床边,所以只有焦战去了鬼市。
“回殿下,臣确实去了鬼市,找到了花海棠所说的店铺。”
花海棠只是偶尔现身鬼市,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将药物交给店铺代卖,而她去的店铺叫黑药堂,专门卖那些杀人越货要用的药物。在焦战前往鬼市之前,花海棠便将这些信息悉数告知。
“可有收获?”
焦战摇摇头,道:“店铺老板不肯配合,明显是有恃无恐。”
“连指挥使的面子都不给,看来他背后的人来头不小啊。”林西笑了笑,转头看向杨潇,道:“杨指挥使可知这人是谁?”
杨潇有些惊讶,方才他可没说自己跟着焦战一起去的,可林西却分明猜到了这一点,足见他思维缜密。
收起心中的感慨,杨潇如实答道:“殿下,鬼市之所以能在京都出现,且已存世百年之久,就是因为鬼市中的店铺都与皇室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关系着他们的利益。”
“皇室?”林西闻言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若没有庞大势力的支撑,鬼市这种见不了光的勾当,怎么可能存于京都之中,且有百年之久。
杨潇肯定地点点头,道:“没错,就是皇室。”
“那这家店铺幕后的东家是谁?”林西比较好奇的是,林玖母子在鬼市里是否也有资产。
“是信王。”
“皇叔?”
信王名叫林江,是林扈的堂弟,他父亲林岚是先皇硕果仅存的亲兄弟,现在任职于宗□□宗人令一职,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
林西微微蹙眉,道:“看来这事得禀告父皇了。”
虽然他是太子,但林江说到底是他的长辈,他还真不好开口,所以只能让林扈出面。
杨潇请示道:“殿下,属下想提审张水莲,请殿下恩准。”
林西笑着说道:“这起案子已交给你们查办,该如何查,就如何查,想审谁,就审谁,无需向我禀告,我相信两位大人。”
杨潇和焦战对视一眼,躬身说道:“谢殿下信任,臣等定不负殿下所望。”
“杨指挥使上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皆是一愣,杨潇随即上前,来到林西床边,配合地弯下腰,方便林西说话,脸上的神色随着林西的轻声低语,而发生变化。
焦战看着两人,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心里十分不舒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有什么是不能让他听到的?
“殿下放心,这件事交给属下便可。”
“有劳杨指挥使了。”
林西突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看向一旁的余庆,道:“庆公公,给我倒杯水。”
“是,殿下。”
余庆给林西倒了杯温水,林西伸手去接,却发现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连忙握住手腕,这才避免水洒出来。
余庆察觉不对,小声说道:“殿下,您可有不妥?”
“无事。”林西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了,抬头看向焦战和杨潇,急急地说道:“两位大人无事便退下吧。”
刚才的一幕被两人看在眼底,杨潇出声说道:“殿下,您的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
“无事,你们退下吧。”
不适感已经开始,林西明白药瘾又要发作了。
两人闻言没再多问,躬身退出大殿。
待两人离开,林西急忙说道:“去把花姨娘叫来,快!”
余庆看林西的脸色,便猜到了他定是药瘾发作,连忙应声道:“奴才这就去。”
焦战来到院子里回头看看寝殿的方向,刚才林西的神色非常不对劲,明亮的眼睛盛满恐惧,仿佛要经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让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杨潇见他看着寝殿若有所思,道:“焦大人怎么了?”
焦战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殿下神色不对。”
杨潇最善察言观色,自然也瞧出了不对劲,刚想说话,只见余庆急匆匆地从寝殿跑了出来,甚至没有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对视一眼,焦战随即转身,快步往回走。
杨潇见状连忙叫道:“焦大人,你这是作甚?”
见焦战没有回应,杨潇招来一名锦衣卫,叮嘱了几句,大步跟上焦战。
门口守着的春财和春禄,被余庆叫进了大殿,门口现在无人看守,焦战径直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杨潇见状快步上前,伸手拦住了焦战的去路,神色严肃地说道:“焦大人,没有殿下的准许,你怎能擅闯殿下寝殿?”
“难道杨大人没察觉到殿下神色不妥?”
焦战心中焦急,本不想和杨潇废话,可杨潇是锦衣卫指挥使,可以调动宫中锦衣卫,避免节外生枝,他不得不与之周旋。
杨潇刚要说话,就听寝殿内传出林西痛苦的呻吟,“我好难受!花姨娘……花姨娘……”
“快,快拿绳子,把殿下绑起来!”
听到这儿,焦战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杨潇,朝着内殿走去。走进寝殿,竟发现春财和春禄正拿着布条捆绑着林西的双手,焦战心中怒火陡生,看向两人的眼神满是杀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滚开!”
杨潇紧随其后,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呵斥道:“敢如此对待殿下,你们是想造反吗?”
春财见两人凶神恶煞地走过来,被吓得不轻,他们可是武功高强的武将,若当真误会了什么,说不准就抽刀把他们砍了,连忙解释道:“两位大人,便是给奴才们十个胆子,奴才们也不敢冒犯殿下。如此做,实在是迫不得已,否则殿下会因太过痛苦而自残,奴才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
焦战来到床前,看向在床上不停抽搐的林西,眼底满是不敢置信,方才还和他们谈论案情,怎会转眼间变了副模样。
“好痒,我好痒……”
林西痛苦地抓挠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挠出道道血痕,焦战这才发现,他苍白的手臂上,还有结了痂的伤口。他连忙抓住林西的双手,阻止他伤害自己,并出声叫道:“殿下,殿下?”
林西听不到他的叫唤,嘴里痛苦地呢喃着,用力挣扎,想要挣脱焦战的束缚,只是焦战所用的力气虽然不轻不重,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焦战轻声叫着,试图唤回他的神智,林西非但没有恢复神智,挣扎也越发激烈,手指深深地刺进他的皮肉。焦战看着,心脏微微有些发疼。
杨潇从怔忪中醒过神来,忙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变成这样?”
春财和春禄对视一眼,为难地说道:“两位大人恕罪,殿下专门叮嘱奴才们不得外传,否则奴才们的脑袋不保。”
杨潇的眉头皱紧,道:“皇上可知晓此事?”
“回大人,皇上知道。”
春禄焦急地说道:“还请两位大人让开,奴才们必须绑住殿下,否则殿下有个万一,奴才们担待不起。”
就在这时,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余庆带着花海棠.汪桥,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床前站着焦战,余庆眉头皱紧,道:“劳烦两位指挥使到殿外等候。”
花海棠三两步来到床前,道:“劳烦让开,奴家要为殿下诊治。”
“为何殿下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可是你从中动了手脚?”
“焦大人,殿下如今十分痛苦,奴家没有心思与你争斗,让开!”
余庆的神情也冷了下来,道:“焦指挥使,若殿下有任何损伤,你可担待不起。”
焦战看看两人,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花海棠见状连忙说道:“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殿下绑起来!”
春财和春禄连忙应声,上前将痛苦抽搐的林西绑了起来,随后又拿了帕子,塞进了林西的嘴里。
焦战和杨潇在一旁看着,心中太多疑惑,迫切想要知道林西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杨大人,劳烦你过来按住殿下的肩膀,奴家要为殿下施针。”
杨潇刚要应声,焦战先他一步,道:“我来。”
焦战三两步来到床前坐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林西的肩膀。
花海棠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伸手扯开了林西的衣服,露出他瘦弱的胸膛。焦战看着,平静的眼睛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心里的疼痛越发明显。
花海棠拿出鬼针,一阵一阵地扎下去,直到林西的胸膛和头部扎满了长针,林西才慢慢平静下来。
花海棠长出一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擦擦额角的冷汗,道:“好了,可以替殿下松绑了。”
众人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将林西手脚上的布条解开。
焦战并未起身,抬头看向花海棠,眼底的怀疑丝毫没有遮掩,道:“花海棠,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海棠看着焦战,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焦大人,奴家不就给你下了回药嘛,你至于记恨到现在?”
花海棠因为焦战的外貌而升起的好感,被焦战接连的怀疑消耗殆尽,她现在一看到焦战就觉得头疼。
“殿下可是中毒?”
杨潇也出声问道:“是啊,殿下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样?”
花海棠看看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清楚若不说实话,焦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道:“殿下如此,并非中毒,而是药瘾犯了。”
“药瘾?这是何意?”
“这些年殿下日日喝药,顿顿吃药膳,在‘融’的作用下,形成了药瘾。一旦停药,便会和毒瘾发作一样,痛苦不堪,就像你们方才看到的一样。而若要彻底清除体内的毒素,这个过程是必须的。”
“这种状况要持续多久?”
“至少要一个月。”
“昨晚晚膳殿下并未喝药,是否已发作过一次?”
花海棠点点头,道:“是,昨晚发作过一次。”
焦战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海棠,“必须由你施针,才能减少痛苦?”
“奴家的针灸之术,只能帮殿下半月左右,之后的时日只能靠殿下自己熬过去。”花海棠直视焦战,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情绪,道:“奴家明白,因为奴家的身份,焦大人对奴家多有防备,但奴家是真心想要治好殿下,已告师父在天之灵。”
两人对视良久,焦战方才移开视线,道:“殿下是否每日都要发作一次?”
花海棠见状悄悄松了口气,道:“初时,每日发作两到三次,之后会逐日缩减。”
“两到三次……”焦战看着林西苍白的脸,道:“那这么说,半月以后,殿下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并无他法?”
“是,别无他法。”
杨潇看向林西,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长针,不由一阵心疼,道:“殿下受苦了……”
见众人沉默,余庆出声说道:“焦指挥使,杨指挥使,殿下的身体状况是机密,皇上吩咐过不能外泄,望两位大人听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