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到底瞒着我做了何事?”
焦廉的眉头紧锁,道:“我能做何事?只是不想让你和太子走得太近,若将来有个万一,焦家还能有个退路。”
焦战直直地看着焦廉,沉默半晌,郑重地说道:“若祖父不想焦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最好听我的,追随太子才是正途。您要记得,您已是暮年,焦家的未来在我身上,不要擅作主张。”
“焦战!”焦廉恼怒地看着他,道:“即便你官阶再高,我也是你祖父!”
焦战与焦廉对视,目光沉沉,道:“有时候我很羡慕太子,虽然早早便没了娘亲,却有个那么宠爱他的父亲。我时常在想,若我父亲还在世,是否也会像皇上疼爱太子一样疼爱我。他们死了,拜您所赐,您掌控不了他们的人生,便想着掌控我,是也想让我死吗?”
焦廉一阵语塞,苍老的脸上浮现悲痛之色,挺得笔直的腰背佝偻下去,焦齐的死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也是横亘在他们祖孙中间,难以逾越的障碍。
焦战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面上却不显,道:“祖父一生戎马,可还记得初上战场时心之所向?是为升官发财,还是保家卫国?明知太子登基是林国百姓之福,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满心只想着如何保住焦家富贵。为何时至今日,您会变成如此模样?”
焦廉的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得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
焦战没有动,依旧直视着焦廉,道:“祖父,您年纪大了,难免会犯糊涂,而在这关键时刻,行差踏错半步,都会万劫不复,您还是向皇上致仕回乡养老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
“孙儿不敢,孙儿也只是为焦家着想。”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焦廉妥协,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明儿我会上折子,致仕回乡养老。”
“多谢祖父成全。”焦战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道:“祖父若无他事,孙儿告退。”
焦廉没说话,只是疲惫地挥挥手。
焦战起身,抬脚出了书房。
焦战看向门口的焦清,道:“随我来。”
焦清一怔,随即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梧桐苑,焦战顿住脚步,道:“这两日都有谁过府?”
焦清的眼睛闪了闪,道:“回王爷,这两日递帖子恭贺的人不少,不过奴才都已让人退了回去,没人进过府。”
“这两日除了上朝,老国公还与谁有过接触?”
焦清想了想,随即摇头说道:“奴才不知,这两日没人过府,但国公爷昨日下午出去过,并未带随从,今日也是刚回来,便让奴才去请王爷。”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王爷。”
焦战回头看了看焦廉的院子,转身回了松园。
焦清回到梧桐院,径直进了书房。
焦廉抬头看了看他,道:“有事?”
焦清答道:“方才王爷问奴才,这两日有谁过府,国公爷都见过谁。”
“你是如何回答?”
“这几日无人过府,但国公爷出去过,奴才不清楚见了谁。”
焦廉点点头,道:“嗯,以后他问什么,你实话回答便可。”
焦清应声,疑惑地问道:“国公爷,奴才不懂,您为何这般做,只会让王爷对您更为不满。”
“他现在的处境看似风光,却极其凶险,我要了解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才能确定要怎么做。”
“国公爷为何不直说?”
“他与我心存芥蒂,我直接问,他未必会说。”焦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叹了口气道:“自他得知当年的真相,便一怒之下去了边关,一走便是八载。回来时,已不再是少年,雏鸟已变成可以翱翔天际的雄鹰。
只是我们之间的隔阂并未因为时间而抹平,反而越来越深,让我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今日的交谈让我明白,他真的长大了,他可以走好将来的路,我也可以放心了。”
“国公爷……”
焦廉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道:“他说的没错,我在这儿与他来说,累赘多于帮助,是时候致仕回乡,过过悠闲的养老生活。”
焦清看着他,心里有些酸,道:“国公爷,您……”
“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奴才告退。”
焦战回到松园,找来李晟,吩咐道:“去查一下这两日国公爷都去了何处,见了谁。”
“国公爷?”李晟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有何问题?”
“没有,属下这就去办。”
夜,焦战再次来到了小吴庄,径直来到吴流的家,不过今日院子里是黑的。
焦战有些奇怪,他今日来得早,村子里有不少亮着灯的人家,回想昨日他们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待确定院子里没人后,他从房顶跳了下去,悄无声息地来到窗前,屏气凝神,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是呼吸声,也就是这里面没有人,或者……
他来到门前,随着房门被推开,淡淡地血腥味传来,他的心一沉,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他掏出火折子,照亮了漆黑的房间,屋里没有人,东西都整齐地摆放着,很明显是刚刚被打扫过,只是这里太整齐,反而让人怀疑。
他在各个屋里转了一圈,发现了角落里迸溅的鲜血,看来他方才的猜测没错,这里确实发生了血案。
焦战没再停留,径直来到的大宅前,他并没有马上进入大宅,而是潜伏在大宅外,静静地观察着,直到确定了周围的所有暗哨后,才开始行动。
他直接来到昨日于湖来过的最北面的院子外,一纵身便跃上了院墙,仔细观察后,确定所有暗哨后,悄无声息地跳了进去。
院子里的暗哨很多,每个房间都在暗哨的视线内,要想悄无声息地进去,基本不可能,他只能静静等待机会,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了机会。院门被打开,于湖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院子中间顿住了脚步,四下扫了一眼,这才朝着东面客房走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灯亮了,从窗上的倒影可以判断他的方位,很快身影由大到小,随后光亮消失,他的影子也消失了。焦战清楚于湖一定是打开了机关暗道,进入了地底。
焦战继续等待,眼看着早朝的时间就要到了,他没有再等下去,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次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确定了通往地底的入口在哪里。待他回去休整一下,做好万全的准备后,今晚再来查探。
回到国公府后,焦战换好了亲王常服,骑马去上朝。
待他来到奉天殿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林西,他无论在哪里,总是让人瞩目的那个,就像黑夜中的那轮明月,纵使满天星空再璀璨,也不过是点缀而已。
林西发现了他的到来,明亮的眼睛看了过来,嘴角上扬露出微笑,他相信此时的林西眼中只有自己。
焦战迎着林西的目光走了过去,接连两日未曾好好休息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被赋予了无限的能量。
“平南王来了。”林江率先开口。
焦战只是朝他笑了笑,便转头看向林西,躬身行礼道:“臣焦战参见太子殿下。”
“平南王不必多礼。”
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林西有些担忧,还有一丝不曾察觉的心疼,道:“平南王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殿下关心,臣只是歇息不好,并无大碍。”
“平南王可是旧伤复发?”林西眉头微蹙,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焦战很快明白了林西的用意,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果然何事都瞒不过殿下,确实是旧伤复发,尤其是晚上,辗转反侧,异常难熬。”
“待散朝,本宫让太医过府看诊,务必为平南王解除病痛。”
“这都是陈年旧疾,治不好,还是不劳烦太医了。”
“平南王身上的伤痛,皆是为国征战所致,本宫岂能不管,无论需要什么药材,只要能治好平南王的病,本宫就算寻遍天下,也为平南王寻来。”
虽然这话是说给林江和一众大臣听的,但听在焦战耳中却十分受用,躬身说道:“能得殿下这番话,臣便觉得一切都值得,臣感激涕零!”
“平南王不必如此。”林西将焦战扶起,扫视殿内群臣,道:“林国能有今日,全靠武将保家卫国,文臣尽心辅政,本宫在此替万千百姓,拜谢!”
众大臣闻言难免有所触动,纷纷回礼。
甄礼代表殿中文臣,道:“殿下言重,在其位谋其职,这都是臣等分内之事,实在受不起殿下如此大礼。”
“受得起!只要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就受得起本宫这一礼。”
甄礼闻言长叹一声,道:“殿下所言极是,臣等便斗胆受了,今后定为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众大臣连忙应和道:“臣等愿为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诸位的话本宫记下了。”
此事一出,林西在众人心中的分量又重了几分,一旁的林江眼睛微微闪了闪,眼底浮现笑意。
就在此时,余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各就各位,待脚步声响起,相继跪倒在地,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扈一掀衣摆坐到龙椅之上,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
待殿中大臣起身,林扈罕见地直接开口,道:“朕进殿之前,听闻朝堂之上很是热闹,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众大臣相互看了看,却没人言语。
林江见状出列,笑着说道:“皇上慧眼独具,林国有此太子,定能国富民强,一举横扫三国,成为史上最强帝国!”
林扈看向林西,笑着说道:“哦,到底发生了何事,仔细说来听听。”
林江绘声绘色地将方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道:“如今朝堂上下一心,小王相信林国未来可期!”
甄礼眉头皱紧,林江这番话有捧杀的嫌疑,可以说是用心险恶,说朝堂上下一心,这个下自然是指大臣,而这个上指的却不是皇上,而是太子。对于任何掌权者来说,这都是致命的威胁,尤其是面对皇权之争。
他担忧地看向林西,对于这个学生,他非常满意,聪慧机敏,冷静睿智,又仁善爱民,是个不可多得储君人选,若林西能顺利登基,确实是林国百姓之福。只是他的光芒太盛,很容易招来嫉妒和灾祸。
林扈认真地听林江说完,脸上虽然仍旧挂着微笑,眼底却没了笑意,道:“太子说的没错,林国能有今日,全靠武将保家卫国,文臣尽心辅政,诸位爱卿功不可没!”
一纵大臣再次跪倒在地,道:“臣等愧受,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
林扈见状抬眼看了看余庆。
余庆会意,扬声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余庆的话音落下,御史言官便开始了他们的表演,参奏的那叫一个五花八门,哪位大人的腰带系的不规范,谁家府邸新建的大门违制,还有谁谁宠妾灭妻等等,早朝两个时辰,得有一个半时辰在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臣郭闵参奏锦衣卫指挥使杨潇以权谋私,纵容其堂兄欺男霸女,谋财害命,漠视律法,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