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财忙答道:“回王爷,皇上一早便去了刑部,听说是城中发生了连环凶案。”
焦战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皇上身边可跟了人?”
“王爷放心,侯爷跟着呢。”
焦战点点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去御膳房看看,皇上的药是否熬好了。”
“是,王爷。”
林西正在刑部的停尸房查看尸体,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转头看了过去,只见焦战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林西下意识地迎了过去。
“都过午时了,皇上还不回宫,我便追来了。”
“午时了?”林西讪讪地笑了笑,道:“刚刚在验尸,忘了时间。带了什么好吃的?”
“先去吃饭,有事待会儿再说。”焦战拉着林西往外走。
林西自觉理亏,任由焦战拉着,道:“反正尸体也验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去吃饭。”
两人相携来到了刑部后堂,林西时常来此,焦战每每都会追来,刑部的官员都习惯了,只要他们来,其他人都会回避,除非被传唤。
待林西坐好,焦战便将饭菜摆上了桌。
林西从满心期待到一脸失望,抱怨道:“怎么一道辣菜都没有?”
“三娘说皇上最近不能吃辣。”焦战随后才将药碗端上桌,道:“先喝药,再吃饭。”
林西看着药碗皱紧了眉头,“还是先吃饭,再喝药吧。”
两人相守几十年,焦战对林西那是了若指掌,知道他定会这么说,便又从食盒里端出一道菜,道:“若皇上先喝药,便可以吃这道青椒炒肉,若皇上不喝药,那这道菜只能我自己吃了。”
“焦战,你变了,你不爱我了!”林西一如往常地开始耍无赖。
焦战不为所动,看看药碗,再看看青椒炒肉,意思很明显。
林西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端起了药碗,却挑剔道:“蜜饯呢?”
焦战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道:“你爱吃的糖心蜜枣。”
林西一看眼睛顿时亮了,笑着说道:“这还差不多。”
他仰头‘咕咚咕咚’把药喝完,随后便将蜜枣填进了嘴里,清甜取代了苦涩,这才舒展了眉头。
焦战将青椒炒肉端到林西面前,叮嘱道:“皇上切记不能多吃。”
“嗯嗯,不多吃,不多吃。”林西嘴里答应,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焦战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吃一边盯着。
吃完饭,林西想要去停尸房,却在起身的时候两眼一黑,直挺挺像后倒去。幸好焦战眼疾手快,抱住了他的身子。
“皇上,皇上,你醒醒!”焦战变了脸色,抱起林西就往外走,道:“回宫,宣三娘进宫!”
杨潇见状不敢耽搁,急匆匆地去找花海棠。
乾坤殿内,焦战小心地将林西放在床上,紧握住他的手,叫道:“皇上醒醒,我们回家了。
皇上,我带了你最爱吃的香辣鱼,你若再不醒,我可自己吃了。
西西,我可是叫你西西了,若你再不醒,以后就都这么叫你。”
无论怎么叫,林西都没有回应,焦战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不能食言,知道吗?”
半年前,林西的身子就开始出现这种状况,总会突然不省人事。花海棠为他诊过脉,说他大限将至,她已无能为力,只能用药吊着他的命,不过他随时都有可能死。
“父皇!”林岑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见林西不省人事,焦急地问道:“王父,父皇怎么样,花夫人呢?”
林遂如今已经三十五岁,在他成年那日便被立为太子,如今也已经儿女成群。他虽是林肆的儿子,却视林西和焦战为父,非常孝顺,且有才能,是个不错的太子人选。
“已派人去请,现在应该在路上。”焦战擦擦眼泪,转头看向春喜,道:“宣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在御书房议事。”
春喜如今也已五十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跟着林西几十年,自然明白焦战的意思,不禁鼻头一酸,道:“王爷,皇上昏倒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例外,您……”
“以防万一。”焦战再一次握紧林西的手,道:“皇上若真的……也能让他走的安心些。”
春喜哽咽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乾坤殿。
林岑也跟着红了眼眶,道:“王父,您这是……父皇不会有事的,您千万别吓儿臣。”
“如今林国国富民强,你父皇已经完成了先皇的嘱托,是时候歇歇了。”焦战轻抚着林西的脸,岁月似乎格外眷顾他,这张脸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就算头发也只是有寥寥的几根白发。尤其这张脸,彻底没了之前的稚嫩,更加惹人眼,总让人看不够。
林岑有些惶恐,道:“王父,儿臣……儿臣恐难当重任,此事还是等父皇醒了,再行商议吧。”
“能醒最好,若是不能,我总要为他做好善后。”虽然和林岑在说话,可焦战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林西,道:“太子,你如今已三十五岁,能教你的,我们皆倾囊相授,至于能做到何种程度,只能靠你自己。只一点你要记住,林国能有如今这番景象,是你父皇沥尽心血得来的,而你也是他亲自培养的继承人,无论如何林国也不能败在你手里,懂吗?”
林岑恭恭敬敬地跪在床前,郑重地说道:“王父,儿臣发誓,儿臣定倾尽全力治理林国,就算不能让林国更加强盛,也绝不让林国毁在儿臣手里!”
“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的话。”
第120章
花海棠急匆匆地走进乾坤宫,来到病床前给林西诊脉。过了好半晌,她才收回手,眼底已有泪光闪烁。
林岑见状连忙问道:“夫人,父皇怎么样了?”
花海棠摇摇头,眼底有泪光闪烁,道:“皇上五脏皆以衰竭,恐醒不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夫人,您医术高明,定有办法,对不对?”
“天命如此,我已无能为力。”花海棠悲伤地看向一直不曾开口的焦战,道:“我可以施针让皇上醒过来,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
花海棠的话没有说完,焦战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说道:“劳烦三娘替我守着他,我还有事要处理,等我回来再施针。”
眼泪夺眶而出,花海棠伸手擦了擦,哽咽道:“王爷放心,这里有我。”
这些年,林西和焦战之间的感情,他们都看在眼里,几十年相濡以沫,几十年恩爱如初,他们之间的爱情令多少人羡慕,可岁月不饶人,终究有人先一步离去。
焦战起身吻了吻林西的唇,柔声说道:“皇上等我,马上回来。”
焦战转身看向林岑,格外平静,道:“走吧,随我去御书房。”
林岑已经泪流满面,“王父,儿臣想陪着父皇。”
焦战淡淡地说道:“太子,你也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林岑神情一滞,转头看向昏睡的林西,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不舍地起身,跟着焦战离开了乾坤宫。
春喜红着眼眶问道:“夫人,当真没办法了吗?”
“皇上身上的毒虽然清了,到底是伤了根本,又经历两次心脉损伤,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那些坊间流传的话本上,不是有能以命换命的医术嘛,奴才愿意把命换给皇上,只要皇上能好好的,奴才做什么都愿意!”
看着春喜泪流满面,花海棠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道:“若真有这么回事,我能不让皇上活吗?别说你的命,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给。只是……只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春喜跪在床前,紧紧地握着林西的手,哭着说道:“奴才自小……自小跟着皇上,日夜形影不离,离开最久也就四个月,奴才早就忘了父母亲人,心里没有别人,就只有皇上,若皇上……奴才该怎么办?”
春财也跟着跪在床前,‘呜呜’地哭着,他和春喜一样,跟在林西身边数十年,早就将他看做唯一的亲人。
花海棠心里难受,道:“你们哭什么哭,皇上还活着呢。”
春喜和春财沉浸在悲伤当中,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你们哭什么哭,哭得我心里这么难受……”
花海棠推了推两人,来到林西床前坐下,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她一生无儿无女,将林西看做唯一的亲人,如今看着他油尽灯枯,她心里怎能不难过。
御书房内,焦战和林岑相继走了进来,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纷纷行礼,道:“臣等参见王爷,参见太子殿下。”
焦战挥挥手,道:“诸位爱卿免礼吧。”
“谢王爷。”
这些年大多数时候都是焦战听政,所以林国大臣已习以为常。
焦战看着他们,这些人有过半都已换了人,有的是犯了事,有的是致仕归乡,还有的是年老离世,或许离别才是人生常态吧。
焦战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召你们来,是为新皇登基一事。”
众人心里一惊,事情发展太快,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王爷,您这是何意,皇上呢?”
“皇上……”焦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道:“皇上昏迷不醒,已是大限已至,将不久于人世。”
“怎会如此?”
林西执政几十年,勤政爱民,礼贤下士,林国在其统治下繁荣昌盛,欣欣向荣,他们这些大臣打心眼里佩服,乍一听这个消息,心中难免悲伤。
“皇上的身子向来不好,能撑到今日已是极限,好在太子早定,皇上若真没熬过去,便由太子继位,诸位爱卿辅政。”
众人心里不好受,齐齐应声道:“是,臣等遵命。”
“太子妃温良贤淑,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待太子登基以后,便举行封后大典。”
焦战一一叮嘱,众人纷纷应声,待所有事都交代完毕,他便离开了御书房,回到了乾坤宫。
扫了一眼殿中众人,焦战平静地说道:“有劳三娘为皇上施针吧。”
“好。”花海棠掏出鬼针,为林西施针。
杨潇走向焦战,轻声问道:“王爷可后悔?”
在得知林西的病情后,杨潇主张让林西就在宫中养病,焦战却让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才有了林西放下朝政,到处游玩的事发生。
“不后悔。他说过,他不想做太子,也不想当皇帝,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之所以选择他不喜欢的生活,是为了完成先皇的遗愿。现如今他做到了,他无愧于先皇的嘱托,也该放下一切,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杨潇沉默,几十年的相处,他自然清楚林西心中所想,只是他无法接受林西离开,所以才主**西留在宫中养病,在他想来,这样就能留林西久一点,再久一点。
随着花海棠的施针,林西慢慢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回过神来。
“皇上醒了。”焦战依偎在床前,温柔地替他拢了拢头发。
“我……”喉咙有些不舒服,林西清咳了两声,道:“我又昏倒了?”
焦战点点头,道:“皇上要喝水吗?”
两人说话间,春喜已经端来了水。
林西挣扎着想要起身,焦战见状扶他起来,靠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