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好的时候,伤口隐隐作痛,我会喝两口镇一镇,这可不算酗酒。”提及缺失的一条腿,陆之默不以为然,似乎早已看开,她将酒撒在了季颜的身上,口中呢喃着:“殉道者献祭鲜血弥补世人犯下的错,获得神的原谅,用任慈之主的剑打开希望的大门,摘取梦寐以求的硕果...这是为信仰铺垫的设计...很绝妙。”
二人摸了摸身上,都没有打火机,经过的赞达扔了一盒火柴,“水火电,随身携带能解燃眉之急,PA-40理论培训课第一节就再三提到过。”
被戏谑一番,俩人不计前嫌的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很默契,“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毕业了。”
纪南岑把玩着火柴盒子,盯着面目全非的季颜,回身看向了苏屿汐,“你想说些什么不?”
“不管何时,我对她...都无话可说。”苏屿汐依旧是漠然的,是啊,她永远不会原谅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即便她已经死了。
纪南岑哀然叹息,“干了那么多坏事,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自己的罪恶,也算是扯平了。”说着,她擦燃一根火柴,扔在了被洋酒浸湿的衣服上。
一团火光冲天而起,在神明信仰的脚下,罪恶的人以匍匐的姿势受到了燃烧的洗礼。
她来过又似没有走这一遭,这沧海一粟的生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殆尽,没有人原谅她,也不会有人记住她,也许这是独属于的季颜惩罚,理应受到的惩罚。
......
旧城改造项目终于进入正式拆除的环节。
年关将近,整个渲城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唯独这一方被遗忘的废墟。
纪南岑牵着富贵站在院子里发呆,苏屿汐则探着脑袋,盯着五朵金花在鸡圈里啄食,这是属于一家八口的团聚,也是与过往郑重告别的仪式。
“你那武器库里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么?”苏屿汐走近,因为太冷,她将手伸进了纪南岑的衣兜里取暖。
“都已经搬走啦,放心吧。”纪南岑的回答显然是有气无力,毕竟还是很感伤,虽然拆除工程还没有影响到这一片,但基于安全起见,这大概是她们最后一次来到这萧条的小院。
“你...在难过?”大小姐突然变得嘴笨,她想安抚舍不得的小财迷,只能靠亲吻去抚平。
纪南岑将脑袋磕在妻子的肩头,小声埋怨着:“我舍不得的是,和你一起在这里生活的片段,无忧无虑的短暂的清闲的...”
“傻瓜,即便不在这里生活,我不也一直在你身边吗?”
“其实...我希望我的屿汐能像沁沁那样,不用看透人情世故,就那么傻傻的贪吃的单纯的快乐着。”
苏屿汐皱皱鼻子,俏皮的贴在纪南岑的耳边,“在你的保护下,我就是冷冰沁,当然...是高智商版的,至少不会烧了家里的厨房,不会淹没了家里的客厅。”
“走吧,波尔小姐说快到春节了,大家这些天要常聚。”
“等等,合个影吧。”
“合影?”纪南岑傻乎乎的挠了挠脑袋。
“是你说的,我们一家八口要整整齐齐的,当然要合影留念咯~”
苏屿汐将手机摆好角度,纪南岑赶着五朵金花走进了院子里,富贵一如既往的喜欢趴在主人的脚下。
快门定格的一瞬,一家八口,整整齐齐的~
暮色降临,改造区拆除工作停了下来,空气里还弥散着尘埃气息。
穿着警察制服的女人身形高挑,昏暗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愈加修长。
穿过四通八达的巷道,手里捏着一张纸条,她左右张望着门牌号,终于在陈旧铁门前停下了脚步。
拉开没有上锁的门,她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带着莫大的好奇走进了屋子里。
人去楼空的萧条感,不禁让她失望的叹息,看来还是晚来了一步,这里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抬眼看向二楼的楼梯口,她探寻着走了上去,倒塌在梯子的门吸引了目光,她蹲身抚摸着被炸开的痕迹,微微锁眉。
再当穿过狭窄的门厅,她看着两道质地完全不同但大敞的门。
走进木门的一瞬,还未断去电的房间,闪起了七彩的灯光,虽然大多数的东西已经被搬走,但依稀很能感受到童话世界的美好。
坐进破旧的沙发,女警环顾着屋子里的陈设,氛围越是温馨浪漫,越是叫人莫名的伤感。
棱角分明锐气的面庞,本是冷峻的淡漠,却在这一刻无比的落寞。
“南岑,我会找到你的。”
作者有话说:
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留言询问,我会一一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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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正文完(上)
渲城下了一场不停不歇的鹅毛大雪, 整个城市银装素裹,搭上霓虹闪烁的夜景,人们的脸上少了一丝奔波生计的疲态, 毕竟飘雪总是浪漫的。
陆之默矗立在阳台门边,盯着不见尽头的街发呆, 手中端着的咖啡已经凉透, 兴许是三室两厅的大屋子没什么人气儿, 就算是门窗紧闭也惹人寒颤。
大门被敲响, 拉回了她游离的思绪,垂眸盯着杯子,转而悻悻的放在了一旁。
失去基本的行动能力,让她变得有些迟钝, 好在这大半年的康复, 让她渐渐习惯了慢吞吞。
流逝的东西总是转眼一瞬, 抓不住留不住, 似乎慢一点也挺好的, 她学会了用这样的说辞来安慰自己。
“来了。”陆之默拉开房门,瞧着纪南岑独自一人站在门口,诧异的问起:“屿汐怎么没和你一起?”
当是进了自己的家门, 小财迷不等邀请, 已经娴熟的换上了拖鞋,等瘫倒在沙发里, 才懒洋洋的解释道:“这不年关将近嘛, 公司可离不得她,正日理万机呢~”
陆之默朝着小吧台上的酒柜努努嘴, “今天没事, 要不喝点?”
“喝酒还是算了, 我家那口子管我管的紧,稍不注意就踩了她的爆点,我怕。”
“果然结了婚的人都是‘耙耳朵’。”陆之默打趣道,坐进沙发的同时,就着拐杖敲了敲纪南岑的屁股,“去,帮我取一瓶红酒过来,你不喝我喝,干巴巴的聊天很没意思的。”
纪南岑很听话,应了陆之默的意思,跑到吧台后随便抽出一瓶酒捧在手上看了看,不禁戏谑着:“以前你可不喜欢碰这玩意儿的,还说不酗酒...”
陆之默没有反驳,大概是默认了事实,她笑笑不语,将一份早在很久之前就备好的厚重礼物取出。
今天邀约纪南岑到家里小聚,也算是完成自己剩下还没实现的梦想。
递出一封单薄的信件,换回了纪南岑手中的酒,她自顾自的起开瓶塞,“来吧,咱们之间说话就不磨磨唧唧了,这个你拿走。”
纪南岑迫不及待的撕开信封,抖出一张薄纸,上面只记了一个地址,从字面就能看出,那是某个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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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开口询问,陆之默主动解释着:“寻找你家人的下落,我不是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年我总想着再等一等,等怒马会能组织成熟,等神明信仰的面世,等自己的计划实现。
等着等着就成了年复一年,我很抱歉,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一直利用着你,甚至妨碍着你找到家人。
这个地址是你父母...墓地在崇安市,如果想去看看就抽空去一趟吧,说不定就能通过这条线索,找到其他亲戚的下落。”
纪南岑小心翼翼的捧着信封,好像这样就能维系住未知的亲情,她日日夜夜在渴望着家人,可墓地的字眼太残酷了,戳得让她心底最柔软的一处阵阵剧痛。
客厅里的萧瑟混杂着沉默。
即便笑容惨淡,纪南岑还是接受了这迟到的礼物和事实,她抬眼朝着陆之默眨巴眨巴。
“这是锦上添花的好事,相比之下,你能活着是我今年最大的心愿,它实现了,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玄幻方式,哈哈哈哈。”也许这番话也是在慰藉她自己。
陆之默悠闲的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翘着孤零零的左脚,即使善于隐藏心思,但如今的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眼神溢出的孤独实在容易被洞悉。
止住尴尬的笑声,纪南岑还是破例为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主动与之碰了碰,“不开心就说出来,老大不小了还喜欢憋着,就不怕憋出病么?还是说你在想清让?对哦...嘶...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陆之默巧妙的躲开了白清让这个话题,“你不是有很多疑问么?今天我有问必答,你尽管提。”
“对对对...采访一下,你都伤成那样了,在荒郊野岭的地方是怎么活下来的,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奇迹!”
“是清让买了我的命,还记得当时赞达拨通了她的电话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钻了PA-40安保服务的字眼,让赞达调查我的背景同时,又花大价钱买了一个保命的服务。”
“所以说...”
“你离开段承霈的别墅时,看到了什么?”
“拜托...我被你捅成了筛子,吊着一口气儿还能看到...等等...”纪南岑回忆着混乱的场景,在一行人陆陆续续策略现场时,她透过窗看到了...
是的,在宽阔的前院里,她瘫倒在苏屿汐的腿上,车窗外有红蓝色的灯光闪烁。
“难道说...”她迟疑的看着陆之默。
“有人安排了一辆救护车,在我们两方缠斗的时候开进了前院,她就在里面...”
恍然大悟,纪南岑惊呼着:“所以...白清让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可为什么我们在多布尔只见到了你?”
看来,还是逃不开爱情失败的话题。
陆之默豪饮一杯酒,龇牙咧嘴的皱起了鼻子,眼底流露莫大的无奈。
“我可以看穿很多人的心思,独独看不穿她的,明明被我言语中伤,她还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救我,甚至陪着我完成了这半年的康复训练,是我提出的分手。”
陆之默给予的答案让纪南岑哑然,前一秒还嬉笑着对方幸运遇到了真爱,后一秒便消磨了笑容,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里。
双手交握着酒杯,指尖轻轻敲出一片落寞,陆之默垂眸不愿对上挚友的注目。
“那段日子我的情绪很糟糕,生活不能自理让我很绝望,剥离了尊严的狼狈,最为可怕。
我一直驱赶着她,不想她看尽我的落魄,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着留在我的身边...
这很不公平,不是么?她那么好那么优秀,就算是继续相亲,也能碰到比我好的人,最起码是健全的,我现在是不折不扣的残疾人,只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更别说,谈什么风花雪月,什么细水长流。”
良久的沉寂后,纪南岑放下杯子,她侧身注视着不再傲慢的陆之默,这一刻的她看起来很憔悴,仿佛几句之间老了不少,看来她并没有放下爱的人,也没有放过自己,这或许算是一种惩罚吧。
“你...”挂在嘴边话半天道不出,纪南岑咽了咽唾沫,鼓足勇气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难道不想她么?或者说..有没有想过把她追回来?”
“算了,难道我伤她还不够深么?我会默默的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但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你总是自以为是的替他人做好决定,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对方的感受,白清让倒了血霉碰上你,如果我是你,至少不会当缩头乌龟,最起码把分手的权利留给她,这才算是公平的,早知道这样,她就该拔了你的氧气管,省得这么气人。”
陆之默微眯起眼睛,好友的调侃让她心情不错,“就这样吧,我们总不能一直揪着过去不放手。”
“听我一句劝,别做默默付出只会感动自己的事,你要是深爱着一个人,就算是缺了两条腿,爬也要爬向有她的地方,患难见真情,她值得被你保护被你爱,用余生去爱她补偿她,总比没有你的陪伴好百倍。”
纪南岑一边说着一边暗戳戳的靠近陆之默。
陆之默机警的盯着她,“你...干嘛?”
“我来给你算一笔账哈,你利用我的次数十根手指头数不过来了吧,再加上你拿刀子捅我,又还有说了那么多伤害我的话,我虽然原谅了你,但总还是要讨些什么东西回来,不然这事儿扯不平的。”
“你...”陆之默正要开口答应,倏而瞪大了眼睛,微哑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纪南岑手刀砍脖子的事儿干多了,一刀一个准,只是陆之默属于硬骨头,砍得手骨生疼。
“婆婆妈妈的像话么?”她甩着手腕缓解着疼痛,骂骂咧咧的戳了戳陆之默的脑袋,“我烂好人当到底,用爱感化你。”
将晕过去的陆之默扛在肩头,另一只手提起她那心爱的拐杖,小财迷直接火速离开。
大皮卡轰着油门也不怕雪地打滑,纪南岑十万火急朝着临玺台别墅区赶去。
车子刚要驶入闸口,意外碰到下班回家的苏屿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