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个多小时后。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昙燃洗了手,用清洁纸擦干净,确认没什么遗漏的地方,才回了卧室。
陶言蹊裹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他撩开少年脸上的乱发,确定对方没有继续发热,忍不住捏了捏白嫩的脸颊肉。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却清减了很多。
昙燃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心头旖旎的柔情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秘的不安。
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陶言蹊的反应都有些诡异。
临时标记竟然成为了发热的导火索。
更有甚者,在注射液态信息素的时候,
对方信息腺反馈给他的触感也很不对劲。
不再是过去的柔软清甜,反而显得僵硬迟钝。
甚至连信息素的气味都发生了变化。
男人脸色发沉。
在自己离开后,陶言蹊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床上的人睡得不太安分。
稍微扭动身体,一只不安分的脚也悄悄伸了出来。
白皙的脚腕被昙燃轻轻握住。
又被温柔地塞回被子里。
眼前的小家伙明明如同小猫一般,软糯无害,任人拿捏。
偏偏在某些事情上又异常的执拗。
究竟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不打草惊蛇,安全地带他离开这里?
他又愿不愿意再面对曾经欺骗和利用过他的自己?
向来干燥的掌心。
这一刻却因为紧张微微潮湿。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床头柜角落。
鸽血石戒指表面正焕发着幽微的光芒。
流动的光影如同一双眼眸,
在暗中注视着一切。
……
与此同时,厄尔兰多市的一间豪华宅邸内。
青年正推开房门,满脸疲惫地走出。
“事情怎么样了?宴家主他……”
苏茸立刻迎了上去。
宴西辞看上去很憔悴。
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下颌唇角也都是凌乱的胡茬。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粗粝,“父亲他……情况很不好。”
来源于地幔热河的辐射。
根本不是寻常人所能禁受的。
更何况当时事发紧急,宴鹤根本来不及穿上防护装备就直接下了矿。
等到手下人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恐怖的辐射波会让人体器官慢慢化为脓血。
到最后即使外标看起来完整,身体结构也已经被完全破坏。
即使宴西辞闭上眼,屏住呼吸。也怎么都摆脱不了满屋的血腥气。
“辐射的伤害这么严重么,连宴氏的医疗官都……”
苏茸碰了碰凤他垂在身侧的手指。
冰凉。
湿腻。
还在微微颤抖。
“来不及了,我们送医太迟,父亲他……他体内器官的受损率已经超过了50%。”
宴西辞死死咬着后槽牙,
“可能……撑不过这个月了。”
支撑整个弥沙帝国运作的热能产业中,宴氏占据了超过半壁江山,而宴鹤正是其中的中流砥柱。
直到这一刻,宴西辞才真正明白,过去父亲究竟为自己挡下了多少压力。
曾经坚不可摧的山岳一夕崩塌,在至亲分离的痛苦之余,也给他压上了无法喘息的沉重负担。
“父亲他已经订立了遗嘱,如果他不幸出事……那么我将继任下一任宴氏家主。”
青年的眼底甚至隐隐有了泪意。
“可是……”
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他从未设想过分离的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一向倜傥的alpha痛苦地揪着头发:
“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我或许做不到。”
不仅是遍布整个帝国的庞大产业和利益关联。
甚至在宴氏家族内,他还要承受来自各方的权力争夺。
同时,他也根本挽留不住宴鹤流逝的生命。
至于能否守住父亲苦苦支撑的家业,更是个未知数。
“宴少!”
在两人交谈时,也有其他贵族子弟闻讯赶了过来。
宴鹤情况紧急,治疗的地点就在热河附近的宅邸。
即使有心封锁消息,也很难瞒过他们安插的耳目。
“矿池爆炸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我们为宴家遭此横祸深表遗憾……不知道宴家主现在情况如何?”
“不论发生什么,都请宴少务必坚强,必要时我们这些兄弟都能帮得上忙……”
“……”
这种家族更迭的新闻,往往在上流阶层传播极快。
相比于积威多年的宴鹤,眼前这个羽翼未丰的下一任家主,明显更好拿捏。
鼎沸的人声包围了宴西辞。
曾经游刃有余的态度荡然无存。
他面对着那些或善意或心机的关怀和询问。
油然生出了逃避的冲动。
现在的他只想好好静一静,慢慢消解亲人离散的尖锐疼痛。
他不愿面对,也无法面对那些真假参半的面孔和言语。
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里呢?
宴西辞死死抿着唇,手腕却忽然一暖。
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了他。
“抱歉大家,宴少还有很重要的事务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
不知什么时候,瘦弱的omega已经灵巧地挤进了人群中。
他狡黠一笑,拉着宴西辞转身就跑。
事态转变得太快。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苏茸已经带着宴西辞溜出了会客厅。
“那个人是谁,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说不定是宴少养着的omega吧,看他那副穷酸劲,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人。”
“被小情人当众带走,没想到宴少还是个妻管严呐……”
贵族子弟们神色各异地纷纷议论着。
只有靠着廊柱的杰兰特嘴角勾起,神情玩味。
有趣……如果他没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