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清冽宜人的苦荞茶味,却偏偏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凌乱。
亲人即将逝去的痛苦在这一刻倏然被冲淡。
眼里心里,只有和这个人紧紧相依。
“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低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呓语。
他伏在苏茸耳边问道。
……
几日后。
“喵嗷~”
小奶猫软糯糯的叫声唤回了陶言蹊的注意。
它通体雪白,毛色鲜亮,性格也很黏人。
他索性给它起了个名,叫奶糖。
抚摸着奶糖柔软的毛发,某些模糊的画面忽然闪过脑海。
似乎在不可追溯的梦里,也有人轻抚着自己,疏解难以忍受的灼热。
大概只是他的错觉吧。
陶言蹊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天气渐冷,秋季学期的课程也基本结束。
他于是和邵羽商量,延长了在sparkling工作的小时数。
这样自己能得到更多的酬劳,
也能尽快攒下一笔积蓄。
或许能在皇室正式采取行动之前。
为自己争取到短暂的自由。
指腹忽然传来一抹刺痛。
陶言蹊低下头,发现也许是小猫吃得太着急,尖牙刮破了自己一点油皮。
不过这点痛感和腺体持续性的疼痛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毫不在意地任由奶糖舔掉了那一点血迹,擦干净手站起身。
“今天我会回来得比较晚,自己在家要乖乖的哦。”
陶言蹊裹了件厚外套,出门去乘悬浮班列。
随着房门关上,
蹲在地上的奶糖眼神忽然发生了变化。
它双眼发出幽微的蓝光,对陶言蹊留下的血液进行着样本分析。
并将数据完完整整地传输到某人的机甲核心之中。
……
“诶,言言你今天来得好早,”
邵羽原本热情地向陶言蹊打着招呼,等看清他的模样,语气陡转,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昨晚没休息好,店长别担心。”
陶言蹊用力搓了搓脸颊,强行让它添了些血色。
昨天傍晚开始,信息腺深处就一直剧烈抽痛。
他疼得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勉勉强强昏睡过去。
不仅是疼痛,连各种感知也在减退。
他平时基本没什么食欲,最近还时不时会出现视物模糊、听不清声音的症状。
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能支撑多久。
“我先去换上工服。”
陶言蹊来到酒吧后厨。没想到碰到了正在更衣的苏茸。
“……茸茸,你怎么也在?”
他有些疑惑,现在似乎不是苏茸的上班时间。
后者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今天正好没什么事,就想着早点过来帮忙。”
身体实在不太舒服。
陶言蹊点点头,并未多想。
也就没有注意到,苏茸背在身后的手腕上。
晶环正不断闪动着通讯的信号。
白天酒吧的客人并不算多。
为了不显得冷清,邵羽索性直接打开了弥沙帝国频道的通讯光屏,让每日新闻成为背景音。
陶言蹊刚刚把一杯鸡尾酒送到餐桌。
就在光屏上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今天做午间发言的竟然是大帝本人?之前不都是由军方代表负责吗?”
“难道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宣布?”
“……”
吸引了众人关注的面庞。
落到陶言蹊眼中却显得那么刺目。
他直觉想要回避。
但身后看热闹的顾客已经拥了上来,一时退无可退。
“经过慎重考虑,朕今日有一个重大消息向大家宣布。”
光屏里,容毅沉声道。
“首先,朕必须沉痛声明,十八年前,由于内部纷争,朕的发妻陶雨橙和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储被奸人所掳,不幸失踪。”
“十八年来,皇室一刻也没有停止寻找他们的下落。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近日朕终于得到了关于他二人的消息,只是……雨橙已不幸身殒。”
年长的帝王显得相当悲痛。
他向来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眼底也含着热泪。
“朕年轻时恰逢星盗动乱,曾与瑟兰联军共同阻击抗战,当时雨橙与朕出生入死多次,情谊深厚,绝非夫妻一场所能涵括。”
“故朕将择日举行追悼大典,追封雨橙为皇后,谥号贤德,同时将迎回流落在外多年的小皇储,将其列入皇位继承序列,并盛典册封……”
后续容毅继续说了些什么。
陶言蹊已经无法听清。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耳膜里也嗡嗡作响。
分明是伤心欲绝后的含恨离去,
却被粉饰美化为被迫分离。
更讽刺的是“贤德”这个称号。
母亲一生向往的。
唯有真爱和自由。
所谓贤德根本是束缚她的枷锁。
即使忍受着折翼的剧痛,她也要摆脱这个牢笼。
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盖棺定论。
倘若她知道了这一切……
又该感到多么不堪和愤怒?
眼前忽然一阵发黑,天旋地转。
陶言蹊踉跄着扶住身后的墙。
一低头。
温热的液体就淅淅沥沥从鼻端滴落。
他急忙捂着鼻子往后退,找到一间没人的包间。
躲了进去。
手里的清洁纸很快被鲜血染红。
陶言蹊坐在墙脚,微扬起头,任由泪水在脸上恣意流淌。
外间关于这件事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进来,大多数是关于容毅的正面评价。
毕竟情深不渝、旧情难忘,对于帝国的领导者而言,确实是难得的品质。
陶言蹊绝望地捂住耳朵。
不去听那些诛心之语。
心痛愤怒到极致,连身体的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对时间流逝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