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参加宴会, 琴酒今天没有戴他那顶帽子, 额前的银发仍然凌乱,能看到那双墨绿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愕然。
琴酒不知道?但他也没有反驳一之濑。
降谷零的呼吸越来越轻,几乎要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是他在感受到压力时的习惯。脑子里一时间出现了几个猜测,他的眼神不停地在琴酒和一之濑之间转动着。
和以服务生身份进来的Hiro不同,降谷零是和琴酒以及这位从没见过的一之濑一起过来的。能感觉出来这两人之间是熟识的,并且言语间可以看出,琴酒应当是一之濑的上级。
只是看似上级,一之濑的敬语中又掺杂着一丝不恭,琴酒也并不生气。
降谷零的眼神愈发地深沉了,那么一之濑的身份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没有代号的研究人员”。琴酒不知道的事情他清楚,尤其是这件事涉及到BOSS,他真的能随意乱说吗?一之濑至少是比琴酒更高级的成员才对。
会是那个“朗姆”吗?传闻中组织的二把手,但是年纪好像又对不上。
黑暗中好像有一道闪电划过,降谷零与琴酒阴冷的视线对视上了。琴酒警告一般地看着他,让人感觉好像被什么冷血的蛇盯上。降谷零的心脏“咚”地沉了下来,他有些僵硬地对琴酒露出了一个微笑。
“弥世知道吗?”降谷零尽量自然地看向了站在那边的弥世,身边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周围似乎有很多人都想上前和他搭话,只是碍于那两个人暂时还没有第一个。
琴酒冷哼了一声。
就像引起这场骚动的不是自己一样,一之濑像是没事人一样凑到了两个人之间,似是无意地阻挡了琴酒对降谷零的死亡视线,笑着说道:“gin酱,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要好好说我不知道,总是掩饰会被人说成傲娇的。”
琴酒的死亡视线转移了目标,同时对着一之濑冷哼了一声。
“我觉得苹果酒应该不知道。”一之濑转过头对降谷零笑
,十分亲热地揽着他的肩膀,“毕竟我也是刚知道的。”
您直接说是您现场编的不就好了吗?一定要用这么委婉的话来说明吗?
降谷零心中吐槽了一句,表面上却顺着一之濑的意和他拉近了距离。
凑近了之后,降谷零注意到一之濑的厚眼镜片下的眸子,是十分特别的赤瞳,像是黏腻的血液干涸后的暗红色,只是被镜片遮挡住,不是这么近根本看不到。
“毕竟苹果酒这么重要,BOSS这么重视他,总不能让他去什么港口黑手党吧?一个横滨的小组织,即使有异能力者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在组织里待着多好。”一之濑有些滔滔不绝地说道,好像和降谷零也已经认识很久了,而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
注意到降谷零好像一直在看他的眼睛,一之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愉快地问道:“你在看这个?很特别吧,是隐形眼镜哦!有没有感觉很帅气?”
一之濑说着,摘下了外面那个厚底眼镜,低下头做出要把隐形眼镜也摘掉的动作。
降谷零连忙制止他,在这种场合摘隐形眼镜不管怎么说都感觉很奇怪,说道:“不用了,我知道这是隐形眼镜。”
一之濑却十分执着,低头摆弄了半天,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也没能摘下来,无奈地说道:“算了,没有镜子真的很难。”
摘下眼镜的一之濑,虽然还是之前的那张脸,可是有着那双浓稠的血一般的双眼,存在感比之前要高多了。
他低下头将眼镜戴好,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医生模式,四处张望着:“那位森先生去哪里了呢?我还想找他谈谈合作的事呢。”
“把苹果酒让给他们合作不就成了吗,还用费这种事。”说话的居然是琴酒,他的语气略有些讥讽,这让刚刚在内心中开始猜测一之濑和BOSS有关的降谷零在后面又打了个问号。
“那怎么行。”一之濑平静地反驳,他转头看向穿着白色正装的少年,说道,“想要他的人很多呢,奇货可居,所以还是留在手里最好。”
“而且苹果酒这么可爱,我舍不得。”他看着弥世的方向露出了微笑。
这句话把弥世说得像件物品一样,让降谷零在心中对这个一之濑的评价又拉低了些,他偏头绕过一之濑询问琴酒:“要我去找他吗?把BOSS的意思告诉他。”
“苏格兰去最好吧。”一之濑居然教训起他来,像是很有经验一般地说道,“不要打扰小孩子交朋友,又不是什么心理变态,非要把人家绑在家里不让出门。”
听着这有明确指向的话语,降谷零忍不住又开始猜他在说谁。
他轻轻地侧过身,将一之濑的手从身上放下来,说道:“我去找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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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世在看到琴酒的时候就看到他身边的一之濑了,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大概也猜到一之濑是来做什么的了。
一之濑和宫野志保是同一个实验室的人,在宫野志保回美国继学业的时候,这里的研究应该是由他来继续。
他曾经说出希望他和太宰治潜规则的话就是为了港口黑手党的资金,现在过来当然也是为了港口黑手党,并不算是很怪。
只是这家伙说出那句BOSS属意的继承人那句话,弥世也还是惊到了。
BOSS一直以来都对他很特别,像是纵容般放任着他,甚至连人身自由都没限制,简直就像是他的粉一样。
但要是说继承人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人不清楚,弥世这个看过漫画的却是知道的,组织一直以来研究的药物,是为了延长寿命。那个追求永生妄图飞离死亡的酒厂BOSS版伏地魔,想把他做成魂器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让他继承位置,别做梦了。
在这里弥世和降谷零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对于一之濑的身份上。一之濑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还在琴酒面前编排BOSS的话,他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研究员。
弥世是知道朗姆是谁的,他开始往BOSS的私生子上猜测了。
而且宏观来看,整件事都有着一种很让人熟悉的怪异,就像是以前也经历过相似的事情一样。
“少爷,稍微理我一下吧。”太宰治撑着脸看他,眼睛因为挤压稍微有些上挑,眼睛里带着些许的笑意,“一直不说话我很寂寞的。”
弥世这才抬起头来,发现身边就只剩下太宰治一个人了,便问道:“中也呢?”
“唉,第一句话就是中也吗?他去帮你拿蛋糕了,觉得你低血糖。”太宰治放下手来,脸又恢复了正常的英俊,怂恿道,“中也还说今天晚上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等回去之后,你可以用干部的身份把他关到审讯室,听蛞蝓的惨叫声。”
听到太宰治的话,弥世颇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总之也差不多掉光马了,在太宰治面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对他说道:“我打算拒绝的。”
“为什么?”太宰治问道,表情倒不是很惊讶,撇了撇嘴,“你什么都不用做哦,我们疑心病很重的首领先生不会给你工作的。”
“因为我本来就是假的吧,答应下来像什么话。”弥世说道,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耳边的小辫子,今天换了发型,这个小辫子被发饰别了起来,他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捋一把了。
退而求其次摸了摸耳垂,今天的耳朵上也换了耳饰,从头到脚都是不习惯的新装备,他只能把手放回去。
太宰治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嘴角。
“他看中的就是你,否则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找上你。”太宰治的话还没说完,弥世忽然被一个服务生撞到了。
服务生托盘中的酒杯洒在了弥世的外套上,服务生立刻开始道歉。
“非常抱歉!”对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来替他擦衣服,若是深色衣服还好,太宰偏要选了最特别的白色,酒渍在上面十分的明显,有些微微的发黄。
就像是美玉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让人感觉十分的可惜。
服务生还在道歉,弥世扶住了他,说道:“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服务生低着头,一副愧疚的样子,低声说道:“请您让我弥补我的过错,我可以试着清理一下吗?只要五分钟就好。”
“那就试试吧,总归现在也不能立刻就走。”弥世低头看了看衣角的那块污渍,转头对太宰说道,“那我和他去看看。”
说完也没等太宰的回答,直接跟着那个服务生离开了。
太宰治站在原地挑了挑眉,中原中也端着一个精致的盘子回来,上面放着他精心挑选过的蛋糕。
中原中也本来看到了弥世一向很喜欢的提拉米苏,又想起来里面的手指饼干浸过咖啡液,还是换了纯奶油的蛋糕。
“弥世呢?”中原中也看到太宰治一个人站在这里,不由自主地硬了。
指拳头。
“唔。”太宰治拿起盘子上的叉子,将那块精致的小蛋糕叉掉了一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和人私奔了。”
“哈?谁?”中原中也满脑袋问号,也顾不上太宰治的行为了。
“别想了,我们比不过的。”太宰治将剩下的小半块蛋糕塞进了张开嘴愣住的中原中也嘴里,看向了弥世离开的方向。
有另一个人追了上去。
*
弥世跟着那个服务生走出了大厅,外面的走廊金碧辉煌的,有不少穿着相同制服的服务生走来走去,一直走到了二楼。
二楼就
没有一楼那么明亮了,服务生快步走在前面,根本不管后面的弥世能不能跟上,径直的进入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的满月是唯一的光源。
服务生反手将大门关上,终于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了弥世。
“好讨厌啊。”弥世面无表情地对那人说道。
服务生勾起嘴角没有回答他,只是张开了手臂。
弥世的冷脸也装不下去了,同样伸出手抱住了那个人,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在对方的颈边蹭了蹭。
“你是不是变黏人了,弥世。”那人笑了起来,问道,“有这么想我吗?”
弥世抬手抓住了对方头发的一角,然后用力拽了下来。平平无奇地黑色假发套落在了地上,被月华照耀着仿佛流动着光辉般漂亮的银色长发垂了下来。
“我可是很久很久没有见你了,我们从出生起都没分开这么久,千晃。”弥世挑起一小捋头发,即使被窝在假发套中很久,仍然顺滑柔软,“我就说我好像感觉到了你的气息,所以才会叫错名字的。”
“把我认错还要拿我当借口,昏君。”赤崎千晃面无表情地吐槽他,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我也只能给你背锅了,谁让我就是这种劳碌命呢。”
“昏君也是有人奉承出来的。”弥世同样面无表情地说道,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同时笑了出声。
弥世和很久没见到的幼驯染一起坐在了房间窗户的平台上,皎洁的月光照耀在两人身上,从楼下传来悠扬的小提琴的乐声。
“果然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同。”赤崎千晃立刻思考起正事,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必须要记下来,下次实验的时候要把这个变量加进去。要是等我再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年该怎么办……”
弥世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如果不打断估计短时间内停不下来,便主动问道:“你能待多久?”
“理论上是三天……这里的三天。”赤崎千晃说道,伸手碰了碰弥世的脸,“您可真难找啊,陛下。我来过两次,完全没发现你的踪迹呢。”
“两次?”弥世完全没注意千晃开的玩笑,注意力全在他的话语中,“什么时候?”
“这我就不记得了,时间太过混乱,我完全分不清。”赤崎千晃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但也优先回答了弥世的问题,“我买了报纸,前一天还是周一,第二天居然是周六了,完全看不懂。”
“不应该啊。”弥世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他单手撑着下巴,“现在的时间应该是正常的才对,还没到那个时候……”
“谁!”赤崎千晃忽然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挡在了弥世面前。
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一束微小的光照进了房间里面。
弥世没有动,仍然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门口。
千晃把手伸到身后,握住了弥世的手,打算一有什么不对就戴着弥世直接跑。
缝隙更大了,似乎是年代久远关节处不够灵敏,在门打开的时候,在相对寂静的二楼发出了有些阴森的声音。
黑色头发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穿着和千晃相同的侍应生的制服,蓝色的猫眼静静地扫过靠地很近的两人,露出温和的微笑:“黑泽先生,有位先生正在找您,您要现在回席吗?”
“黑泽先生?”在看到那个青年的脸后,千晃不再像刚刚那样警惕了,有些古怪地回过头看着弥世,“改姓也该是改我的吧,你在外面有别人了?”
千晃当然知道弥世平时经常会随口拿他的名字来用,他也经常会听到“赤崎千晃”又如何如何,总之背锅多了也已经淡然了。
弥世也总算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名字是跟着琴酒叫的
,虽然总是在心里吐槽琴酒是他便宜哥哥,可是真的也很少有人叫他“黑泽”这个名字。
等等!
弥世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改成这个姓,要是被千晃知道自己又作死(字面意义)……
完蛋了,该怎么说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