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开始不自觉点头,眉宇间投来赞许的目光:“小伙子手艺不错,我刚跟他聊了聊,叫得上名的家常菜他基本上都会做。”
“岂止手艺不错。”时允闻言€€了一声,说话时那股子骄傲的劲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人家从小就是学霸,就他那双手,将来可是要拿手术刀的,区区炒几个菜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
让时允这么一说,蒋政更忍不住好奇了:“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以为你身边的朋友都和陈彬那小子一个样。”
“就……那么认识的呗。”时允说着低头摸了摸鼻子。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蒋政太熟悉了,他一般心虚的时候都这个样。
话说着说着,蒋政却又突然提到了另一件事,问他:“你初二那年带陈彬来我这儿玩,因为楼上单人床太小了硬是让人家在楼下客厅对付了几晚,怎么现在这小许来了,你们俩就能挤一张床了?”
如果蒋政不提,时允自己都快要把这茬给忘了,目光左闪右躲的,思量着该怎么回答。
蒋政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背后必然藏着猫腻,顺着他的思路这么一联想,这才后知后觉“哦”了一声,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蒋政冷不丁这么一副了然的神情望过来,着实把时允吓得不轻,生怕真被他看出些端倪,识破自己和许临熙的关系,之后的很多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于是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
可谁知蒋政看过来的目光却是忽然变了个味,其中还带着那种“孩子长大了,我很欣慰”的感叹。
很快,时允的肩被轻轻拍了一下,之后听见人说:“小允,你这个想法其实是对的,咱们就该这么做。”
蒋政这句话一出口,倒是把时允给说蒙了,脑子迷迷糊糊跟不上对方的思路,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
他动动唇“啊?”了一声,却听见蒋政继续道:“现在这社会就是这样,多个朋友就多条人脉。陈彬那小子是给社会创造不了什么价值了,这小许可不一样。”
蒋政说着低下头,凑近时允刻意放低了音量,像生怕被谁听到一样:“这小许将来要是在大医院当了医生,你少不了有麻烦人家的时候,现在跟人家把关系搞好,以后确实能少走不少弯路。”
在意识到蒋政没发现自己和许临熙的关系后,时允先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后回过神,这才扶了扶额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蒋政这个想法确实是有够离谱。
见时允没出言纠正,蒋政以为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想了想,不由分说挺起身板就往后院走。
时允看他步子那么急,怕人摔倒,连忙跟上去:“姥爷你干嘛啊……”
蒋政回头神秘兮兮看过来,小声对着时允道:“后院种的猕猴桃熟了,你回去的时候搬两箱,一箱留着自己吃,另外一箱让小许给他爸妈带回去。”
说着伸手抓紧时允的胳膊,把他拉到嘴边叮嘱:“记得,一定得跟人家把关系搞好,逢年过节多走动。你在三甲医院有人脉,往后日子还长着,保不准就有用得着人家的时候。”
蒋政说那话是认真的,没跟时允开玩笑。第三天早上两人出发回去的时候,果真就备好了猕猴桃非要给他们塞到大巴车上。
一想到要跟姥爷分别,下次回来可能就到过年了,时允心里原本还有些舍不得。结果让老头这么一闹腾,心底里那股子伤感的劲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最后坐在窗边的位置笑着跟蒋政挥了挥手,叮嘱他一定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等年底放寒假了自己再回来看他。
水果这东西本身就放不住,更别说像猕猴挑这种软了不吃立马就坏的娇贵品种,时允和许临熙就两个人,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
后来时允一个人静下来想了想,中秋节那天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终归是把许艳萍给烫着了。
就算心里不是真的想道歉,但人终归是许临熙的母亲,就算看在许临熙的面子上,也不能跟她把关系闹太僵。
更何况经过这几天的的认真思考,时允心里又生出了另一层想法€€€€想阻止时长荣结婚,或许可以从许临熙这儿着手,让他劝劝他妈妈。
许艳萍这么看重自己这个儿子,别人说了不管用,但许临熙的话,至少在她那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思及此处时允没多耽搁,第二天早上就把另外一箱没拆封的猕猴桃给别墅拿了回去。
工作日时长荣和许艳萍都在上班,家里只有王婶一个人在。
时允进门后跟人打了声招呼,之后把猕猴桃放到了客厅茶几旁的地上。
照他往日的作风,回来拿了什么放了什么,肯定一刻也不愿意多留,办完事就走。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他私心里还是想等着时长荣回来,一方面是想跟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再好好谈谈,另一方面也顺带着提醒提醒他,这猕猴桃是从他老丈人家拿来的,看看他听见这话究竟什么反应,是不是真的不打算给蒋政养老了。
时长荣下午好像有个客户要见,听王婶说他中午应该会回来换身衣服。
时允等在家里该看了会电视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来突然想起自己这学期有门课要用到上学期的教材,回忆了半天自己把那书放哪儿了,想到以后关掉电视,直接上楼进了书房。
时长荣的书房常年不开窗户,时允进去闻到一股霉味忍不住捏起了鼻子。
站在门口四处打量了一眼,正准备跑到对面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猛然之间,却在对方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个崭新的牛皮纸袋子,下面压着几张A4纸。
时允本身对时长荣工作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也没那个闲心思去偷看人桌上的文件。
他是被那纸上带着“房产”两个字的标题吸引过去的,心里那股预不善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把那几页纸从文件袋下面抽了出来。
内容入目的一瞬间,时允感觉自己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了。
捏着这份文件,恨不得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拆开来、仔细地分析一下到底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就这么一瞬间,时允突然觉得自己跟时长荣好像也没有必要再谈了。
谈个屁!
人家一门心思就想着怎么讨好新娶回来的老婆,哪能顾及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自己像个傻逼一样把最后的指望都寄托在他最后那点没有泯灭的良心上。
然而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时长荣压根就没有良心。
不,不是没有良心,他是根本就没有心!
时允终是没有等到时长荣和许艳萍回来,甚至招呼都没给王婶打一声,拿上那份文件转身就出了门。
时允没有打电话过去给时长荣发疯,也没有再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而是回去以后直接把东西给许临熙一把甩到了面前,沉着一张脸往桌上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许临熙今天晚上本来要值班,所以白天刚好在家歇着给时允做做饭。
看人气势汹汹地进门原以为又和时长荣发生了什么争执,结果走过来看到桌上放置的文件,仅仅只是低头瞟了那么一眼,脸色忽变,当时就跟着沉了下来。
“这是我妈妈的房子。”时允站在一旁对着他说。
“我知道。”
许临熙大致扫了一遍《房产赠予协议》上的内容,俯身默默将其拿起捏在手里,不多时,便听见时允紧跟着发话,带着失魂落魄的绝望:“可它马上就要姓许了。”
盯着“被赠予人”一栏“许艳萍”三个大字无声沉默了片刻,许临熙闭眼轻声叹气,感觉额角太阳穴一阵阵发疼。
他抬手捏了捏时允的肩,对着人安抚道:“我来处理,你在家好好呆着。”
说罢转身回了卧室换衣服,拿着那协议一边出门一边在手机里找到了许艳萍的电话号码。
没多犹豫,当即给人拨了过去。
第38章 “我真的…恨死你们了”
许艳萍在公司里上班这么多年,许临熙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与她工作相关的任何话。
今天人突然打电话说要过来,到了地方却不上去,许艳萍心里不禁纳闷,笑着上前拉许临熙的手:“走,妈妈带你看看我的工作环境。”
许临熙站在原地身子几不可察地侧了侧、躲过许艳萍的触碰,动作幅度虽然小,但还是敏锐地被许艳萍察觉到了。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厅:“去那说吧。”
望着他眸间冷淡的神色,许艳萍微微凝了凝眉,张口就想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两人现在总归还站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遂只能点点头,转身给他引路一同向着咖啡厅走。
许艳萍拉开椅子在位子上坐下,问店员要了杯燕麦拿铁,之后再将目光投向许临熙,只见他默不作声从身后拿出个文件袋放在桌上,随后告诉店员:“一杯温水就好。”
许艳萍挺着身子坐直,一脸严肃地将那文件袋打开,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眼中并没有多少波澜,反倒表情极随意地笑了笑,对着自己儿子问道:“怎么会在你这儿?”
许临熙在来的路上其实有想过,房子这件事也有可能母亲本身并不知情,经时长荣一手策划想给她个惊喜也未可知。
然而她看到这份协议的反应太过于淡定,许临熙心里有自己的判断,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为母亲开脱了。
“妈。”许临熙唤了她一声。
许艳萍闻声看过来,就这对视的一瞬间,却让她在许临熙的眸光里,看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就不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你知不知道……”许临熙说着顿了顿,凝起眉:“这是时允妈妈的房子。”
“我知道啊。”许艳萍唇角似乎还带着笑:“这是时允妈妈当年嫁给时长荣带过来的陪嫁。”
一个磕绊未打,她回话时的语速非常顺畅,听那语气,就像是在说“我知道啊,菜场的萝卜3块钱一斤”一样自然。
之后还不忘把店员端过来的温水往许临熙面前推了推,问他:“可是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咱们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有意义。”许临熙目光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须臾之后复又开口:“这个房子你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
许艳萍端起面前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抬起眸直视过来反问:“不管这房子以前是谁的,它现在就是时长荣的房子。时长荣要过户给我,我总不能傻了吧唧硬说我不要吧?”
“你当然可以说你不要,也不应该要。”许临熙话说得一板一眼,不像是在对自己的母亲讲话,倒像是对待一个自己没打过交道的陌生人一样。
他说:“时允母亲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人家留下的东西最后怎么处置,至少应该尊重时允的意见。”
许临熙今天说话的态度令许艳萍很是不满,自己养了20多年的儿子,遇上牵扯到切身利益的事不但没有跟自己站在一边,反而帮着一个外人跑到公司来对着自己兴师问罪。
相信这种情形放到任何人身上,怕是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
她朝窗外冷冷瞟了一眼,掩下心底的失望,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回复许临熙:“你也说了‘应该’,而不是‘必须’。”
之后身子微微前倾,刻意压低了声音:“这房子要怎么处理与我无关,但时长荣要给我,那我就只能接着。”
“妈。”许临熙叹息,垂眸看了桌上的协议一眼,语气带着无奈:“你自己有地方住,不缺这一套房子。”
“我不缺,但这是我应得的。”许艳萍望过来的目光冷硬,看上去没有任何想要退让的意思。
“什么叫应得的?”
就这三个字从徐艳萍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许临熙恍惚间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坐在对面的这个人真的是平日里自己所熟知的那个母亲么?
为什么仅仅是一纸房产赠与协议,就可以轻轻松松影响一个人对是非的判断,让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自唇间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许临熙手握着桌前的玻璃杯,喉头像梗着一根鱼刺一样难受说不出话。
待饮下一口温水,平静了心神之后才缓缓抬头看向许艳萍,沉声问道:“妈,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的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吗?”
许临熙问这话本没有错,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对这件事情反对的声音越大,听进许艳萍耳朵里反而会对她形成更大的刺激。
“所以你现在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你觉得自己凭什么有立场可以坐在这儿理直气壮地质问我?”许艳萍看过来的目光逐渐露出尖锐的锋芒,毫不掩饰自己已经生气的事实。
见许临熙低头摸了摸额角,沉默噤了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遂看向窗外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临熙。”她长叹口气缓缓出声:“妈妈之前说过,除了学习以外的其他事情都不用你操心。这件事情本身与你无关,你现在非要把自己搅合进来,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视线落回到桌面上,她哼了一声,音量很小:“这东西是时允给你的吧?”
见人没回话也全然不在意,因为答案明显就在这摆着。
“他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些个日子,你们两个相处得怎么样?”许艳萍问:“那孩子总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有没有打扰到你?”
许临熙不是很赞同母亲用“神经兮兮”这四个字来形容时允,听后条件反射般挑了挑眉。
可转念一想,时允曾经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母亲这么多次难堪,母亲不喜欢他也是必然的,况且现在也不是该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遂只淡淡回了一句:“我们相处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