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迅速燃烧了书纸,也愈发地大,因为拂尘捧的近,乌憬忍不住往旁边撤了撤,抵到了身后人的腿,一踉跄,就跌倒了人的身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坐上别人的大腿了。
乌憬有些心虚地准备站起来,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刚一动作,肩上就被人按住,宁轻鸿微微抬眸,在他耳畔道,“坐着罢,又不是在罚你。”
“一直站着,酸了腿,乌乌岂不是又要同我哭了?”他笑,“好了,哥哥教乌乌认字。”
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让这句话近乎如同耳鬓厮磨一般,乌憬耳尖都有些发痒。
火焰声“滋滋”作响,宁轻鸿轻轻的低笑声听在他耳边,两相应和,平白添了几分玩火自焚般的诡异。
乌憬只会重复宁轻鸿的话,“教乌乌认字。”
宁轻鸿将乌憬此时面前的那本书简翻开。
乌憬认真看去,第一页的打头四个字就让他生出几分亲切感,果然,不管哪个朝代,“一二三四”都是这么朴实无华。
除了“四”变成四个横之外没什么不同。
剩下的“五六八七……”就重新怪起来了,乌憬看得一头雾水。
根本没有丝毫怀疑这么简单的字,宁轻鸿为什么还会拿错书,还想着自己这么快学会是不是有点太假了。
要怎么一边装傻一边认字呢?
乌憬学上次一样,用握拳的姿势去拿起笔山上搁着的狼豪毛笔,把自己的手塞进宁轻鸿的手里。
笨拙得毛笔都把自己的衣服弄黑了。
乌憬认真地说,“哥哥教乌乌。”
宁轻鸿低笑,收紧手,攥住天子的手,“好。”
拂尘一直躬身捧着火盆,等火苗将书彻底燃尽后,看见千岁爷抬了抬指尖,才将火盆捧下去,等他再回来时,就瞧见千岁爷连折子都不批了,此时在摊开的白纸上,携着陛下的手慢慢写下那几个可笑的“一二三€€€€”
似乎当真有兴致教起了天子。
乌憬被人握着手写,几乎都没怎么出力,宁轻鸿带他写了三遍,才松开他的手,“乌乌自己写一遍。”
乌憬懵懵懂懂,“写?”
宁轻鸿温声道,“像哥哥一样,在白纸上写出墨色来。”
乌憬试探地画了一痕,像找到了新玩具一样,握蜡笔似的,画画一般,画出了一条痕、两条痕、三条痕,他没学过毛笔字,又特地把每条痕都画得一样长,一样粗。
十分难看。
不错,乌憬很满意。
他还学宁轻鸿一样,画了三遍,嘴里嘟嘟囔囔,“一二三,一二三……”
拂尘瞧着都头疼,也不知千岁爷是如何想的,非得教陛下一个傻子学字,能教会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怕是每日都得耗许多时辰。
今日也不知为何给陛下看那种祸害东西,难不成……拂尘不禁仔细瞧了天子两眼,又想起昨夜千岁爷的异常。
他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却不敢细想。
就这么几日观察下来,他是真瞧不出天子是装的,可千岁爷这般做,心下肯定已然笃定。
为何还不发作,莫不是觉得有趣,想等天子自露马脚?但是€€€€
拂尘瞧着正侧过脸,懵懂地问着千岁爷“一二三是什么”的陛下,又不禁把先前的猜测推翻。
就如同千岁爷先前所说,
若是装的,未免太像。
宁轻鸿似笑非笑地看着乌憬,吩咐,“拂尘,去拿一盘糕点来。”
一盘桂花糕立即被拂尘端上来,在宁轻鸿的示意下,放在那张写满“一二三”的纸上。
因为乌憬先前喜欢吃,他每次来宁轻鸿这,都能瞧见有盘桂花糕备着。
但是上次他被喂出了心理阴影,很久没碰过了,现在看着这盘糕点,忍不住有些馋。
乌憬吞吞口水,
忍住!
宁轻鸿再让拂尘端来一个空瓷盘跟一双玉筷,翡翠似的玉筷被他携在指尖。
盘中有四块糕点。
乌憬眼睁睁看着那玉筷夹起其中一块糕点,放进空瓷盘里。
宁轻鸿,“若是乌乌吃了一块。”他又将一块糕点夹进瓷盘里,“乌乌再吃一块。”
他问,“那乌乌吃了几块?”
乌憬看看宁轻鸿,再看看盘中的桂花糕,有些迟疑,他怕惹宁轻鸿生气,但是……只有这样又能演好又能吃好吃的。
他是个傻子,
原谅他吧。
乌憬果断用抓起两块糕点,叠在一起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乌乌吃了。”
他眼巴巴看着宁轻鸿,似乎还想让人夸他。
宁轻鸿笑了。
作者有话说:
探子:探子的命也是命()
第28章 佛珠 献礼
乌憬吃一块还不够,他两块叠在一起吃,咬了几口后,对上了宁轻鸿微微笑着看他的视线。
后知后觉,现在安静得过了头。
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乌憬啃点心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宁轻鸿。
生气了吗?可他不就吃了两块糕点吗?
乌憬总觉得这人今日怪怪的,如果是前两日,他装作不懂,大着胆子去拿点心吃,宁轻鸿怕是眼皮子都不会动一下。
怎么今日却这么不对劲?
乌憬默默放下了嘴里的两块点心,小声,“乌乌不吃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在吃独食?
少年又试探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宁轻鸿,踌躇了一下,把手里自己吃过的两块点心放到宁轻鸿嘴边,“哥哥吃?”
分你一口?
乌憬仰脸看人,眼神虽然有些不舍,但很认真。
宁轻鸿垂眼看了看抵在自己唇边,缺了两个小月牙角的桂花糕,一时没动作,神色却缓和下来。
拂尘看了看被陛下用手碰过,还用嘴咬过的糕点,忙擦了擦额上冷汗,上前打圆场,“爷,这御桌上的折子现下还一本都没批。”他硬着头皮道,“天色也不早了,不若请国子监里的教傅过来教导陛下?”
语罢,他又委婉地问道,“爷今日可还要召见内阁大臣?”
宁轻鸿淡淡吐出二字,“不见。”
那便是备轿回府的意思,拂尘极有眼色道,“那奴才这就去备出宫的步辇与回府的轿子,这些折子也让内卫府带回去。”
宁轻鸿未曾言语。
拂尘已然躬身下去。
真的生气了?
乌憬揣揣不安,下意识去拉宁轻鸿的衣角,见他还是不理自己,有些着急,“哥哥吃。”
宁轻鸿缓慢地按住少年攥着他衣裳的手,微微笑道,“好,哥哥吃。”他另一只手也搭上乌憬喂他糕点的腕骨,几乎没怎么用力,就送那块糕点入了自己的口。
乌憬愣愣地看着宁轻鸿就着自己的手,微垂下眸,避开牙印,淡淡咬了一口。
他松下一口气。
肯吃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下一刻,拂尘又匆匆回来,随着他的动作,宫人们如流水般迎上前,将御桌上的折子一一抱起。
乌憬满脸不安。
宁轻鸿松开他,将他的神情纳入眼底,笑,“乌乌,从哥哥身上起来。”
乌憬怔怔地站起身。
宁轻鸿从善如流地起身,瞧着乌憬的眼中似有深意,他对并非痴傻的天子没有玩乐的兴致,只是觉着这场博弈很是有趣。
既然探不出,那便罢了。
来日方长。
怎么还生气?
乌憬下意识收紧拉着人衣角的手,“哥哥去哪里?”他有些心虚,以为自己把人气跑了,笨拙地道歉,“哥哥不走。”
宁轻鸿语气不容抗拒,“乌乌,松手。”他一走,乌憬也跟着踉跄两步,下一瞬又被人扶住。
宁轻鸿“嗯?”了一声,“陛下。”
他似有些头疼,像瞧着不懂事的孩子。
乌憬把拿着点心的手摊开,“乌乌全都给哥哥吃。”他仰脸,“哥哥不走。”
他扯扯对方衣角,“不生气。”
宁轻鸿静静瞧着乌憬摊开的手心,桂花糕掉了些碎屑下来,将少年稚嫩的手心也弄得脏兮兮的。
他似乎很是无奈,让宫人呈了个帕子上来,又哄着乌憬把桂花糕放回瓷盘里,再垂眸给少年擦着弄脏的手,“哥哥没有生气。”
宁轻鸿似笑非笑,“乌乌真想跟哥哥待在一起?”
乌憬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小心地点点头。
宁轻鸿反问,“当真?”
这句话问得就好像乌憬前面摆着一个火盆,他一点头,就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