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憬踌躇着,有些迟疑。
宁轻鸿温声,“别怕,哥哥在听。”
他显然对乌憬的情绪格外了然,不管是害怕,还是其余的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乌憬把笔递给他,温吞地说,“想写哥哥的名字。”上次宁轻鸿教过他一遍,就没有教他第二遍了。
他又一直在练自己的名字,
哪里记得住?
一旁的拂尘听罢,都不禁暗暗咋舌,不晓得千岁爷跟陛下亲密到哪个地步了,主子能让人直呼他的名讳。
也不知是他惊异的神情太过明显,宁轻鸿不轻不重地看了拂尘一眼。
拂尘立即领悟,讪笑地道,“老奴去给爷重新端杯热茶。”他说道,便招呼着,让其余宫人一同跟着他退去。
宁轻鸿瞧着领悟错意思的拂尘,也并未多去理会,任由宫人们退下。
乌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巴巴地看着人,让人一瞧就能猜出来他想干些什么。
宁轻鸿从善如流地接过笔,半伸出指尖,似笑非笑,“乌乌忘了?”
乌憬怕得就是这个,他硬着头皮点点脑袋,又去看人对他伸出的手,然后乖觉地把桌上的纸一点点搂起来,抱着那张长长的纸走到宁轻鸿面前,再主动摊开。
因为太长,还摊得越来越乱,忙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手忙脚乱地放到桌面上。
宁轻鸿也没抬手去帮他,只静静看着。
乌憬好不容易理好了,忍不住浅浅弯了下眼睛,下意识去看人,眸光亮亮的,似乎在等夸。
宁轻鸿笑了下,“来。”
他抬手,半环住人,又去执笔,先在纸上写下那三个字,又让乌憬去拿着笔,改正对方握笔的姿势。
乌憬一直是像攥拳头一样去握毛笔。
这是第一次,宁轻鸿在空闲的时候,去教他正确的握笔姿势。
乌憬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故意装不懂,而是认认真真地去学,改正了好多遍才学会怎么握笔。
宁轻鸿不厌其烦地带着人执笔的手一遍一遍地去练那三个字。
练了四五遍,最后才松了手,让乌憬自己去写,少年一笔一划地临摹清楚,他练了这么些时日的字,虽然一直都反反复复写同一样的字,但也算是有成效的。
只第一遍,就将“宁轻鸿”三字写得像模像样,只是还不够好,乌憬又低着脑袋,努力地去一遍一遍地仿着。
少年站在人身前,被半搂在怀里,微微垂着精致的眉眼,偶尔写歪了还会烦闷地皱皱小脸,写得好看了眸光就会亮一下,写得极好看了,还会情不自禁微微侧脸,去看身后的宁轻鸿。
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似乎写个字都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好像给块泥巴让他玩,乌憬都能自娱自乐。
宁轻鸿侧脸瞧着人,突然笑着轻声问,“乌乌为何要学着写哥哥的名?”
乌憬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抿抿唇缝,“因为……”
“中秋的晚上要对着圆圆的月亮许愿的。”他认认真真地道,“要给自己许愿,还要给哥哥许愿。”
他悄悄改了改,原本是要跟亲人一起在圆月下吃月饼,再跟家人一起希望接下来也能团团圆圆。
只是……
乌憬没有再想,他小声,“我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哥哥的名字,就可以放花灯了。”
古代的中秋好像一直是放花灯多一点,花灯里面会放一些写着美好寓意的小纸条,再在纸张的角落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剧里都这么拍的。
宁轻鸿突兀地静了片刻,只是他的这抹神色让人不太瞧得出来,他问,“那乌乌想给自己许什么愿?”
乌憬想了想,“每天都能吃好吃的好喝的?”
宁轻鸿失笑,“那给哥哥呢?”
乌憬眨了下眼睛,摇头,“不可以告诉哥哥。”
宁轻鸿轻声问,“为什么?”
乌憬笨拙地解释,“就不灵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宁轻鸿解释自己是从哪里知道的,别人说的吗?可他好像除了宁轻鸿,跟谁都不太亲。
书上看到的吗?可他现在还不识字,过去又是怎么看的书?
宁轻鸿笑着问,“那乌乌怎么把自己的说给哥哥听?”
乌憬理所当然道,“因为哥哥已经帮我实现了。”
虽然他现在还是有些怕这人,但是不可否认,他现在能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住的用的也不差,都是宁轻鸿给他的。
不存在他坐在这个皇位上,那这些东西都是他应得的。
因为连这个皇位,
也是宁轻鸿让原主坐上去的。
“谢谢哥哥。”
少年回头看人,他浅浅弯了下眼,眼里几乎全是孺慕跟依赖,语中的开心做不得半分假。
是真的真的在道谢。
即使被欺负到这个地步上,也依旧只记着别人对他的好,好骗得只需轻轻一招手,就会一直高高兴兴地向他走过来。
懵懂又全然信赖地蹭着,
还会小声地道谢。
时时刻刻都将一颗真心捧在明面上,让人瞧得清清楚楚,也摸得烫手。
宁轻鸿眸色微深,他微微抬手,去抚住少年的后颈,似想将乌憬朝自己这边压过来,半阖着眸轻声叹道,“乌乌好乖。”
乌憬快要坐进宁轻鸿怀里,他晕乎乎地听着人这么说,不知又怎么了,只觉得对方好像又要亲自己了。
他脸肉都泛上了粉晕,呼吸又开始发烫了。
只是宁轻鸿却只堪堪停在他的唇前,没有碰上,片刻,似回过神,他缓慢地阖了阖眸。
乌憬以为他又想让自己主动去亲,踌躇了一下,还是闭上眼,乖乖地准备倾过去。
宁轻鸿却一瞬侧开了脸,低声道,“乌乌。”
像在警告着什么。
被叫停的乌憬愣了下,有些委屈。
他真的不知道又怎么了。
上次也是这样。
上次也是他想亲自己,快亲到了又不亲了,等自己靠过去,又侧开脸,突然把自己推开。
莫名其妙的。
这次还凶他。
乌憬不太开心,生闷气地抿起唇。
宁轻鸿又闭了闭眼,片刻,眉眼中的情绪平复后,才去哄人,“乌乌自己练字。”
动作却是领着乌憬,让人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乌憬被迫坐了回去,跟人疏远开来,又在心里扎小人似的再说了一遍€€€€莫名其妙。
他下次再也不要去亲了,
乌憬气呼呼地想。
作者有话说:
9k(见多了对瑟瑟无动于衷(bushi),但对纯爱招架不住):屡屡被55直球击中.jpg
第60章 甜的 哥哥饿不饿
宫宴在金銮殿后的越级殿举办。
今日朝野上下都在为宫宴做准备,就连后宫也不例外,宫人们一直忙到入夜,才打点好一切。
宁轻鸿却并不忙碌,先帝逝后,他扶持了新帝登基,大权在握,就极少去参与这些极无趣的筵席。
为着中秋,今日前朝还休了假,内阁照例开了个小朝会,听完了探子的密报,就无甚要紧事了。
宁轻鸿在御花园煮酒烹茶。
闲适了一日。
直到接近傍晚,被宫人带下去沐浴的乌憬才重新回到他跟前。
少年天子被宫人打理得处处妥帖,乌发被戴上冠冕,换了新衣,从远处看,就是位被养得金枝玉叶的漂亮小公子。
全身上下都用千金供着,却并不俗气,是一眼就能瞧出的天子贵气。
宁轻鸿抬抬指尖,示意乌憬就停在步辇旁等着,他放下指中的棋子,搁在玉盒内,那盘琉璃般透绿色的玉盒棋子甚至还夹杂着许多漂亮的小石头。
是昨日宫人收拾时,瞧见这些小石头杂乱无章地摆在寝殿的茶桌上,不知要怎么收拾,问了千岁爷的意见,却被主子告知同他的棋子放在一起便是了。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拾了进来,石子不像棋子被打磨得那般圆润,还是有些棱角,即使他们再小心,也挡不住这些石子将那些棋子磨出划痕。
可放在那玉盒里头,却莫名给那剩下的黑白棋子添了些颜色。
宁轻鸿只漫不经心瞧了一眼,不甚在意。
身外之物罢了,府中库房多得是,拿去给乌憬砸着玩都是行的。
现下已是黄昏快入夜,秋日愈发寒凉。
宁轻鸿披着雪青色的刻丝鹤氅,从湖边凉亭内走出,停在那道步辇前,他先坐了上去,才伸出半指,让乌憬也坐过来。
即使什么都没说,态度也是表明着,他是要同乌憬一起去的。
乌憬没察觉什么不对劲,他平日里也是跟宁轻鸿同进同出,丝毫不觉得对方跟着他一同进入后宫,去中秋家宴有什么不对。
等他开开心心坐了上去,宫人才抬起步辇,往内廷正殿而去。
后宫的中秋家宴就在内廷正殿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