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憬呆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跟宁轻鸿无波无澜的视线对上时,瞬间抖了一下,一边哭,一边害怕地手忙脚乱挣扎着。
跪坐着想爬起来,又慌得跌回在对方身上无数次。
眼泪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最后总算颤着自己挣扎着爬下来,慌里慌张地抱着衣袍,踉踉跄跄地推门跑走。
连门都忘了关。
乌憬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最后回过神时,他已经跑回了一开始进这处庭院的月洞门。
一抬眸就是还在候着他的拂尘,乌憬丢脸地低下了脑袋,又实在害怕,胡乱地抹着眼泪,“我,我要回去。”
“我困了。”
欲盖弥彰。
拂尘见陛下一副快哭晕过去的模样,也并不意外,千岁爷在这时一向没什么耐心,只是哭两声,没缺胳膊少腿的,已经算不错了。
他忧心忡忡,“陛下可没伤着罢?”
乌憬只会摇头。
拂尘,“陛下今夜还未用晚膳,不若先用了再去歇下?”
乌憬正想点头。
拂尘又道,“千岁爷先前吩咐着老奴盯着您一日三餐,陛下再没胃口,也多多少少用一些,爷也会宽慰几分。”
乌憬霎时改口,“我不吃!”他说完又僵住,回头确认身后没有人,才重新变回正常音量,“我不饿,不用了,谢谢。”
拂尘为难道,“那奴才给您上些甜酪?”
过了许久,乌憬才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少年急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洗完漱后,就自己蜷缩在被褥中,等热乎乎的甜酪上来后,乌憬吃了一点,害怕的情绪才好了许多。
但还是自己蜷在床榻的角落处。
被褥被他捂得暖乎乎的,乌憬止不住得困,昏昏欲睡,又不敢真正睡过去,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不安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躲又不知道要躲哪里去。
夜深后,乌憬在一片安静的昏暗中,还是睡着了,只是没躺下,依旧抱着被褥跟双膝,蜷在角落里,脑袋一点一点的,隐约听见“吱嘎”一声响。
他屋里的木门似乎被人给推开了。
乌憬迷蒙间以为是守夜的下人,他脑袋困得跟个浆糊一样,直到来人停在他的床榻前,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夜里他睡下后,下人都不会擅自进他的寝房内。
他愣愣地仰起脸,在漆黑中看见自己床边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在对方倾身靠过来时,乌憬的鼻尖闻到了熟悉的药香跟安神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只得不停地往后蜷缩着,可是后面又没有位置了,竭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对,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故意的。”
嗓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乌憬真的觉得他自己有点过分,从小到大,不止是在他身上,还是在他身边,都没发生过打人这种事,更不用说扇人巴掌了。
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很过分很过分的一件事。
虽然是宁轻鸿先那样,可他打了人,也很不对,而且他真的害怕,怕自己这么不听话后,宁轻鸿会怎么对他。
他先前的冷战只是小打小闹的不理人而已。
恐怕在宁轻鸿眼里,
连任性地闹脾气都算不上。
乌憬身上裹着的被褥被人扯下来,他颤着,埋着脑袋,连跑都不会跑。
被人硬生生拽了出来。
过了许久,他空白的大脑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安安静静地抱在怀里,乌憬咽了咽口水,察觉到对方似乎在褪着衣裳。
片刻,才感觉到那人也坐上了榻。
自己被抱着躺在床榻上,身上也被盖上了软乎的被褥,宁轻鸿静静搂着他,歇了下来。
很久很久,乌憬才敢缓慢动了一下。
就着月光,小心地去看宁轻鸿,见对方似乎已经阖上了眸,好像真的睡着了,才迷茫地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又动了一下。
慢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舒展了一下一直蜷在一起的手跟腿。
身旁人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阖眼睡着,乌憬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将脸凑近,快贴在对方的侧脸,睁着眼睛去看,确认宁轻鸿是真的在闭着眼,才微微放松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像往常一样,退了回去,躺下来。
慢慢的,又困顿起来。
可乌憬还是不敢睡,每每闭一会儿眼就要睁开来看一眼,半个时辰后才囫囵睡着,熟睡之后,身体又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凑过去,八爪鱼一般搂住身旁人。
纯靠本能跟习惯,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陷入了深层的睡眠。
一点也不怕了。
乌憬昨夜睡得不好,第二日便多睡了一些,被人叫醒时,天光已大亮了,抱着被褥翻了个身,听人才耳旁唤着。
“陛下,陛下,已经午时了。”
“千岁爷为陛下向国子学请了上午的假,待会儿用了午膳,就必须得赶去学里了。”
乌憬听着那三个字后,才霎时反应过来,立即清醒地睁开眼,抱着被褥坐起身,后怕地向后看。
他以为宁轻鸿还在,可是一抬眼,身旁却已经一个人都没了,被褥都只有自己这边热着,只剩下帘外还在唤着他的下人。
过了许久,乌憬才低低应了一声。
他慢吞吞地洗漱更衣,往外间瞧了好几眼,确认没有人后,恍惚间还以为昨夜是自己做的梦,但下人说得那三个字,又被乌憬牢牢记着。
但好在没昨日那般不安了,饿了一夜,午膳也吃多了一些,填饱肚子的同时,还一直往外瞧着,心不在焉地吃着,也不知在等着谁。
可直到乌憬用完午膳,坐着马车去了学里,听完学又回到府后,连宁轻鸿的半分影子都没看着。
作者有话说:
9k:心情不好,但还是过来哄55
第78章 不熟 再打一次
国子学的书声滔滔不绝,堪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令人昏昏欲睡。
乌憬趴在案桌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即使换了种上学环境,也阻碍不了他上课时打瞌睡,索性也没人敢管他。
直到敲钟落学,同窗们陆陆续续地都走光了,隐约听见有不少人跟他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先走了。
乌憬将脑袋埋进臂弯,偶尔才应一声,因为埋着脸,嗓音很闷,点头的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过了许久,小厮来唤他时,乌憬才重新直起身,同屋学堂里的人已全都走光了,此时一眼望去,空空荡荡的。
只剩下他自己。
乌憬这两日也交了一些好友,都是那天说是要跟交朋友的那三人引见的,虽说关系没有多好,但也算点头之交,他今日也同往日一般,把自己的笔墨纸砚都放好。
等小厮给他收拾完书简,就闷闷地往外走了。
已经第三日了。
距离他去找宁轻鸿的那一天。
第一日的时候乌憬还有些怕,没有探究的想法,等了整整一日后,又有些惶惶不安,不明白对方是个什么心思。
为什么半夜一言不发地过来跟他一起睡了一觉,在他还没醒前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而后又是音信全无。
第二日他又去主动寻了拂尘一次,得来的消息却是千岁爷此时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城郊的别院住着。
早就走了。
乌憬乘着马车回了府,他用完晚膳后,偷偷跑去了先前他去寻宁轻鸿时的那处院子。
跟上次不同,庭院外有人守着,里边也有下人们在洒扫。
无人敢拦他。
乌憬一路顺风无阻地走到了前日晕乎乎走到的那个寝房,雕花木门大开着,内里只有洒扫的几个下人,还有理着千岁爷摆件的拂尘。
瞧见少年天子来了,拂尘霎时撒了手,毕恭毕敬地过来,“陛下怎的来了?可是来寻千岁爷的?”
乌憬只摇头,有些渴了,坐下来捧了杯茶水,慢慢地喝着。
拂尘瞧出陛下心情不虞,小心劝道,“爷病时一直是这般,陛下勿要多想。”他道,“千岁爷先前未病时还特地吩咐奴才,让老奴在这时隔开您。”
“突然离府,怕也是因着陛下,担心吓着您,心底还是记挂着的。”拂尘说着一骨碌的好话,尽量都往好的扯,能宽慰陛下一些是一些。
但是真是假,乌憬还是能分辨清楚的,他感觉拂尘没有在诓他,是真真切切觉着宁轻鸿这般做法,已经算是顶顶温和的了。
他低低应了一声,表示知晓了。
拂尘见小主子不说话,忧心忡忡,“那今夜主子不如就在此歇下?”
乌憬没应,也没点头,过了许久,才迟疑地问,“那……要什么时候病好?”
拂尘见陛下总算开口了,暗暗松了一口气,道,“这奴才便不晓得了,许是这两日,抑或是要再过十几日。”
他不敢再揣测天子实际并没有痴症一事,又能瞧得出来千岁爷对陛下并不一般。
主子做事自有主子的道理,再加上陛下好似当真没有坏心,拂尘自然喜于瞧见两位主子交好,也衷心伺候着天子。
乌憬闷闷点了下头。
他不知实际情况如何,这癫疾除了心情不好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影响,什么时候又能发作完,变回心情好的时候呢。
先前觉得自己被冷落的情绪总算好了许多,但又变成了另一种,是有些不开心的,又觉得他也不能怪对方。
因为每次都是他害怕,先跑走的。
他胆子就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