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添谊折返给他拿了套家居服,丢过去。
贺之昭很快穿戴齐整。衣服的大小长度勉强够用,只是肩膀处开始紧绷。
尤其胸前那尺布,富余一些会更美观。
越不好意思越要生气。许添谊骂道:“为什么要练这么大!”
贺之昭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遗憾说:“我以为你挺喜欢的。”
许添谊联想到了一样的场景,没说话,扭头走了。
趁贺之昭在厨房,他移动到客厅,想把自己昨天晚上的酒瓶子收拾掉,藏起来。这才发现原本堆在那里的东西不见了。
只有张原本叠得很好、写了东西的纸展开了,抻平了放在茶几上。
许添谊瞳孔紧缩€€€€是他上次写的评分对照表。
贺之昭神圣地捧着一盘金黄色的曲奇走出来,看到他在看那张纸,解释说:“早上收拾的时候,看到压在纸巾盒下面,以为是不要的。”
他不知是故意还是真好奇:“小谊,为什么要写这个?”
许添谊尴尬地想要去死,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小声道:“……就是看看差的多不多。你别管了!”
这么一说,贺之昭把纸拿了过去,又重新认真看了遍两个人的表格,架势像看一份投资计划:“差的不多,几乎一样。我们连性别也是一样的。”
“又不是看这个。”
“那重点看什么?”贺之昭求教,“有几个字不太确定,可以念给我吗?”
“还给我!”许添谊真的生气了,恼羞成怒地伸手去夺。
生气了。
贺之昭任由许添谊拿走纸,空出的手顺势揽住许添谊的腰。
他垂目看对方逐渐河豚化,于是凑过去亲了一下恋人的脸颊:“这样可以放气吗,试试看。”
许添谊的情绪被接的很好,所以没道理再发飙。他很快把纸撕掉了扔进垃圾桶,贺之昭还在身后不知死活地追着问:“真的差很多吗?我也会勤劳地做家务的。”
生气。
许添谊涨红脸,大声回答:“都是男的,没差别!”
第55章 我酒醒了(一更)
河豚洗漱完,瘪瘪的坐到小桌子前吃早饭。
因为地方小,桌子也小,两个人对食,一人一杯咖啡,一盘饼干。
“家里没有鸡蛋。”贺之昭认为这有些营养不均衡,解释,“所以只有这些了。”
“我会马上买的。”许添谊很快保证。
有意无意都好,他非常喜欢贺之昭刚刚自然地称呼这里是家。好像这个五十平米的房子是两个人蜗居的天堂。
他趁人没有注意,拿了手机对着这顿简单的早餐拍了很多照片。
用以纪念有人愿意专门做东西给他吃。
饼干烤的差强人意,胜在心意满分。许添谊吃的很慢,如同品尝珍馐,甚至夸张地舍不得吃完。
他斟酌自己该说点什么。
贺之昭总直白说喜欢和满意,但是他一直耻于表达。这羞耻有半分的天性,也有后天的养成,当表达总是无人欣赏和在意,就会自然而然遮掩着抹去了。
斟酌再三,许添谊严肃开口:“饼干很好吃,谢谢……我很喜欢。”最后四个字是硬憋上去的。
“不客气。”贺之昭的神情变化没那么明显,但所有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高兴,“下次我做其他你喜欢的。”
吃完早饭贺之昭坐在小餐桌边继续办公,许添谊替他续了一杯咖啡,像秘书一样。
给好咖啡,许添谊站在旁边有点踌躇。不想太明显,他就绕着茶几走了一圈,还没下定决心,就又去阳台看那台正在运转的滚筒洗衣机。
贺之昭的衣服正在里面纵情翻滚。
他又巡视屋子里有什么被他忽视、不妥的地方,再次回到卧室整理床铺。这刻很希望自己昨天并没有喝酒,这样他就可以更清晰记得贺之昭是怎么抱着他睡觉的。那种温暖。
许添谊将两个枕头并排紧靠着放好,发现自己供在床头柜上的黑猫戒指不见了,心悸一下,慌忙寻找。
马上发现戒指还在,只是被移动了,挂在了闹钟的耳朵上。
他酒量虽然很差,但基本不会喝断片,该记得的都记得。
戒指重视地放床头,好比他隐晦心意。这样被贺之昭发现便觉得羞耻,像昨天夜里说出的话,清醒也绝对说不出口。
更毋庸说连喝醉都说不出的一句€€€€
我也会好好喜欢你。
许添谊回到小饭桌边,看贺之昭闲适呷咖啡、看电脑认真,好像很适应,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舒口气。
等衣服干也要一天,不干的这段时间贺之昭就只能穿他的。
就意味不能回自己家,要和他住在一起。
他想询问贺之昭是否有继续留宿的意向,只是一个双休日也好。
但刚谈恋爱就要同居,可能显得用力过猛,很心急。是会有人不喜欢太近的恋爱距离,不喜欢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想要一些自己的时间与空间。
何况这房子是他上次分手后匆忙找的,小区老房龄也高,一楼光线偏昏暗,可能会住不习惯。
这都正常。
许添谊恨自己畏手畏脚,又心甘情愿。他走过去,确认道:“你箱子里还有什么要拿出来的?没有的话,我把它收起来。”
用最隐晦的方式希望对方留下。
贺之昭没领会到言外之意,想了想认真回答:“好的,我给电脑充个电。”
箱子重新平放下来打开。里面的物品摆放很整齐,一看就是贺之昭的作风。
东西很少,只有在酒店就洗干净叠好的衣服、充电器、证件袋等等出差必备的物件。
除此以外,还有一本装在透明防水袋里的,很厚的皮质记事本。
贺之昭拿出充电器后,小心给记事本换了个更加稳妥的位置,让它睡得更好。
许添谊认出那本子就是之前贺之昭生病时,放在床头柜的那本。
他要拿起来挪个位置,还被贺之昭警惕拿走,说是自己秘密的那本。
如此珍视,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许添谊说服自己每个人都有隐私,必须要尊重。他该明白自己上次就已经被明确拒绝。
可贺之昭要关箱子前,还是没忍住,状似不经意指了指问:“你的日记本?”
贺之昭沉默了瞬:“可以算是。”
气氛因为这个问句,一下子有些奇怪起来。
“知道了,没什么。”许添谊后悔问了,“我就问问,别在意……”
他要帮着贺之昭把箱子关起来,一边观察对方是否因此有所不满。
未想贺之昭也看着他,温和地回答:“其实也不是日记本。”
箱子被重新打开,贺之昭从防水袋里取出本子,递过去,示意可以看。
许添谊没立刻接下来,下了决心说:“你不方便的话就收起来吧。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动也不会看的。”
“这是我治疗用的记事本。”贺之昭却坦白了,“当时咨询师建议我写下来,有助于改善我的述情障碍。”
述情障碍。
冷不防听到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词语,许添谊愣了愣:“什么意思?”
贺之昭分析自己现在可能有点紧张和焦躁。他解释:“意思是,我经常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变化,也无法顺利地表达分析出自己的情绪。”
许添谊很慢翻开本子,看到很多歪歪扭扭的中文字。
每一页基本都由几小段话组成,像日记形式,但不是每天都记录。一开始的语言总是干巴巴的,像报菜名,而后组织得越来越好和生动。
他看到了不断重复的人名,和夹杂其中的“河豚”代号。
生活枯燥,贺之昭像用一针一线缓慢编织出了人生旅程,和关于河豚的点滴感受。
许添谊向后翻阅。其中有一页的纸被压得很平,显然被经常查看。上面写:
“离开河豚以后,生活逐渐变得黑白,失去了色彩。”
看日期,要足足追溯回五年前。
还有太多、太满的情绪,是重逢之后的快乐、疑惑、悲伤,以及,最终的幸福。
许添谊又想起当时自己再听到贺之昭的消息,他刚分手,状态很差,觉得站到了人生十字路口,找不到方向,也一念闪过,怀疑如果生活像海洋让他沉重得溺毙,死亡是否就成为很轻盈的事情。
然而紧接着,“贺之昭竟然没死”的念头占满了神智,年少的彷徨和悲伤又翻涌上来,撞得他茫然失措,也无暇顾及丧气的念头,甚至满心想要复仇。
重逢那日,机场人山人海站满粉丝,贺之昭走过来的时候绊了一跤,喊他是小谊,说:“当时你说,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可以踹你两脚,或者在机场把你摔在地上。”
也说,“但是我还是不想那么做,所以还是抱一下吧。”
所以,他恨他竟然还记得他,也满意他还记得他。
现在许添谊终于彻底明白那意味什么。
那后面所有的友善和照顾意味什么。
还有那句“很高兴认识你,我很幸福。”究竟有怎样的重量。
贺之昭是他梦中的初恋,他也是贺之昭日复一日往复的想念。
贺之昭盘腿坐着,希望透过观察得知许添谊对此事作何看法,可是看不出来,只知道小谊看得很慢很仔细,像班主任查作业。
虽然已经在一起了,贺之昭不确定扣分制是否彻底消亡,便说:“但现在经过几年的心理咨询,我的症状已经快好了,现在只是有些……”
忘记迟钝怎么说,只能形容:“感觉慢慢的。和正常人差得不多。”
许添谊垂着头反驳:“你本来也是正常人!”
贺之昭认可:“重新见到你以后好很多。现在我们谈恋爱了,以后应该会更好。”
良久,许添谊终于放下本子,声音很闷地说:“这河豚不会是我吧。”
“是的。”贺之昭礼貌肯定,挽救道,“我可以都改成小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