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竞泽迅速起身在他后背轻拍着,想帮他顺过气来,可他还是一直在咳,白皙的脸上蔓延着一片红。
盛旖光恍惚中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来,耳畔沉而急促的心跳声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让他脑中清明了些,湿巾沾着凉水覆到他的脸上,缓解了些火辣辣的感觉。
有冰凉的手指落在眼角,轻轻将漫出的泪水拭去,盛旖光眨眨眼睛,视野也清晰了点。
是傅竞泽半扶半抱着他,用凉水替他清理面颊。
短暂的几天里,他似乎总在傅竞泽面前丢人,一次比一次丢人。
盛旖光脑子里轰隆隆的,在傅竞泽的视线下几乎想找个地方先把自己藏起来,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地跳动着,砰砰砰,一声响过一声。
感受到指腹下越来越灼烫的温度,傅竞泽担忧地停住动作:“旖光,怎么了?哪里还难受?”
盛旖光抬手抓住傅竞泽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没事,太辣了。”
说完盛旖光撑着洗手台从傅竞泽怀里起身,不敢再回头看他,自顾自低垂着头用冷水扑到脸上。
盛旖光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好像过分在意傅竞泽的看法了。会因为傅竞泽刻板的说教气恼,会轻易被他一句话刺激到,会想去猜他的想法在意他的看法。
这些过去也会,可盛旖光却是第一次清楚意识到,他好像很在意傅竞泽。
盛旖光并不清楚原因,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行为,仅仅是朋友或是死对头的话会这样吗?
傅竞泽站在盛旖光身侧,随时准备伸手扶他。从他的视角,一低眸便能看清盛旖光绯红的侧脸,细腻清透的皮肤上布满了红晕,从柔嫩的耳垂到修长的脖颈一路蔓延着钻入衣领内,那红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让人禁不住想,或许光洁的脊背与胸口也一样攀满了散不开的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盛旖光被一条有力的臂膀圈住腰,紧接着干燥柔软的纸巾覆到湿润的脸颊上,一点一点的、细致地将每一寸肌肤擦得干爽。
傅竞泽轻而缓的声音从上方落下,带着安抚的意味:“没关系,朋友之间随意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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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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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听见傅竞泽说的话,盛旖光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朋友之间确实不用想很多,因为本来就志同道合、兴趣相投,发生再糗的事也就是一起笑下,很快就抛到脑后。
说好了要做朋友,他为什么会因为很平常的小意外反常成现在的样子。
在死对头面前丢人不可以,但是在朋友面前不应该叫丢人,只是值得笑一下的小日常。
盛旖光不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纠结又爱多想的人,强制性让自己停下乱七八糟的想法,选择听取了傅竞泽的说法。
他拿傅竞泽当朋友,就该调整好以前的心态,真的去和傅竞泽交朋友。
盛旖光把自己的反常都归咎于长久的时间差带来的认知混乱,几个深呼吸后终于是平静下来,扯出抹笑坦然地与傅竞泽对视:“是啊,还没有很习惯和你当朋友。”说完从傅竞泽怀里退出来。
凉水扑脸还是挺有效果的,盛旖光舒服了很多,除了声音因为咳嗽太多还残留点沙哑外,身上的热意褪去许多看起来不会很异常。
眼角余光扫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盛旖光稍稍安下心,接着又说:“先出去吧。”洗手台这边有人过来了。
傅竞泽点头,眸光柔和又平静,与盛旖光隔着点距离走回座位。
接下来两人安静地吃了点东西,结束用餐后直接回到车里。
车子被暴晒过,进到车内皮质座椅还是温热的,不流动的空气也很沉闷。
盛旖光将车窗降下来点,而后将座椅往后调,预备睡一会儿。其实他也没有午休的习惯,只是不知道怎样和傅竞泽单独相处,万一又闹出什么糗事呢。虽然明白要用朋友的态度,可他不知道要把傅竞泽定义成什么样的朋友。
是费也南那样什么都可以说,随意做什么都可以的朋友,还是有一定边界感的朋友呢?
想到这里盛旖光又发现了,他和傅竞泽就没有边界感,不管关系怎样他们也住在一个屋檐下很久了,从傅竞泽出差回国,他们更是时刻在一起。
从长大后盛旖光还没有和谁一起待这样久过,更不会因为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放下所有防备。
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盛旖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装淡定地对傅竞泽说:“我有些累了,要睡会儿。”说完他又发现,自己连睡觉都要给傅竞泽解释下原因,真可怕。
没等傅竞泽有所回应,盛旖光就背对着他躺下去了,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傅竞泽眼底的幽深。
看着盛旖光透出抵抗的背影,傅竞泽指腹在手心摩挲几下,什么也没有说以缓慢的速度将车开往下个目的地。
A大所在地比较偏,开出市区后公路上就没什么车了,连红绿灯都少。盛旖光刚开始还有些绷,随着越来越平缓的车速渐渐沉入了梦乡。
*
这个梦有些奇怪,它不存在于盛旖光的记忆里,却很有实感。
在湖边的长椅上,远方天鹅凫水,落日西沉。他抱着几本书坐在那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很快穿着白衣长裤,面容清隽的傅竞泽出现在视野里。他身边跟着个男生,那个男生长得娇娇小小的,皮肤很白,看着很紧张。
盛旖光本来还笑着,现在却僵住了,所以他站着没动。
那个男生却忽然快傅竞泽一步走过来,有些结巴的:“盛,盛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盛旖光很懵,仔细想想后摇摇头。
男生似乎也不意外,只是更紧张了,语速变得又快又乱:“我,我们,同班。昨,昨天,谢谢。”
听到这里盛旖光有些想起来了,昨天食堂里这个男生饭卡丢了,他帮着刷卡来着。看到男生手里攥着的现金,盛旖光明白他是来还钱的,于是开口道:“不用了,都是同学没事的。”
傅竞泽这时候也解释:“在路上碰到他,说得亲自见到你。”
盛旖光看着傅竞泽冷面下藏着的无奈,心下暗笑。傅竞泽这个人冷归冷,对同学还算有点宽容度,难为他能容忍这人一直跟着。
那个男生脸色涨红,只知道伸手往前,一句话也挤不出来了。
盛旖光看他态度坚决,笑了笑把钱接过来:“那我就收下了,辛苦你特意跑一趟。”
男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很多,他支支吾吾了半分钟,又说:“可,可以加个,好友吗?”
似乎是怕盛旖光不同意,他又补充:“我哥,是篮球社,社长。你可,可以加入。”
毕竟是一个班的,虽然没什么印象,盛旖光也不想扫他面子,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码亮出来给他扫了下。
加上好友后,盛旖光看看等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傅竞泽,对男生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男生点点头,在盛旖光转身前告诉他:“我,我叫陶崎。”
“好。”
走出一段距离后,盛旖光才没忍住笑着调侃傅竞泽:“你看看你多凶,同学都怕你。”
傅竞泽关注点却不太一样,他语气微冷:“怕不也当我面和你加好友。”
这话有些没有来由,不过盛旖光也习惯傅竞泽偶尔的占有欲了,每个人交朋友的态度不一样,有些就会想让朋友只和他玩,比如傅竞泽。
傅竞泽比较好的一点就是,只嘴上说说不会真的干预,有些反差的可爱。
盛旖光故作苦恼的:“哎我好友列表都快满了,等我加社团怎么办。”他们学校军训结束才可以加社团,听消息说下个月中,也就是十月中就会有大型的社团纳新活动了。
虽然看出盛旖光是故意的,傅竞泽还是被他惹出点气,无情铁手非常迅速地捏到盛旖光脸上,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
盛旖光吃痛去拍他的手,拍到第三下时傅竞泽终于松开,语气冷幽幽的:“不许加篮球社。”
“噗,傅竞泽篮球社怎么惹到你了。”傅竞泽不回答,盛旖光就盯着他的脸一路追问,一直到了图书馆的书架前,傅竞泽挑出本书拿给他。
盛旖光看着封皮很是不解:“《社交距离》讲什么的啊?”
傅竞泽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靠着书架开始看自己的书。
傍晚图书馆里人很多,没什么空余的位置,盛旖光熟练地把带来的书放到地上垫着,而后坐下去看傅竞泽拿给他的书。
翻了十几页后,盛旖光忽然抬头,伸手戳戳傅竞泽的胳膊,小心地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我最该和你保持距离了。”书的内容就和名字一样,讲的是尺度适当的良性社交。
从丁一觉失去消息后,他所有朋友里只有傅竞泽每天和他形影不离,什么都要分享。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他说个不停,多小的事都要告诉傅竞泽。
今天看到这本书他才有了点反省会不会惹傅竞泽烦,刚才傅竞泽生气是因为被那个同学打扰到了吧,而那个同学又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这样做。
盛旖光又想傅竞泽偶尔的占有欲不会也是觉得他烦人吧,他朋友一多,要说的话就会多很多,会占用到傅竞泽所有的空闲时间。
可盛旖光不想让傅竞泽烦,只有傅竞泽对他最耐心了,开心的事或是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认真听完。
傅竞泽缓慢低眸看过来,看着那双清澈到连心思都透明的眼睛,生出一点愠怒又很快被他压下,冷质的音色同样被压低,低而沉:“你高考作文偏题不冤。”
一听这个盛旖光眼睛气得睁圆,不客气地反击:“你作文也没比我高几分!我阅读理解还比你多三分呢!”
傅竞泽嘴角扯了扯,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里,俯身像向旖光靠近,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抵上:“是吗,也就是阅读了。”
分明傅竞泽的语气那么平常,盛旖光就是有被挑衅到,猛地一下起身却忘记自己和傅竞泽靠得很近,额头重重地撞上他的,鼻尖擦了下又错开。
来不及呼痛惯性作用下盛旖光身子往后倒就要砸落到地上,傅竞泽迅速伸出手捞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
于是继不受控制的后仰后盛旖光又被强制往前倾,惊魂未定之下唇瓣磕上一处坚硬。
盛旖光的唇瓣贴在傅竞泽下巴上,因为受力微微启开,濡湿沾在白皙光洁的下巴上。
傅竞泽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住大半的情绪,他的呼吸沉而缓慢,喉结极轻微地动了下。
盛旖光什么也没意识到,只把这当成一场平常的意外,他立刻便把唇瓣挪开却没有马上从傅竞泽怀里挪出来,甚至借着灯光看清傅竞泽下巴上发亮的水渍时还迅速抬手用袖子擦干净,边擦边说:“对不起啊,没弄疼你吧?”
粗糙的衣料把傅竞泽下巴磨得发红,盛旖光本想说傅竞泽不该惹自己,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心虚地把手收回来藏到身后。
傅竞泽覆在盛旖光腰侧的手指动了动,方才的混乱让他的手指陷入一片嫩滑,平静下来触觉更加敏锐清晰。
“痒。”盛旖光立刻便有了反应,藏到身后的那只手借着距离的便利瞬间便抓住了傅竞泽作乱的手指,将他的手从自己衣服底下扯出来。
盛旖光很快把刚才的事抛开,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们继续看书吧,不和你计较了。”
说完他又有些奇怪的:“傅竞泽,你身子怎么这么僵?就说你该多运动的,我们明天一起打篮球吧。”
直到盛旖光把身体转过去,在书架上寻索,傅竞泽才将眼中的炙热压下去,仍是清清冷冷地走到盛旖光身侧,声音低哑:“我不会烦你。”
说完又担心盛旖光的理解能力,补充道:“不许和我保持距离,明天可以一起打篮球。”
盛旖光嘴角翘得更高了些,眸光熠熠的向傅竞泽看过去:“是你说的啊,不能反悔!”反正他本来也不想,他就要和傅竞泽待着。
“嗯。”傅竞泽应下,若无其事地在书架上寻找,只是很久都没有挑出一本。
*
睁开眼时盛旖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视线里傅竞泽成熟了些的脸渐渐清晰,与梦境里那张清冷的脸缓缓重合。
盛旖光下意识看向傅竞泽的下巴,上面还残留着几颗牙印,边缘泛着些微的红。不久之前在车里发生的小插曲刚好和梦境照应,大概就是日有所思的效应吧,只是他本人没能做到梦里那么淡定。
梦里的傅竞泽与现在的傅竞泽很贴近,却要更幼稚一些,别扭得可爱,会拐弯抹角还会和他斗嘴。没有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和包容。
盛旖光可以感知到,梦里的自己很信任很依赖傅竞泽,真心地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被注视的时间太久,傅竞泽有些好笑地揉了揉盛旖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睡一觉就不认识我了?”
头上传来的抚触感让盛旖光彻底清醒过来,撑着座椅的边缘坐起,看看完全暗下的天色扭头问傅竞泽:“还能进学校吗?”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感。
傅竞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