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似有若无掠过少年后颈,那被他吮咬出的红痕,同样叫衣领遮了个彻底。
隐隐的烦躁自心头升起,霍野不动声色,“回哪儿去。”
“宿舍,或者随便哪家酒店都行,”此地无银三百两,少年解释,“我没有躲您,只是怕付泽又来打扰您休息。”
€€€€就是在躲他。
霍野清醒。
先前处于相对陌生的环境,加之沈青文这个外敌,对方自然会比平时更依赖自己。
这会儿解决了麻烦,冷风一吹,理智回笼,形式为亲吻的“帮忙”,终于让少年后知后觉地生出了别扭。
说不定对方还在后悔,没选那个自我隔离几小时的方案。
“别墅区有保安,”半点放人的意思也无,霍野笃定,“他进不来。”以往付泽能随意出入,是因为得到了自己这个户主的允许。
宋岫想了想,“……那他要是在外头大喊大叫,多给您丢脸。”
“脸长在他头上,和我有什么关系,”再度驳回对方蹩脚的借口,淡然地,霍野将手机递给宋岫,“想加什么菜,自己发过去。”
果然,忙碌一整晚的少年被吸引了注意。
出发前对方便没怎么吃东西,宴会上又被一群omega绊住脚,好不容易歇一口气,转脸就遇上了沈青文。
精神松懈的现在,合该是肚子最饿的时候。
“都是我喜欢的,”目光反复扫过屏幕,少年喉结微滚,犹豫,“但……”
霍野:“再加一份焦糖布丁?”
宋岫可耻地屈服了。
反正他也没打算真的搬走,只是想提醒某人,别忘了之前的亲亲。
4404:【心机。】
【分明是善解人意,】心底愉快地哼起小调,宋岫笑眯眯,【不会吧不会吧,你没看出来他想留住我?】
未等4404回答,他又自个儿道:【他就是想留住我,嘻嘻。】
4404唰地沉回识海。
拒绝狗粮,从它做起。
提前将付泽拉进安保黑名单,再暗示司机绕路走侧门,霍野带着宋岫到家时,老宅一片清净,唯有厨房传来的阵阵饭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礼服好看归好看,却很束缚饭量,宋岫立马回房换了套居家服,又噔噔蹬下楼,殷勤地帮张妈端菜摆碗筷。
往返几次,忽然发觉对方瞧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乐乐,”迟疑再三,张妈终是没忍住问,“你这脖子……?”
碍于霍野的腿疾,老宅里一直四季如春,最近外头停了风雪,少年也换了更单薄的睡衣,低领,恰好露出被发尾半遮半掩的红印。
“没什么,”噌地抬手捂住后颈,宋岫摇摇头,“好像被蚊子咬了口。”
张妈:“蚊子?”这季节哪来的蚊子?而且对方今天穿的似乎是高领衬衫。
“蚊子?”没等少年编好理由,另一位当事人也坐着轮椅过来。
“我瞧瞧,”恰好将某个说瞎话的小骗子抓个正着,霍野似模似样在宋岫身后瞄了眼,悠悠,“那这蚊子可真善心。”
“居然没喝你的血。”
第80章
敏锐察觉到周遭氛围的异样, 夜宵一上桌,张妈就回了侧院。
宋岫则闷头在医药箱里翻创可贴。
“遮它做什么,”轮椅停在少年身边, 霍野放松地倚住靠背,认真欣赏对方后颈的红痕,慢吞吞,“又没弄破。”
像他这样自制力十足的alpha, 不多见。
莫名从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一丝骄傲,宋岫撕包装的手顿了顿, 非常想指着对方的鼻子问,谁会招摇过市地炫耀草莓印。
Alpha的思维真是难理解。
然而, 未等他吐槽出声, 男人便自个儿改了口, “附近没镜子, 我帮你。”
上一次帮忙, 直接被对方困在膝盖上亲了个彻底,时隔几小时再听到这话,少年下意识抿了抿唇, 三下五除二, 随手往后颈一黏。
€€€€半遮半露, 离题甚远,似欲说还休的诗篇。
偏他自己没察觉, 整理好药箱起身,“吃饭。”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霍野从善如流。
目光专注又稀奇,他很确定, 过去三十七年,除开某些自然的、无法避免的生理反应, 他从未对谁动过欲念。
今日却隐隐约约品出了趣儿。
甚至想更进一步。
如果少年是omega,只需等一次结合热,天雷勾地火,水到渠成。
但对方是beta,倘若自己贸然说这些,八成会得到一巴掌。
识时务者为俊杰,霍野咽回了想再临时标记少年一次的话,信息素虽散去,勉强还有吻痕,聊胜于无。
然而,没过两天,那点“聊胜于无”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整个周末,少年都呆在家,嘀嘀咕咕和张妈研究药膳,知道的是关心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躲人。
毕竟付泽接连两天在老宅附近转悠的可疑行径,统统被保镖汇报到了霍野这儿。
比起宴会上的莽撞,对方的脑子总算灵光了些,知道拜托其他住户带自己进来,无奈,整个别墅区皆是霍家的产业,老宅所处的东北角,包括建筑主体和周围的种种景观,更是被列为私人区域,谢绝访问。
没有霍野的允许,付泽进得了“小区”,却进不了“单元门”,只能眼巴巴守在外头等宋岫出来。
按道理,霍野想解决此事,直接给付父打个招呼便算:他到底是付泽的舅舅,在外人看来,少年又是他金屋藏娇的对象,年纪再小也是长辈,付泽如此纠缠,成何体统,半点没外甥的样子。
可霍野很清楚自己生了私心,对一个年轻气盛的alpha而言,外力的阻碍只会让付泽越挫越勇。
他不接受任何让“许乐”回头的变数。
所以,霍野要一点点消磨付泽的坚定,最好的办法,便是引导着少年,一次次亲口表达拒绝。
杀人诛心。
倘若让旁人窥见他的想法,定然要觉得惊讶,堂堂霍家家主,什么时候会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辈当对手,隐忍谋算。
偏偏霍野做的非常自然。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这只兔子,有可能叼走自己花园里唯一一支玫瑰。
张妈是过来人,给客厅里的alpha沏茶时,多了句嘴,“霍先生,您对那孩子……”
霍野坐在左侧的沙发上€€€€他近来很喜欢坐在这儿,位置问题,只要少年下楼,他总能第一眼瞧见。
听出张妈的试探,霍野面色如常,淡淡,“嗯。”
过分痛快的回答,立时让张妈心底一沉,她也算看着对方长大,最了解霍野的脾性,父母阿姐接连去世后,对方就似变了个人,曾经沉默却温和的大少爷,现在已然是她都感到敬畏的霍先生。
霍先生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
无论用什么手段。
然而,即使如此,明知自己该装聋作哑的张妈,依旧在短暂的犹豫后,开口,“乐乐是诚心对您,把您的健康放在第一位。”没有旁的念头。
霍野:“我知道。”
霍野:“但人总会变的。”
“或许别人是这样,”旁观者清,张妈斟酌着用词,“乐乐骨头硬,若不喜欢,越强求,便会把他推的越远。”好比付小先生。
霍野却答:“我不是付泽。”
“我知道您喜欢许乐,怕他接连因一对舅甥吃亏,”没兴趣绕着弯子打机锋,他坦然,“刚刚的话我只当没听到。”
“同样的,也没有第二次。”
对待自己这位霍家的老人,先生总是多一分亲切,如此严肃的警告,还是第一次。
“……”暗暗替楼上酣然午睡的少年叹了口气,张妈妥协,“他年纪还小,又是beta,您得多些耐心。”
逼得狠了,只怕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霍野的语气缓了缓,“覆车之鉴在前,我有分寸。”
谁料,这分寸,仅仅到了隔天清晨就戛然而止。
鼻尖干燥地泛痒,正在换衣服的霍野抬手碰了碰,顿时感到一抹温热流下,猝不及防染红了衬衫。
许久没有这般狼狈的霍野:……
最近两天,少年一心记挂着那个重振雄风的承诺,端给他的药膳里常常会放些滋补之物,分量虽轻,可霍野本就无碍,想拒绝,却被对方板着脸教育,勿要讳疾忌医。
久病成医,霍野略通药理,看出少年这方子更多是调理身体的功效,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权当哄对方高兴。
今日倒好,竟生出此等火气,再折腾下去,怕不是要天天换一套床单。
精明的商人从不做赔本买卖,小小地吃了个闷亏,自然要在对方身上找补回来,当天夜里,少年照例来替他药浴针灸时,霍野忽道:“你那个方子……似乎没起效。”
“病去如抽丝,不能急于一时,”涉及专业,少年果然没有害羞,认真解释,“三年五载都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挑挑眉,霍野故作疑惑,“但我明明试过一种更迅速的方式。”
宋岫好奇抬头,“什么更迅速的方式?”
霍野却没答话,一副为难的模样,任由对方猜测。
“……您不会吃那种药了吧?”一瞬间联想到某些男beta为了和alpha比较、为了自尊心偷偷购买的小蓝片,少年噌地起身,去摸男人的手腕,“饮鸩止渴,只会让情况更糟,您怎么……”
霍野巧妙避开,“我没有。”
“没有?”反常的举动,立刻引来少年追问,“那您试过的是什么方式。”
此话一出,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又变成锯嘴葫芦,装哑巴。
这会儿宋岫刚进屋,药浴尚未开始,他整整齐齐地穿着丝绸睡衣,乍看去,冷淡又禁欲,实在不像那种乱来的人。
素来是直性子,等了两秒,少年果断选择了武力压制,边去捉男人的手腕边道:
“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