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缠烂打是行不通的,可阮钰找不出其他可行的办法,他甚至开始担心,如果有一天,当他醒来是,发现稽雁行和别人在一起了,他又该怎么办。
严特助的出现打断了阮钰的思绪,阮钰把自己从复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问:“收购出问题了?”
“不是的阮总,是安阳夏。”
“他怎么了?”
见老板有兴趣,严特助便陈述道:“安阳夏和白耀奇闹得很难看,白耀奇怨安阳夏没把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为了报复安阳夏,他爆了安阳夏的料。”
“什么料?”
“说安阳夏被包养过,负面影响比较大,对稽先生的影响……”
“说。”
“稽先生的对家拿着这个当借口,抵制稽先生和安阳夏合作的电影,万一事态持续恶化,对电影会造成一定影响,甚至可能要替换掉安阳夏。”
阮钰眉头蹙起,扣了扣桌面:“料是白奇耀爆的,让他亲自出来辟谣。稽雁行的对家是什么意思?”
“互为竞争关系。杭鸲,童星出生,比较有名,他和稽先生不存在明显的竞争关系,但他的粉丝群体很讨厌稽先生。”这些都是严特助的下属搜集到的消息,他简单看了看,大致地了解过,“杭鸲是阮氏子公司旗下一款电子产品的代言人,合同下月到期,这款产品几乎会赞助杭鸲的每一部综艺,杭鸲方有续约的意向。”
阮钰抿唇,淡淡道:“换一个代言人。”
严特助点头:“明白。”
换代言人对产品本身的销量并不大,但极有可能影响杭鸲后续的综艺邀约,阮钰希望稽雁行的星途能尽可能地坦荡。
新的一年如约而至,北京下了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鹅毛似的雪涂白了整座城市,空旷的别墅里,阮钰坐在在沙发上,手边是一杯热美式,他漫不经心地想,如果没和稽雁行分手,他们会互送礼物,还会一起度过今年的最后一个夜晚。
去年圣诞节的蓝色围巾,居然是稽雁行送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等等,阮钰猛然从沙发上坐起来,那条围巾呢?他快步走到二楼,主卧的衣柜找过了,衣帽间找过了,就连客卧都找过了,可始终不见蓝色围巾的踪影。
阮钰的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他几乎从没戴过那条围巾,也想不起来把它放在哪了……连最后一份礼物都弄丢了吗。
阮钰能控制自己不再打扰稽雁行,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再想起稽雁行,他仍旧会关注稽雁行的近况,了解稽雁行的行程,像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阳光的人。
手机里的新年祝福一条接一条,但没有阮钰期待的那一条,流水线生产的蓝色围巾终究褪了色。
阮钰不知道的是,稽雁行并没有在跨年,他在医院陪阿爸复查,医生说阿爸的工作强度太大加上高原的环境,很不利于术后恢复。
稽雁行听完后皱着眉头,离开医院后他带阿爸去吃了顿大餐,吃饭的时候,稽雁行几乎每吃一口就要叮嘱阿爸一句,让阿爸注意休息按时吃药,让阿爸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他会担心。
阿爸笑呵呵地应下,过了两天,阿爸说该回西藏了,稽雁行想要阿爸再多待几天,但阿爸那边事情太多,没他不行,稽雁行只能叮嘱一番,目送着阿爸进站的背影。
次年四月,稽雁行开始为《雾起坪里村》的宣发工作做准备,和尚光飞的联系也日益变多,一次见面时,尚光飞拍着胸脯说:“咱们的票房肯定不至于难堪,片子的质量太高了,我看了好多遍,每次都特感动,现在的年轻人也愿意看《文艺片》了。”
尚光飞说得不假,《雾起坪里村》点映反响极好,稽雁行的表演得到了观众的认可,有人说当稽雁行演的章安志一出现,往那一站,开口一说话,整部电影就立住了。
最终,《雾起坪里村》成为五一档的最大黑马,创下了近十年来文艺片票房的历史,并给稽雁行带来了巨大的关注度,一时之间,电影邀约堆满稽雁行家里的桌子。
尚光飞也有再次和稽雁行合作的打算,电影庆功宴刚好是个沟通机会,可在庆功宴前一天,尚光飞发现他居然联系不上稽雁行了,这么大个人总不可能弄丢,尚光飞没放在心上,明天就是庆功宴了,总归能见到。
可到了第二天,稽雁行的电话依然打不通,无奈,尚光飞转头给稽雁行的经纪人打了电话。
“尚导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诶,小夏你好,是这么回事,我联系不上雁行了。”
“联系不上吗?他昨天还给我发了消息,这样,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转告他。”
“没什么大事,今天不是开庆功宴吗,我寻思喊他过来一起玩玩。”
“尚导不好意思,雁行确实去不了,昨天告诉我他要回趟西藏,我以为您知道呢,他这会还在路上,估计信号不太好。”
尚光飞“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等雁行回来再说,这孩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夏彤替自家艺人解释道:“雁行说他家里有事必须回去一趟,过两天就回来,您别介意,我估摸着有什么急事。”
尚光飞无所谓地“嗨”了一声:“我肯定不会介意,事出有因嘛,等雁行回来我再联系他,小夏你先忙吧,麻烦了哈。”
挂断电话没多久,夏彤的电话铃又响了,她低头一看,是某位导演助理发来的电话,几天前他就打过一次€€€€稽雁行在《雾起坪里村》中的表现太出彩,又是极具辨识度的少数民族演员,自然引起了一些导演的注意和青睐。
接完电话,夏彤赶忙投入下一份工作,艺人是休假了,但作为上升期艺人的经纪人,她要处理的事多到头疼。
两天后,夏彤想稽雁行差不多该回来了,可当她打过去电话时,机械的女音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无论打了多少次,都只有这一句话。
夏彤的心脏猛地一颤,该不会出事了吧。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
今天起改为隔日更哦~
第104章 千里万里
稽雁行失联了。
夏彤的第一反应是告诉洛立轩,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让大老板知道,洛立轩听完事情的缘由后,问夏彤知不知道稽雁行回家具体要做什么。
“我不清楚。”夏彤告诉洛立轩,“雁行说的应该是藏语,我听不懂,而且我当时觉得问多了不太好,就没问,而且他接完电话之后表情很差劲,我就更不方便问了。”
夏彤还为自己的艺人解释道:“洛总,雁行一直都很靠谱,肯定是真有什么事才联系不上,麻烦您别怪他。”
“我不怪他,我是害怕他出事,稽雁行失联的事先别声张,每隔二十分钟打一通电话。”
“我明白,可万一一直联系不上呢,万一、万一真出什么事了……”
洛立轩很果断地说:“如果今晚还打不通电话,就报警。”
夏彤郑重地点点头。
到了下午,夏彤终于拨通了稽雁行的电话,听到熟悉的嗓音,她几乎落泪:“雁行你还好吗,这两天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担心坏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啊?”
“我……挺好的,彤姐你不用担心,我家里有些事要处理,暂时回不去,我能再请两天假吗?”稽雁行的声音透着浓重的疲惫,像化不开的墨一样,“我会尽量回去,但我现在、我现在必须得……在这里。”
夏彤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安慰稽雁行说:“这星期你本来就休假,下周也没什么重要的行程,你先处理家里的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告诉我就行,咱们随时保持联系,你知道吗,我差点报警。”
“我知道。”片刻后,稽雁行忽然大声道,“报警,发生什么了?”他头脑不太清楚,甚至听错了夏彤的话。
夏彤一愣,有点心酸,“你多久没睡了,好赶紧去休息吗,什么都没有,你听错了,保持联络。”
大把的阳光洒落下来,投在片石砌成的墙壁上,坐在台阶上的人被光分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黯淡。
稽雁行仰着头,对着湛蓝的天空发呆,他的脸被晒得有些红,眼睛里有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他不像回到了家中,反倒像一个落魄的旅客。
他刚从拉萨回来,一起带回来的是阿爸的骨灰,生前高大强壮的阿爸,最终睡在了一个小小的檀木盒里。
来送行阿爸的人也都离开了,这栋石房空旷落寞,风吹过,像泣涕声。
循环般地,稽雁行又想起三天前的那通电话,葛迈腾的每一句话都烙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再也无法忘记。
稽雁行痛恨自己也责怪自己,他用力掐着掌心,如果……如果他当初多让阿爸在北京待几天,多带阿爸去一次医院,现在会不会就不一样。
重峦一点点地吞食着日光,天渐渐暗了,稽雁行仍然坐在台阶上,长时间没喝水让他的嘴唇起了皮,稽雁行想要伸舌润润唇,却舔到了锈味,他呕了一下,但胃里没有东西。
稽雁行咽了口口水,嗓子钝钝地痛,他想,他该做点什么,比如赶紧动身,把阿爸的骨灰带回皖南的小村庄,或者起身喝水,可他又想一直坐在此处,一直坐在这块石阶上,等阿爸从乡里回来,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把糖。
风哭得越来越响,稽雁行摇晃着起身,走进身后黑暗的房子,他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动了动干涩的眼珠,转出几滴眼泪来,他躬着身体走到床沿坐下,接着发呆。
坐在外面的时候稽雁行没带手机,此刻,床上的手机正疯狂地震动着,稽雁行没心思接电话,但想起夏彤下午的叮嘱,他弯弯手指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地划向接听键。
“有事吗?”稽雁行的声音如同砂纸划过桌面,透着沉沉的哀伤和疲惫。
那头沉默了很久,稽雁行准备挂断电话了,但他没力气,手不稳,没按到挂断键,这时,有人说话了:“你……还好吗?”
稽雁行愣怔住了,沉重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他的牙齿颤了颤,差点咬到舌尖,两个字从唇缝里轻轻泄出来:“……阮钰?”
这是这两个多月来,他们的首次对话。
听到稽雁行声音的瞬间,阮钰的心脏揪成一团,疼得他呼吸困难,洛立轩不是说稽雁行回家了吗,回家怎么会这么难过。
这三天,阮钰一点稽雁行的消息都没有,查了行程之后发现稽雁行回了西藏,实在放心不下,阮钰直接问上洛立轩,洛立轩不知好友和稽雁行两个月没联系,他以为两人关系尚可,便如实告诉了阮钰。
洛立轩这么告诉阮钰:“不清楚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反正他状态不太好,我也不好现在问他,他也没告诉你吗?”
挂断电话后,阮钰莫名心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能让稽雁行回家和失联,阮钰隐约有了猜测。
那现在呢,稽雁行怎么样了,一个人在家吗。
就这样,阮钰拨通了稽雁行的电话,从下午到晚上,他每隔半小时就打一次,但始终无人接通,终于,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电话那头响起了阮钰日思夜想的声音。
“嗯,是我,阮钰。”阮钰尽量放柔声音,生怕吓到脆弱的稽雁行,“你在西藏吗?”
“嗯。”
“方便视频吗?”阮钰想亲眼看见稽雁行的脸,确保他一切安好。
“好。”
视频很快被接通,屏幕里的画面天旋地转,而后对准稽雁行的脸,阮钰怔了怔,屏住呼吸,牙齿打了个颤。
视频里的稽雁行眼下青黑,双颊闷红,嘴干得起皮,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阮钰缓了缓,平复下心底翻腾的心痛和怜惜,小心地问:“你现在在家吗,旁边有水吗,喝几口好吗。”
稽雁行没动作,只是木然地“嗯”了一声。
阮钰又柔声问:“什么时候回来呢?”
稽雁行不应了,直接挂断了视频。
打完视频,阮钰几乎确定稽雁行家里出什么事了,可为什么稽雁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他想,这样不行,不能让稽雁行一个人待着,他现在状态太糟糕了,谁知道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万一出什么意外了……阮钰不敢再想下去。
跨越两千六百公里,飞机降落在贡嘎机场,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火车,阮钰拉着昂贵的行李箱,踏上加查县的土地,蓝天,白云,连绵不绝的山脉,但阮钰无心欣赏美景,他快步走出车站,坐上提前订好的车,一刻不耽误地前往稽雁行的家里。
€€€€这是他找洛立轩要的地址,洛立轩一开始藏着掖着不想给,直到阮钰说他必须要去一趟。
等到了稽雁行的家门前,已是下午四点多,阮钰走上台阶,敲响涂红的门,他敲了很久,但始终无人回应,唯有不断的风声。
阮钰不认识周围的人,也不会说当地的语言,盲目找人行不通,阮钰没有办法,只能给稽雁行打了通电话,他问稽雁行在哪,稽雁行大概被问得烦了,直接给阮钰发了定位,然后挂断电话。
阮钰一喜,点开定位,按照导航找过去,一路上,阮钰看见了红光满面的人,看见了粼粼的湖水,还看见了高原和成群的牛羊,他像一个朝圣者,跨越千里万里,从繁华的都市来到陌生的土地,只为寻找他的神明。
终于,阮钰走到一座雄壮的雪山前,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在雪山脚下,周围的土壤冰冷僵硬,阮钰走过最后的几米的距离,在稽雁行身旁坐下,两人静默着,谁都不说话,只剩下风声。
良久,稽雁行缓缓转过头,眼神呆滞,他看着阮钰,仿佛在看一场幻境,他缓缓抬起右手,摸了摸阮钰的手臂,而后双眼缓缓瞪大,充满不可置信。
阮钰握住稽雁行的手,呢喃道:“我来了。”
稽雁行忽然开始流泪,他颤抖着双唇,可始终说不出话,好半晌,他才嗫喏道:“阮钰……是你吗?”
远处经幡被高原的风吹得猎猎作响,阮钰缓缓点头,倾身在稽雁行的额头上落下轻而珍重的一吻,对他的神明宣誓效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