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 第90章

斯特莱默没说话,沉沉地注视着稽雁行,他对戴维说了句话,然后把稽雁行拉到角落:“还记得我们在小径上看到的那对伴侣吗?”

“嗯?坐在树边那对吗?我记得。”

在海德堡的第二天,走过一个拐角时,稽雁行和斯特莱默碰见一对正在接吻的中年伴侣,那对伴侣对陌生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你不希望周围有人吗?”

“嗯。”稽雁行点了点头,耳尖有点红,“我以前没有拍过吻戏,我不太习惯那么多人围在我们身边,看我们……接吻。”

“把他们想象成树就好了,我们此刻脚踩的路,和我们在海德堡走过的路,是一样的。”

跨过了吻戏的坎,拍摄计划井然推进着,戴维宣布了一个消息,剧组将在三天后前往下一座城市拍摄,而整个剧组也将拥有宝贵的半天假期。

在离开卡塔尼亚的前一天,稽雁行独自走上街头,最后一次用脚步丈量这座城市,或许卡塔尼亚和美好相差甚远,但他却格外喜欢这里的真实,也喜欢当地居民随心所欲的生活态度。加群q1239227180

忽然,稽雁行顿住脚步,扭头看了眼身后,身后是往来的行人,没有异样,但他却莫名觉得背后发凉,像被盯上的猎物,天色渐暗,街道的行人越来越少,当走到一个无人的拐角时,稽雁行决定不再前进。

他已经和这座城市好好道别了,太晚了,他该回去了。

手机发出新消息提醒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阮钰发来的,不知阮钰受了什么刺激,每天都用文字和图片分享日常,偶尔夹杂着照片,但同时阮钰又很聪明,尺度把握得当,不至于引起稽雁行的厌烦。

阮钰的分享日常,与其说分享,不如说是汇报,他像是汇报工作一样汇报自己的日常,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对稽雁行说“我在好好工作,没有做多余的事,更没有做坏事”,而每天的“晚安”也是在说,“我很想你。”

每天晚上稽雁行都会回复一句晚安,像个检阅士兵的长官,每次回完晚安,稽雁行总长长地叹一口气,他是有血有肉的人,阮钰当初到西藏找他,后来又陪他去夏威夷散心,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要说更深的感情,似乎也不太确定。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既没办法彻底拒绝阮钰,又始不过心里的坎,他不知道阮钰对他的感情到底又多深,更不知道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

毕竟他在阮钰身上吃过一次亏了,在再度踏入这条河流之前,他要确保自己能完好地走出来,或者说,确保这条河永远不会干涸,永不停息地流淌。

忽然,身后传来不明显的脚步声,稽雁行呼吸抑制,脚上加快速度,脚步声越来越明显,稽雁行不敢回头,他开始奔跑,身后的人也奔跑起来,一阵天昏地暗,稽雁行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第二天一早,《The Last Summer》剧组在越好的地点集合,准备动身前往下一个拍摄点,工作人员清点着人数。

“戴维,或许你看见稽了吗?”斯特莱默皱眉走上前,半小时前发过去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此刻也不见稽雁行的人影,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他去哪了,该不是走丢了吧,卡塔尼亚的治安可不算好……斯特莱默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心里的不安愈放愈大。

戴维很惊讶:“他没和你在一起吗?等等,我问问他的经纪人,或许他们一起离开了。”昨天下午开始,剧组陆续有人前往下一座城市,为接下来的拍摄做准备,夏彤也提前去酒店收拾准备。

几分钟后,戴维转过身,咆哮道:“老天爷,夏说稽没有和他在一起,现在能联系上稽吗?打通电话试试。”

斯特莱默点了点头,但电话始终无人接通。

“他该不会是走丢了吧?在卡塔尼亚走丢可不算件好事。”

迫于无奈,戴维决定让剧组的大部队先离开,留下几个人寻找稽雁行,当天晚上,他们到当地的警局保安,夏彤慌里慌张地赶过来,绝望地发现稽雁行似乎真的失踪了,在异国他乡,一座混乱的城市,她的艺人失踪了。

第115章

“20xx年,集团全年实现营收6xxx亿,同比微幅增长……其中海外业务……尽管市场环境承压,但在集团高层的领导下,集团秉持……”

庄严恢弘的会议室里,发言人铿锵有力地汇报着阮氏集团在过去一年的业绩,檀木长桌两侧分坐着白发苍苍的股东,相比之下,这艘战舰的掌舵人过于年轻,又过于沉稳。

阮钰坐在象征最高权力的位置,纤长有力的手指交错着撑着下巴,眉头微皱,双眸半眯,不怒自威。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发言人激昂的话语,董事们面面相觑,发言人“额”了两声,在要不要继续中犹豫。

主位的阮钰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发言人继续,他翻过桌面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一通未接电话,来自洛立轩。

还不待阮钰发消息询问,洛立轩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跳跃在屏幕上,阮钰起初有些不耐,等看清内容,他双眸睁大,喉结上下滚动,呼吸频率渐渐紊乱。

在发言人漂亮的话语中,阮钰蓦地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发言人的声音颤了颤,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不确定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阮钰看了眼发言人,没说什么,只是点头,他坐了下来,呼吸沉重,心脏砰砰乱跳,衬衣背后被冷汗淋湿,等发言人汇报完毕,阮钰打断鼓掌声,嗓音里有不易察觉的焦灼:“本次会议先到这里。”

说完,阮钰起身,三步做两步往门外走,没有人看到,他攥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你也不要太着急,摩尔根的手虽然够不着卡塔尼亚,那种地方没什么好……这种事应该不难处理,我跟他说说。”半夜被铃声吵醒,开口就是找摩尔根帮忙,阮淑穆咽下满腹的无奈,谁让打来电话的是她儿子,“你那个朋友失踪多久了?真被绑架了?还在卡塔尼亚?好吧,除非找到一具尸体,不然报警也没用。”

尸体€€€€阮钰脑子里的弦忽然断了,得知稽雁行被绑架的一刻,他整个人都如置冰窖,什么冷静平静都丢得一干二净,满心满脑都只剩稽雁行的安危,唯一让阮钰庆幸的是,稽雁行在西西里岛。

“阮总,明天的投标会至关重要,您不出席的话恐怕……”

“我有比投标会更重要的事。”阮钰打断严特助的话,“投标会你替我去,这两天别联系我。”

当阮钰的飞机降落到西西里岛时,他得到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绑架稽雁行的帮派刚好是摩尔根的死对头,这下别说让摩尔根动用人脉救人了,恐怕摩尔根的直接介入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的朋友?”阮钰对司机说了句再快点,“摩尔根的对头,他们知道……”

“这我不清楚,摩尔根有段时间没和他们正面冲突了,你的朋友在卡塔尼亚待了一阵子,那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毒蛇帮不讲道理,你让他们不开心,他们就让你不好过,但摩尔根已经派人过去了,你朋友现在是安全的,阮钰,别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阮钰终于到了卡塔尼亚,见到夏彤的第一面,他疲惫又着急道:“现在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刚刚收到一段时期。”夏彤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但此刻她强撑着精神,“雁子看起来还好,衣服也是原来那身,身上没看出有伤,阮总,我们现在报警有用吗?大使馆呢?或者国内的媒体?”

“都来不及,这里的警察不管事,等来了人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对面是群不讲道理的人,先别声张。”阮钰拿过夏彤的手机,眼色沉了沉,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攥住,视频里的稽雁行手脚被麻绳绑起来,脑袋半垂着,嘴唇干裂,周围环境破坏不堪,甚至有只老鼠从角落里蹿过去,“你回个消息,我找人检测信号,看能不能确定具体位置。”

夏彤点点头,没过多久,阮钰的人手确定了稽雁行的坐标,对面也发了一段新的视频,这次,稽雁行被捆住的双手中多了一个橙子。

“摩尔根,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阮钰拨通摩尔根的电话,把两段视频和坐标发给摩尔根,他极力维持着仅剩的理智,“把你的人手给我用,我要亲自确认我朋友的安全。”

“人手没问题,等等,你的朋友手里有个橙子?”

“对,怎么了?”

“你的朋友有危险了。”见惯了生死的摩尔根语气平静。在那群土匪的黑话里,谁手里拿着橙子,谁就是下一个死亡的人。

“摩尔根,我最多再等半个小时候。”

半个小时后,摩尔根并没有带来好消息,毒蛇帮不放人,他们说“这个男人和他那群朋友得罪了我们,我们要款待款待他,等玩够了就送回去,不会死。”

阮钰咬着牙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只有这些?”

“大名鼎鼎的摩尔根没有其他办法吗?”

“很抱歉,没有,你知道,我并不认识你的朋友,但是……如果你不介意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我现在就派人去。”

“哐当”一声,手机四分五裂,阮钰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摩尔根波澜不惊的回答仿佛事不关己。理智告诉他,他必须相信摩尔根,可预感却在他的大脑里作乱,让他不甘将稽雁行的安危交付给他人。

稽雁行不能出任何事,哪怕一丁点,他都承受不了。

可阮钰不可控地想着不好的画面,他想着稽雁行的恐惧,想着稽雁行的绝望,想着稽雁行的疼痛,于是他跟着一起恐惧绝望和疼痛,这些感觉笼罩着阮钰,让他喘不过气,心脏疼得发涩,连眼眶也开始发酸,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散得一干二净。

阮钰甚至开始痛恨自己,早知如此,他该瞒着稽雁行派人保护他,被稽雁行讨厌也好排斥也罢,和稽雁行的安危相比不足挂齿。

此时此刻,阮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救出稽雁行,他也要让绑架稽雁行的亡命徒付出代价。

第116章

阮钰摸了摸右腰的枪,触感尖锐,冰冷,熟悉又陌生。小时候被摩尔根丢在岛上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重回大脑,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这种愤怒了。

远离市镇中心,仓库和农田犬牙呲互,三不管地带。用打磨过的石砖和灰泥砌成的三层矮楼,确切地讲是两层,毕竟第三层是用彩钢瓦和篷布增建的。附近遍布着这种始建于上世纪初的老房子,住户大都是上年纪的市民。他们如同感应到雷雨将至的麻雀,纷纷隐介藏形,街道上空无一人,门窗紧闭,似乎摩尔根确认即将有所行动。

武装人员调动和部署并非易事,他们依旧慢了阮钰一步。

眼前的石头房子里藏着阮钰的宝物,现在他的宝物被一群脏东西环绕着,随时有被弄脏的危险。

“少爷,再往前可能会暴露。”隐蔽是第一位的,随从人手一把反曲三角弩,以免枪声暴露位置。

阮钰没问答,头也不转地命令:“把门口巡逻的做掉。”

“收到,但探测器显示有监控。”

“所以?”

“没有,我的意思是,等那两个家伙走到监控的死角,就把他们解决掉。”

几分钟后,随着两声尖细的弩箭破空声,巡逻的两个人倒在地上。

“继续前进。”

阮钰十指不沾阳春水太长时间,他的提议在专业人士看来实在过于鲁莽。他以为自己在逛街吗?手下不便明说,露出为难的神色:“少爷,我们已经进入毒蛇帮的势力范围,如果被发现,我们无法保证万全,我建议天黑再行动。”

人已经杀了,一旦对方发现尸体,冲突的火药桶随时可能引爆,难道还能大摇大摆地当着监控摄像头藏尸不成?

阮钰的手牢牢贴在腰侧,压着怒气道:“放屁。天黑再行动?现在才中午。屋子里有人吗?能监测到吗?”

“有。”另一位随从专心致志地部署着几台仿生鸟无人机,图像信号回传到控制终端,房屋内的情况一览无余,“您的朋友在一楼最东边的房间,门外有看守,大厅里有五个人,二楼有十几个人,几乎不可能摸进去。”

“那就解决掉。”阮钰检查着自己的喉麦。

“我去最东边的房间救人,剩下的你们解决掉,毒蛇帮不是和你们有仇吗?报仇的机会来了。”

“遵命,少爷,我们没有他们人多,但我们会尽可能为您争取时间。”

言毕,众人分头行动,约定以阮钰制造噪音为号,佯攻据点,为营救稽雁行争取时间,事成之后,在街区东边一条连接镇中心的村道碰头。阮钰不再浪费时间,借着灌木丛的遮掩往东移动,每走近一点,他的心跳就加快一点,稽雁行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吃饭了吗喝水了吗……

绕到屋后,确认房间里没有人,规划好逃生路线,阮钰掏出消音枪扣动扳机,玻璃四分五裂,皮肤传来不明显的刺痛感,阮钰毫不在意,一个跃身翻入房间,在这间破旧的屋子里,最角落的地方,绑着他最心爱最迫切想要见到的人,那个人的一呼一吸都牵扯着他的心脏和神经。

角落里,稽雁行垂着头,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玻璃碎裂的脆响无疑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行动。”命令发出,就看他们的应变了。

阮钰放慢了脚步,一点点靠近稽雁行,他把手放到稽雁行的鼻孔下,确认稽雁行没有生命危险,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生出巨大的庆幸。

幸好稽雁行没出大事,否则……阮钰的眼神极冷,直到稽雁行发出微不可闻的嘟囔声,阮钰立刻收起浑身的戾气,弯腰柔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稽雁行又嗯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眼神迷茫又浑浊,他开口,声音钝且沙哑,眼神却渐渐清明了:“阮……?”

阮钰用鼻音“嗯”了一声,裹着不明显的哭腔,浓烈的酸涩感在他心中炸开,被这群野蛮人绑架,他无法想象稽雁行受了多少苦,突然,不远处爆发出冲突声,紧接着是一声枪响。

阮钰神经一紧,要抓紧时间了!

按捺下复杂的心绪,阮钰利索地抽出小刀割开稽雁行身上的麻绳,手忙脚乱地脱下防弹背心,套在稽雁行身上。他问了一句稽雁行“还能走吗”,稽雁行混沌地点点头,他浑身都软趴趴的,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好在还能勉强走路。

阮钰把稽雁行搀扶起来,刚跨出窗户的瞬间,门被推开了。

“别跑!”毒蛇帮的人来了!

“嘭”的一声,子弹贴着阮钰的肩膀打在墙面上,留下一个窟窿。

€€€€客厅的混战声不绝,他们目标还是太小,没能吸引全部的敌人。

扶着稽雁行,阮钰行动速度受限,于是干脆将他拦腰抱起,迅速跑过街角。

听见枪声,几个住户扒着窗缝探头探脑地往外瞧,阮钰一抬头,便纷纷关上了窗户。

他扭头瞥了一眼,有两个麻烦追在身后,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干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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