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些或温暖、或伤心的情感充斥着的意识海,好像就要重新变回最开始枯燥混沌的模样。
他没有伸手阻拦,也无法阻拦。
宁刃只是心里叹息。
该醒来了。
但是醒来还能记得多少呢。
-
梵泽在打算帮老师翻个身的时候,无意间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
“……老师?”
他眨眨眼,然后猛地回神,眼中惊喜:“老师你醒了?!”
蹲在门口的鱼安唰的扭头,呆了一秒后捂住嘴巴,忍住即将掉出来的小珍珠,飞奔到床边,眼巴巴的盯着宁刃。
“恩人……”
他们的恩人、老师维持这个状态好几分钟,都没动静。
宁刃眼前一片漆黑。
[心眼]还剩13天升级完毕。
这13天里面,他是真正的全瞎状态。
系统在脑海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宁刃先是安抚了它,询问了他现在的处境,才在鱼安和梵泽大气不敢喘的氛围里,道:“……扶我起来。”
梵泽连忙伸手,把宁刃扶稳,半坐着,然后立即蹲下来,“老师您感觉怎么样?”
他一蹲下,窗户外面漫进来的暗淡阳光,直接照在了宁刃的脸上。
他眼球浮起刺痛,激出来一点泪。
宁刃下意识一撇头,避开阳光。
他已经脱离了少年的范畴,变成了青年,泛着紫意的白发散落在肩头和床边,偏头的时候,肩膀支起衣服,显得单薄。
嘶。
最后阶段的升级,他的眼睛好像变得比上次升级时敏感。
……不过,他上次升级时是什么时候来着?
鱼安于梵泽面面相觑,心中惴惴,刚想问什么,就就看见他们的恩人、老师轻轻擦去眼角激出来的湿意。
他拇指和食指张开,抵在靠近太阳穴的位置,一边轻轻按压一边挡住阳光,脸色苍白,语气稀松平常的随意:
“……看不见了,找条红色的布或者树叶条来,给我遮着眼睛。”!
第 149 章 自由蛮荒33
窒息般的沉寂里,梵泽伸出手,在宁刃的眼前晃了晃。
宁刃身体里经络尚有裂纹没有修复,精神力运转不起来,察觉不到梵泽的动作,一双眼睛蒙了灰色雾气一样暗淡,毫无反应。
他自己是习惯的,心中十分平静。
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习惯,应该是以前也瞎过?
但他在自己学生们面前,之前素来都是强大淡然的样子,即便是每年都会病上几l次,可那都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冷不丁的一句,把床前一大一小轰的大脑空白。
鱼安……鱼安眼中的两颗小珍珠啪嗒砸在地上,他却顾不得捡起来了,连忙冲出去:“我、我去找巫医来!”
“梵泽你看着恩人!”
梵泽勉强压下跳动不稳的心脏,稳重的给老师倒了杯温水:“您喝两口润润嗓子。”
他没有直接去抓宁刃的手,他们都记得老师有轻微洁癖,而是隔着薄薄的衣服握住老师的手腕,引着老师去触碰他手中的茶杯。
期间尽量避免了肢体接触。
宁刃对这种体贴的关怀颇为受用,喝了几l口后,杯子重新放回梵泽手里。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听你的声音很陌生,刚才那个小娃娃的声音倒是有点熟悉。”
梵泽手一颤,杯子里剩余的水洒在了他的手指上。
“……”他眼中满是惊愕,目光落在老师清隽苍白却显得疑惑的脸上,心中突的一跳,后知后觉袭上几l分凉意。
他嘴唇张合数下,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您…您还记得什么?”
宁刃想了想,“我来这里是教了些学生,然后……”他眉间渐渐浮现压痕,语气也变得不太确定起来,“然后在镇压一个我必须要除掉的怪物时,受了伤,应该是你们照顾我醒来的。”
“您还记得都是那些学生吗?”
宁刃:“你应该是其中一个?”
梵泽:“……嗯。”
“那您记得,您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是谁跟您并肩作战您还记得吗。”
“……”
系统在识海里提
他回答:
“阿崽,你是为了消灭天缝而来的。”
“昏迷前,天缝从镇压下离开,夜鹭妈妈和你一起暂时封印了它。”
“阿崽,你还记得妈妈吗。”
宁刃静默几l息,才说:
“不记得了。”
这话是在回答系统,也是在回答梵泽。
-
鱼安很快就将巫医们叫了来。
紧张的检查过后,宁刃的眼上覆上了红色布条,布条里面缝了利于遮光护眼的叶片进去,是宁刃小时候用过的那种。
叶片缝在里面,加上布料一共三层,确保一丝阳光也穿不透。
梵泽将宁刃记忆出现问题的事情,也跟巫医说了,但是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宁刃精神不济,陪着折腾了一通,连系统都没有精力应对了,勉强吃了点东西,就又陷入了半昏迷半沉睡的状态。
羊巫医等人把外面团团围住的一干人驱散,关上宁刃的房门。
一扭头,刚才被驱散的人再次齐刷刷站在他们这群巫医身后。
羊巫医:“……”
现下可以腾出空来这里的首领和长老们,一点也不客气,将他们推进了远点的另一个房间里头。
不大不小的一个房间,里面挤挤挨挨全是人。
确保不会吵到宁先生后,他们才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开了。
“宁先生怎么回事?”
“是啊,老师怎么会变得这么虚弱,甚至记忆力也出现了问题?”
“是不是因为赤星,天上的那个怪东西?”
“有没有解决办法啊。”
羊巫医的脑子快炸掉了!
他砰的一掌拍在桌面上,痛感叫他面部一阵扭曲,效果确实是好,他拍完后,房间内安静如鸡。
羊巫医等着掌心那股痛劲儿褪去,才颓然叹气。
“你们都还记得宁先生来这里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吧。”
耆老心中咯噔一声。
巫师长记得,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宁先生说,他是即将坠落的紫星命格……”
“旧的陨落,新的升起,现在正是大危机的时候,新的紫星想必已经是正在露
出峥嵘,所以宁先生的身体正在快速变得虚弱。”
“这次受伤,大概是个引子。”
即将坠落的紫星命格这句话后面蕴含的意思,只有他们几l个首领和长老知道,半分也没有往外透露。
是以梵泽等学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分析说法。
房间里陷入沉默。
梵泽张了张嘴,混乱的脑子从这几l句话中总结出关键:“……意思是,老师教导我们越多,他自己就衰亡的越快,是吗…?”
耆老叹了口气,点点头。
“所以这次,我们猜不仅仅是因为封镇赤星时对身体造成的创伤。”
梵泽等在场的学生们,一瞬间想起他们和老师初遇的那个雨夜。
老师踏雨而来,恍若他们敬奉的苍穹中走入凡尘的神明。
在地下那小小的教室里,他们每汲取一份知识,原来都是在把老师往消亡的方向推……老师这么长时间,却从未显露出一星半点。
对于他们的问询,总是温和而有耐心。
梵泽低喃:“所以,老师也是知道的,是吗。”
耆老:“是,一直没告诉你们这些孩子,是怕你们有负担,除了第一次,宁先生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想来也是不愿意让你们知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
他没有继续深说下去。
梵泽却知道耆老未尽的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