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刃房间在最中间,左右两边自然是两名城主。
狞烈把他们送到,礼仪十分周全,走的时候却忽的问了一句:“贵族的王,眼睛也不能见强光吗,如果比较严重,我们可以重新装饰这里,把光线全部挡住。”
亚伯拉:“不算严重,过两天适应了就没事了,不用劳烦。”
狞烈闻言就不再多说,点了点头离开这片暂住区。
他离开后,洛伦佐找来医生,打开贝壳,给宁刃的眼睛换了药。
等这具身体再大一些,对光线的抵抗力会变强,他就不用隔三差五敷药膏让眼睛适应光线。
总归,不大方便。
换药的空档,洛伦佐若有所思,问:“刚才混乱之都的那个,为什么说‘眼睛也不能见强光’?他们族首领眼睛也有问题吗?”
亚伯拉淡淡道:“不是,我听说过一点,北域混乱之都五年前,是有一位少主的,如果活到今天,大概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
但可惜,因为天缝牺牲了,死亡前,眼睛是盲的……”
洛伦佐惋惜:“竟然是这样。”
亚伯拉嘱咐:“不管是真的假的,都不要在人家面前提。”
洛伦佐:“他们首领也沉睡了,至今没醒。他们族中出现异象,等真的要做决定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话事人能不能做出决断。”
亚伯拉:“这些也不用你操心。”
洛伦佐哼了一声。
他们两个一人一句,宁刃已经换完了药,听他们说完,躺在贝壳里半天没动弹。
洛伦佐:“王?”
就在他们以为王睡着了的时候,宁刃才后知后觉的嗯了声,幻化出双腿,从贝壳里蹦出来。
他爬到窗台上,推开窗户。
外面的阳光洒进来,带着北域独有的冷感。
站在高处往下看,并不是他
进城门时感觉得那么冷硬单调,现在是十月份,粉黛乱子草开花的季节。
五年的时间,这种粉色的草籽已经遍布了混乱之都。云一样梦幻的色彩把这座城池的冰冷融化成温和。
偶尔一点草絮飞在空中。
宁刃伸手,草絮落在他掌心,轻巧的一点,就飞走了,只留下来微弱的痒。
没到的种族还有不少,他们需要在这里先住几天。
宁刃规规矩矩的吃完饭,等到夜晚降临,他老老实实缩进贝壳睡觉,可后半夜,熟睡的幼崽却慢慢坐了起来。
他穿好衣服,扎好头发,仗着自己精神力境界高,轻手轻脚离开了房间。
储存了一路的精神力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几抹银光闪过,宁刃就熟门熟路地出现在了弥族族地旧石附近。
因为各族都在往混乱之都来,所以这里的防御变得更加严密。宁刃躲在树后面,望向那座石屋。
石屋里只有一点点光。
宁刃认得那光,是颗小夜明珠,曾经就放在他的床头,每晚都亮。
他体内剩余的精神力还可以让他使用空间瞬移进入房间,但是他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许久,宁刃身上才重新亮起银光,进入了恍若时光凝固在五年前的石屋内。!
第 162 章 鲛人之歌€€修罗场07(捉虫)
石屋内。
一出现在这里,宁刃就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
他从外面带进来的一丝凉意,在静谧和温暖中无声消弭。
小小的幼崽重新踏入这里,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他现在的身高,比最开始在混乱之都的懵懂时期还要矮一些。
所以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周围的一切,包括桌子、书架、衣架……高度都没有变化。
他还在他以前睡过的床边,看见了方便他爬上爬下的小木梯和滑滑梯。
宁刃蒙在眼罩下的眼睛眨了下。
书桌上歪七扭八的摆放,也没有变,即便是有人隔三差五进来打扫,仍旧刻意把这里保持着原样。
宁刃到书桌前,上面有个小本子。
翻开看,上面全是他小时候零零碎碎记下来的日常。尤其是天缝降临的那段时期,他抱怨爸爸为什么不经常来看他……稚嫩的童言童语,轻而易举唤醒了他当时的记忆。
很多个夜里,幼小的他坐在石屋外面仰望着天空,期待爸爸从天而降,抱着他飞到星空下面,看着漫天闪烁的星星。
宁刃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小本子,一步步走到阿宿林沉睡的床前。
他把床尾的小梯子挪到床头,扶着两侧,踩了上去。
年轻的首领眼睫阖着,侧躺在床上,怀里护着一个他幼崽的旧衣服扎成的玩偶。
月光静悄悄的,和夜明珠的光晕一起洒落下来,安安静静照着这一幕。
阿宿林的脸色很苍白,他是重伤反噬后心神俱伤,身体自主陷入休眠状态,搂在玩偶身上的手背血管,泛着不太健康的青白色。
踩着小梯子趴在床边的蒙眼幼崽,慢慢伸出手,手指在空中顿了下,然后贴在了年轻首领的手背上。
“爸爸。”
柔软的暖意和微凉触碰。
飞舞的轻尘似乎变得更缓慢了,阿宿林没有任何反应。
宁刃把自己的精神力慢慢渡入阿宿林体内,细微的精神力仔细探查着阿宿林的身体状况。
五年时间,他体内的暗伤早就好了七七八八,只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而已。
想起他离开的那一天,阿宿林
抱着幼年时濒死的他,在向神祷告的木柱前停下,他还说,没有向神许愿。
但是那在心里说出口的祈愿,以另一种方式让他听见了。
宁刃想。
他这一路离开,又回来,每一步的成长足迹,甚至在面临命运选择的时候,好像身后都有一个人的影子。
他从懵懂小孩,学会温柔,学会等待,学会理解,学会告别,学会平静的对待死亡……所有的起点,在他和阿宿林相遇的第一天。
他来这里,也是想亲自确认爸爸是不是平安。
不然他放心不下。
吸收神之血前,天道跟他说过最后成神之路也会有死亡的风险,如果相认的后果是再一次目送他的死亡,那这种相认不啻于要将爱他的人、已经渐渐从痛苦中走出来的人重新推入深渊。
所以在来之前,他就想好了,杜绝一切暴露自己身份的可能性。
还好。
他新身体的长相跟以往不同,五官稚嫩什么也看不出来,硬要说像谁,跟他在上古时期的面容顶天了才有两分像。
所以即便是他露脸,混乱之都的族人们也不会觉得熟悉,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的妈妈大概也认不出来。
甚至于,兰华帝斯的哥哥姐姐也不会。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西域之海鲛人族的王。
幸而这次的身体没有跟他有血缘牵绊的亲人,不然他又会背负一份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报的亲情。
祭祀光柱那边,他也一定要去看看的,只是现在情况不明,天道也没有给他任何指引,万一他去了反而暴露出来什么……
宁刃想象了一下,他身份全部暴露,被北域、东域、西域的族人围起来的恐怖场景,然后轻轻打了个哆嗦。
如果、如果他能活下来,再慢慢计划着相认吧。
他承受不了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场面。
不会的。
宁刃另一只手捏捏自己的脸,让大脑中那种场景快快飞走,一定不会的弄成最后那样。
而且,爸爸还在沉睡,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宁刃确定好爸爸身体无恙,担心消失后,深深埋在血脉里的父慈子孝基因觉醒,他开始暗暗祈祷。
希望爸爸这种沉睡再持久一点,等到这件事情过去,等到天缝彻底消失,他一定会做好准备来相认的。
他把自己体内的精神力收回来,准备离开。
贴在阿宿林手背上的短手也挪开了,下一秒,宁刃的手被紧紧握住。
握着幼崽手指的那双手骨节分明,苍白修长,力道极大,却下意识的收着劲儿,没有弄疼他。
阿宿林心口亮起微弱的血色的光,消散掉的血源结竟然在这一刻重新凝结,且迅速飞出一条浅淡的血线,那条血线迟疑的、缓慢的,缠绕在了宁刃的手腕上,进而朝着他的心脏游走。
“€€€€”
一瞬间,单脚站在小梯子上准备开溜的幼崽呼吸就静止了。
宁刃僵住,片刻后,才敢低头,他原以为自己会对上一双淡淡盯着他的眼睛,却不想,阿宿林还是没醒,只是似乎可以察觉到周围的情况,才反手抓住了他。
一颗心重新跌了回去,进而飞快加速跳动。
宁刃提着的一口气死死绷住。
莫名感觉他像个偷东西被家长当场抓包的小孩子。
他另一只手把阿宿林的手指一个个掰开,用了点儿精神力,费了好大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手从‘牢笼’里挣脱出来。
然后紧抿着嘴巴两只短手疯狂扑腾那血源结。
可恶!
这东西不是只有血脉相连的直系血亲才能建立起来吗,怎么他都换了具身体了,还能把血源结给唤醒?!
难不成他跟爸爸接触久了这东西会重新出现?!简直离谱!
阿宿林的眉头缓缓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