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忙又忙到了凌晨一点整,大脑的高度运转后的疲惫让我有心无力,抱着齐康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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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高床暖枕,或许是因为怀里抱着想抱的人,这一觉我睡得格外香甜,一夜好眠无梦,等再醒来的时候,室内一片黑暗,我一时之间竟然判断不出具体的时间。
齐康倒是很乖,并没有起床折腾,只是我们的姿势不太多,我明明记得昨晚我是抱着他、让他枕在我的胸口睡的,一夜过去,却变成了我枕在他的胳膊上、他搂抱着我的模样。
我定了定神,问他:“几点了?”
他顺手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我的手机,看了一眼确定了时间,才说:“十点四十五。”
“饿了么?”
“还好。”
“那你去打电话叫个午饭。”
“好。”
我有点吃力地抬了抬头,叫齐康抽出自己的胳膊,他起身下床还不忘了给我掖一掖被子,温柔又体贴。
我看他有些生疏地摸了摸开关,开了灯,又背对着我走向了座机的方向,竟然滋生了一点幸福甜蜜的感觉。
€€€€我真是昏了头了,我又不是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见过的外表出色、气质颇佳的男人也有一堆,对我温柔以待、大献殷勤的更是不在少数。
而我,不过同齐康结婚了两天,不过是看他去为我做点事,竟然也会难以遏制住喜悦,产生些许“愿此刻定格”的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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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了午饭,依旧是王朋开车,载我们去最近的高铁站,县城出售的手机型号有限,我又不愿意将就,准备等回去之后再买给齐康。
返京最快捷的方式自然是飞机,然而齐康没做过飞机,也没出过远门,让他坐高铁已经有些为难,直接上飞机就有些过分了。
王朋为我们买了两张一等座的高铁票,自己准备直接将车开回去。
站在高铁站前的时候,齐康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可以用下你的手机拍照么?”
“当然可以。”
我原以为齐康是要拍个自拍,却没想到他只是想拍一拍高铁站的景色€€€€他一直被禁锢在我们的故乡,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高铁站是什么模样。
他拍了几张照片,笑容大了一点,眼角出了些许细纹€€€€他也才三十多岁,竟然显露出一些老态了。
我看不得他变老,也看不得他受苦,这或许是我愿意做个怨种,生拉硬拖把他从那场婚姻的里“救”出来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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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的座椅很宽敞,我和齐康并排坐着,我抽出了桌板,支起了电脑,链接了wifi,开始继续工作,我把手机递给了齐康玩,等我工作的间歇选择休息的时候,却发现齐康收了手机,学着我的模样也抽出了桌板,正在用随身携带的本子和油笔写东西。
油笔是那种很廉价的牌子,我们读书的时候很爱用,本子也不贵,看图案,也是很老旧的样式了。
我没有想窥视他写什么的欲望,移回了视线,却问他:“渴不渴?”
“不渴,还有多久到。”
“两个小时。”
我没有上车采购东西的习惯,一般都是路上渴了直接买瓶水,齐康在上车前倒是提了去商店买些路上吃的东西,但那时候我没回应,他也就没敢再问。
我并不口渴,但想着这一路齐康都没有喝水,到底还是有些心软,然而服务人员刚刚推着零食车过去,等她再推回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将电脑收了起来,插进了公文包的后侧,收起了小车板,对齐康说:“我去个洗手间,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去别的地方。”
齐康点了点头,我放心地离开了原处,并且在三号车厢追上了推着小车的乘务人员,买了两瓶水,想了想,又把其中一瓶水换成了牛奶,正要走,又挑了几样不太辣的零食,一起捧着往回走了。
齐康果然很乖,他就坐在位置上,连姿势都没怎么改变,我将零食放在了他的小桌板上,又把牛奶递给了他,自个一边拧开水瓶,一边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愣了一小会儿,问我:“你要吃什么。”
“我喝水就行,但我记得,你不讨厌这些零食,这些都是给你吃的,路上吃不完,就装回去再吃。”
“那你喜欢吃什么?”
“你吃吧,我该忙了。”
说是在忙,其实也没有之前那么忙了,我等了一会儿,听到了包装撕开的声音,这才算放下心来。
有时候,我感觉,我养齐康像养一头小兽似的,要为他准备食物和水、住处和娱乐,因为让他自己去养自己,他只会满足自己最基本的需求,那就活得实在太苦了。
高铁快到站的时候,我们准备下车,大部分行李都在王朋开着的车上,我背了个公文包,齐康也背着一个包,但要比我大上一圈。
下车的时候,我先下了车,等到齐康也下了车,我忍了忍,还是伸手抓住了手腕,对他说:“跟紧我。”
然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管家安排的前来接我们的团队。
一行人训练有素地接过了我的公文包和齐康的书包,又将我们围在了正中间,簇拥着我们走专门的VIP通道,齐康像是很怕这样的场景,他靠近了我,双手握紧了我的胳膊,倒有一种电影中落难主角的忐忑了。
我们出了通道,保姆车的车门已经打开了,我让齐康先上去,齐康却站在原地不动。
我看了他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先上了车,齐康跟在我的身后,也上了车,门外的工作人员关上了车门,分成两列,训练有素地向我告别,保姆车内的工作人员递来了刚刚泡好的咖啡和茶,温声询问:“许先生,要准备简餐么?”
第5章
“随便弄一些就好。”
我的保姆车是采购的一辆房车,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齐康坐在我房车内的沙发上,什么话都不敢说,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递来了两盘什锦炒饭,一盘给了我,一盘放在了齐康的面前。
我反应过来我还没有将齐康介绍给他们,于是很随意地说了句:“他是我太太,以后也要麻烦你们好好照顾他。”
工作人员的反应不大,要么是王朋提前和他们打过了招呼,要么是职业素养使然,反应比较大的,反而是齐康。
他很诧异地扭过头看我,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愿意介绍他为我的“太太”。
我舀了一勺蛋炒饭,尝了尝,又对他说:“你也尝尝看,张嫂做的炒饭一贯很不错。”
齐康很听话地尝了尝,过了一会儿,又鼓起勇气和张嫂攀谈起来€€€€我忙里偷闲听了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原来是在交流厨艺。
车子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我惯常居住的房子,市中心没有别墅区,我刚毕业的时候,买了黄金地段的一处小房子,后来买了房子所在的一层,再后来,干脆买了一整栋大厦。
大厦一共十七层,一到十五层都被我出租出去,每年能够获得丰厚的租金,十六到十七层则是被我雇佣了专业的团队装修,也成了我经常居住的住所之一。
这座大厦每层2000平方米,上下两层就是4000平方米,为了满足日常生活的需求,我为这处房子雇佣了二十个工作人员,包含管家、保姆、保洁、厨师和司机。我的管家毕业于国际知名管家学院,如果不是国籍的原因,大概率会为某个欧洲王室而服务。领头工作的管家足够专业,我愿意支付给员工的薪水也足够多,因而他们待我极为用心,我在家中从未感到不便或孤独。
保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库,停在了我的车位上,我带着齐康上了专属观光电梯,电梯是半透明的,能够透过玻璃看到璀璨的夜景。
电梯刚刚向上攀升,齐康就钻进了我的手,我扭过头看了一眼他略显苍白的脸色,问他:“你恐高?”
他摇了摇头,说:“只是不太适应。”
“叮€€€€”
电梯到达了顶层,电梯门缓慢向两侧移动,我带着齐康出了电梯,管家和其他工作人员等候在了门口,殷切地说:“许先生回来了。”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向他们介绍了一遍齐康:“齐康,我的太太,你们要好好照顾他。”
“是,齐先生好。”
齐康抓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一点,他表现得很恐慌,也很局促,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劝当做安抚,然后和他手挽着手走过柔软的地毯,越过门廊,进了客厅的门。
这处房子整体是欧式奢华风,最奢侈的莫过于一些常用的器具€€€€不入口的用的是银器,入口的则是金器。
年轻的保姆用金杯倒了两杯醒过的葡萄酒,我递了一杯给齐康,同他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齐康也学着我的模样,想一饮而尽,但他没有喝过什么酒,只喝了一半,就被酒精呛出了眼泪,我冷眼看他咳嗽了几声,这才抽出纸巾递了过去,对他说:“擦一擦眼泪。”
齐康擦了擦眼泪,又重新端起了酒杯,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保姆恰到好处地走了过来,我指了指齐康手中的杯子,说:“给太太换一杯果汁。”
“是。”
齐康很乖顺地将剩下的酒杯递给了保姆,像一个面团似的,柔软可欺,能够轻易被外力揉搓成想要的模样。
但我不希望他一味地忍让和善良,于是我问他:“你不太会喝酒,又为什么要喝酒?”
“你递给我的酒,我想试试看。”
“如果我递给你的不是酒,而是毒药呢?”
“……”
“怎么,你也要试试看?”
我是在无理取闹,但齐康依旧没甚么脾气,只是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我。
又过了一小会儿,可能是怕我会不高兴,他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你不会害我的。”
“保姆要给你换果汁,你明明不愿意,为什么不拒绝?”
我刚刚一直盯着他看,他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无一不是在流露出想慢慢试着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的意思,但保姆走过去的时候,他又主动把酒杯递了过去。
“因为你想让我喝果汁。”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齐康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我冷笑出声,问他:“是不是你丈夫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他这次没有犹豫,依旧点了点头。
我身体向后靠了靠,内心已经很不痛快了,大脑里转了转怎么狠狠地欺负他一番,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叮嘱他:“如果不想答应的话,要立刻告诉我。”
齐康点了点头,看他的神态,也知道他轻易不会拒绝。
我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安静得像一个透明人的保姆,说:“让厨房送些清淡的菜品,主食就不用了。”
“是。”
我和齐康面对面吃了顿晚饭,用过饭,管家亲自送来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方是今天的报纸,报纸下面鼓起了一小块。
我接过了报纸,管家将托盘递给了齐康,上面赫然是最新款的鸿蒙手机,齐康没有接,看向我了,我一边翻阅报纸,一边随口说:“拿着,送你的。”
齐康接过了手机,管家悉心地递过去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家里的wifi密码,还有各种电子用品的位置和密码,齐康双手接过,翻了翻,就放在了一边。
几个保姆开始收拾桌面,重新换了餐桌的桌布,点燃了蜡烛,送上了一些餐后的水果。
齐康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想帮忙,但窥视了一下我的脸色,还是没有移动分毫。
他的目光明明灭灭,在最后一个保姆又安静地站立在一册后,眼神瞬间变得暗淡了下去€€€€在过往的很多日子里,他都是担任着类似保姆的角色,但很显然,我并不需要一个保姆,他也不可能比专业人士做得更好,这会让他生出一点惶恐的情绪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是什么。
我一边翻阅报纸,一边留神着齐康那边的动静。他没有玩手机,没有吃水果,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座位上,似乎正在等待我下一步的“指令”。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翻阅过的报纸随手放在了一边,对他说:“去帮我放洗澡水,叫保姆为你带路。”
“好。”
齐康松了一大口气,近乎喜悦似的,和保姆一起离开了餐厅,我盯着完美无缺的果盘看了一会儿,用叉子叉了一小块橘子,放进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