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在之后的很多次醉酒后,总是抱着其他人,对我说:“许皓然,你知不知道,你那时候递钱给我,特别像个圣母,我的耳边都在回响着《Jesus Loves Me》。”
“哦。”每一次我都这么不冷不淡地回答他。
金玉接过了钱,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我没看他什么表情,拉拢回了床帘,翻身继续睡觉了。
那之后不到一个月,有一天下午,金玉的父亲开着新买的豪车来送他上学。
金玉换了一身新的行头,手上的表据说是价值百万的全球限量款。
他的身后又迅速地聚拢了一大批人,前呼后拥,仿佛在拍摄偶像剧。
不过这一切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并不在意金玉是突然贫穷了还是突然暴富了,正如我并不在意金玉这个人。
金玉却在男厕所堵住了我,开口就是问我:“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我说:“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如果你手上松快了,你可以还我钱了。”
金玉莫名其妙地被气笑了,他说:“你就只要钱?”
“不然呢?”我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你借钱了然后还钱,不就是这么个逻辑么?”
金玉气呼呼地走了,等我回到宿舍,发现桌面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倒出来,粗略数了数,里面是十万块。
我只点了五千,将剩下的钱放回到牛皮纸袋,重新放到了金玉的桌面上。
金玉躺在床上,看到了我的动作,他问我:“你就收五千啊?”
“我也就借了你五千啊?”
“你不会算利息么?”
“五千块钱有什么利息啊。”
金玉气得坐了起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真是个木头脑袋。”
我没理会他,在我看来,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说什么,其实对我而言没什么妨碍。
自那以后,他就时不时地在我身边乱晃,有时候非要请我吃饭,有时候非要带我出去玩,我大部分邀请都拒绝,少部分邀请会答应。
江湖开始流传起我和金玉的绯闻,不过我很清楚,我和金玉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暧昧的可能€€€€因为金玉本质上就是个看脸看身材的花心萝卜,我之后又撞见几次他和不同人搞在一起的模样。
他倒也“大方”,邀请我来一起“玩玩”,我的回应就是对他说:“做这种事时应全程带套,及时做HIV和其他病毒的抗原监测,发生高风险行为后应在限定时间内吃阻断药。”
这三句话说完,这两人基本也就萎得差不多了,金玉骂我“傻正经”、“老古板”,我回敬他一句 “下半身思考的单细胞生物”。
再后来,就是我独立开发的软件赚了钱,卖了钱继续做软件,再卖钱再继续做软件,积累了第一笔资金后就开始买房置地玩房地产。
这期间,金玉倒是不止一次提出想帮忙,可惜我戒心太重,一次也没有接受过。
再后来,金玉的父亲也成了我的合作伙伴,老人家倒也撮合过我和金玉,可惜我对金玉太过了解,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我的情人曾经趁着酒醉,询问我和金玉:“你们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好似亲密无间,又好似没有半点真心。”
金玉嗤笑出声,他说:“反正我们不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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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接连不断的消息音短暂地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未接电话,伴随着一段又一段的钢琴曲,齐康也仿佛终于积攒够了勇气,他问我:“谁的电话,要不要接一下?”
我反问他:“你要替我接电话么?”
我们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齐康也并非全然察觉不到我和金玉之间颇为“微妙”的关系,他总归也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了,又经历过一段婚姻,并不是什么毛头小子。
齐康犹豫了一会儿,抿了下嘴唇,说:“如果你让我接电话的话,我就接。”
我审视地看着齐康,他并不敢直视我的视线,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让他谨慎、让他怯懦、让他不敢去争取想要的东西。
然而,即便我自诩是个聪明人,却依旧很难看透齐康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在愤怒么?他在压抑愤怒么?还是,他在表演愤怒呢?
我盯着齐康看了一会儿,还是自己用左手接通了电话,顺手开了外放。
金玉的声音无比清脆,并没有醉酒后的痕迹,他问我:“到家了没?”
“没有。”
我只回答了两个字,金玉却听出了很多信息,他笃定地问我:“在车上,开了外放,你太太还在旁边?”
我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实话实说,有点无奈,又有点细微的愉悦。
“你有什么事。”
“喝醉了酒,得罪了你和你太太,打电话特地来道歉的。”
“那你道歉吧。”
“许皓然,你还真让我道歉啊。”
“那不然呢?”
“呵€€€€”
我的注意力被迫转移了,因为有一只不属于我的手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大腿上。我接着电话看着齐康,他神色平静,仿佛他的手是有了独立的意识,自个非要跑到我这儿来的。
我握住了那只手,放在了腰部以下大腿以上不可描述的位置上,并且很愉悦地察觉到它变得灼热而僵硬。
“金玉,道歉。”
“必须道歉不可?”
“那我挂断电话了。”
“对不起€€€€许先生。”金玉的语调拉得很长。
“还有我太太。”
“贵太太倒是很会‘仗势欺人’。”
“道歉。”
“对不起,许太太。”
“他叫齐康。”
“对不起,齐康。”
“金玉,我也很抱歉,”我说着道歉的话,但话锋里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我仗着你有事要求我,逼你低头,半点情面也不顾,我真是个混蛋。”
电话的对面没有传来人声,而是传来了劈里啪啦的玻璃碎裂的声响,过了片刻,金玉开口说了话:“是我看不清我的位置,并不是你的错,希望明天去找你的助理,不会吃一个闭门羹。”
“不会,我对赚钱的生意来者不拒,我快到家了,回聊?”
“再见,许先生。”
我挂断了电话,扭过头看齐康,然后发现他低眉顺眼地在看自己的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我用自己的舌尖舔过上牙齿的齿尖,细微的疼痛感让我有了一种身处现实世界的安稳感。
我问齐康:“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过分?”
齐康摇了摇头,他对我说:“你是我的丈夫,你做什么都不算过分的。”
很讨巧的回答。
我却期待着他可以和我闹一闹、吵一吵,那样我或许能从中窥视出他最真实的想法。
这一瞬间,我意识到,他正在用温顺而乏味的外表来保护自己,或许在同他前任相处的那些年里,他便是这样来对待对方的。
我的大脑在肆无忌惮地延申到各个方向,连齐康什么时候悄悄地收回了手也并不知晓。
直到车辆驶入了地库,我才晃过神来,于是转过头问齐康:“晚上你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夜宵?”齐康刻意在夜宵这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节。
“你会做什么?”
“我的手艺远没有厨房做的好。”
“我想吃你做的。”
“西红柿鸡蛋疙瘩汤行么?我记得,你以前不讨厌这个。”
“好。”
“你刚刚在生气么?”
“没有。”
“是么?”
“是。”
齐康低头叹了口气,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亲了亲我的嘴角,他说:“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为什么?”我是真的不太懂他的思维方式。
“我希望当我陪伴在你的身边的时候,你会感觉比一个人的时候好一点,而不是带回家了一个麻烦。”齐康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你让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了,我就希望,你也能开心一点,好不好?”
第22章
“我就希望,你也能开心一点,好不好。”
这着实是一句听起来非常动人的情话。
然而说句不太好听的,除了齐康,我现在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他就是我不太愉快的源泉,然而倘若我将他顺手丢开,大概率会更加不愉快。
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齐康又吻了吻我的嘴角,他说:“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人,你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的。”
我当然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不过肆意妄为的代价,就是齐康过得惨兮兮。
我见多了那些被肆意妄为的丈夫逼迫得毫无尊严和快乐、连最基本的体面都岌岌可危的“太太”,并不希望齐康变成这样。
他总归是一个人,不是我用一定金钱购买回来的物件。
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下的触感不算好,我将为他请专业的护发师这件事列入到了待办列表中,然后对他说:“别想那么多,下车吧。”
齐康在厨房里做了西红柿鸡蛋疙瘩汤,在上面还撒了一层鲜嫩的葱花,他用托盘端着两碗进了餐厅,先给了我一碗,又留给自己一碗。
我尝了尝味道,比想象的好吃一点,于是低头专心吃夜宵,齐康也安静,我们沉默地吃过了饭,齐康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