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数多了,陈钊也就烦了。但他还是对自己血缘上的父亲抱有一丝丝希望。
直到有次他生病,汇钱晚了几天。看着他爸给他打电话时,陈钊很欣慰的接起来,想到他还是很关心他的。
结果电话一开头就是一句:
怎么钱还没打过来?你弟弟着急用。
陈钊说他重感冒,床都下不了。而他那时候也的确头重脚轻,嗓子也疼,非常难受。
他爹却犹犹豫豫的说:“那可怎么办啊?你弟弟那个资料费今天就要交,你看看你能不能起来去附近的银行汇一下钱啊?”
那一瞬间,陈钊的心如坠冰窟。
后面他们吵了一架,后妈也不再出面问他要钱了,就让他爸来问他要。他爸换了套路,隔几天就给他打电话,说他最近又哪里哪里疼,哪里哪里不舒服。
那时候他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也是那个月,发了工资之后,陈钊自己另外办了张卡存起来。也这半年来,才算存了一点。
他不想把自己的钱给别人了,他只想放在自己身上,也只想花在自己想花的人身上。
“他当年养我花的钱,我早就加倍还他了,以后我是不会管了。再说了,他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陈钊说着说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短信提示音,他低头看了眼信息内容,也不知道对面到底给他发了什么内容,就看了一眼,陈钊满脸的阴霾瞬间拨云见日。
他腾的坐直身子,按了按手机,应该是直接给对方回拨了回去,连声音都轻快了好几个度。“喂,沅沅?嗯。我早到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你吃饭没?…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吃饭啊,你那么瘦…得多吃点。嗯…那我中午过来看你…你暖手袋带上了吗?…”
认识陈钊那么久的周兴武也是头一次听到他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听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碎碎念念着让记得穿厚衣服,记得吃饭,还说他想吃什么,他中午给他带过去…的人,居然是陈钊?
他叫对方什么来着?媛媛还是圆圆?好肉麻啊。周兴武好奇想凑过去听听声音,虽然被推开了,但还是隐约听到了…
对面的确是一道男声,啊??居然真的是男的!
第11章
江沅不知道陈钊那边的情况。
他自从和陈钊过年相处那两天后,彼此之间的关系愈发好了起来,两个人黏黏糊糊到一刻也分不得。
陈钊几乎一有空就来看他,一个多月来几乎每天都来。
而且每次来总给他带一袋袋的水果、各种各样的零嘴,果干肉脯等等。除了吃的,有时候也会是衣服鞋子之类的。
有一次他没提前和江沅说,哼哧哼哧抬了台洗衣机过来,说这样他就不用手洗衣服了。江沅的小屋子就这么一点点填满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每次给拿什么,陈钊总是找一些蹩脚的借口说什么不小心买小啦,不小心买多啦,他不爱吃等等,总之就是想各种各样的借口想着法让他收下。
前几天他还给江沅买了件新的羽绒服和鞋子,“你明天一定记得换哦。”
给江沅时,他还不放心的叮嘱,“你那衣服太薄了,而且鞋子都开胶了,这个里头有厚厚的绒毛,你穿着也暖和一点。”
江沅不肯,他就僵持着。没办法,只好收下。但他收下后还是认认真真的劝着陈钊,“你别总是给我买东西,你这样很吃亏啊…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还你…”
陈钊听他这么说,很快反驳:“可我不觉得吃亏呀。再说朋友之间你来我往很正常的,如果一定要分这么清,就不是朋友了。”
“是…是吗?”
没有过什么朋友的江沅犹疑道。
“是啊…而且衣服都已经买了,尺码还是你的,我也穿不了啊?现在也不能退了。你不穿的话,那就只能扔了。”
说着陈钊顿了顿,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也不要你还…我愿意对你好。”
“……”
那时候的江沅只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都要比平时高上不少。他不可能让陈钊就这么把好好的衣服给扔了,那多糟蹋啊。
但单方面收下别人的东西并不符合江沅的性格,于是他便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点还着。
比如在知道陈钊吃饭都是外面吃快餐的时候,他就自作主张包揽了他的午饭和晚饭。
除了江沅外,他周围的那些摊主嫌麻烦,基本上都是让旁边一家餐馆给每天送菜送饭,但他看了下他们菜单上外送的价格后,觉得还是自己做比较划算。
所以就算没有陈钊,江沅自己也是要带饭的。区别在于,之前的他根本没怎么用心做过自己的饭,只觉得随便对付两口就成。
但有了陈钊以后,就稍微花了一点功夫罢了。
会头一天晚上就提前做第二天要带出去的吃食,基本上是两个菜一个汤,偶尔看情况和当天的忙碌程度,看着多加一道小吃。
比如茄子卷,这个简单又好吃。
先把茄子削成长长的薄片,再铺上剁好的肉馅,一个卷起来裹上调配好的糊糊,再下锅炸到表面金黄捞出,表面撒上一点点辣椒面,一个一个装到食盒里,就做好了。
炸过一次的油,他也不会扔,会留下下次炒菜用。炒菜普普通通的家常菜,虽然他自己觉得不怎么样,但陈钊还挺喜欢吃的。
他干活的工地离市场不是特别远,每当中午饭点的时候他就过来和他一起吃饭,等他和江沅一起吃完再回去干活。
也因为来的次数太多,江沅摊子上的几个熟客以及周围几个摊主也都认识了陈钊。
每次他一来,就开始喊着江沅,“小江,你哥来了。”
偶尔会有好奇的摊主问上一句:
“今天你给你哥今天做了啥菜阿?”
江沅就会特别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什么,没什么。”
北城的早市比别的市场都要早一些,从凌晨四点半就开始开市场门了,但那个时候都是菜贩子在里头进进出出的摆货理货。
真正有客人来买菜,还要从五六点开始。那会儿就陆陆续续会有周围的住户穿着睡衣穿着拖鞋慢悠悠下来买菜,这会儿的菜也是最新鲜的。
从那时直到八九点是都算早高峰,也是最忙碌的时候。到十点左右,买菜的人会比之前少一点,但也会有零零散散起床起晚了的下来挑菜。
最后到11点午饭时间,就很清闲了。
开年之前,江沅只卖着一点凉粉和墨芋以及和一点他自己腌的小菜,开年后因为小三轮加装了透明的玻璃橱柜,多了操作台的缘故,他又多加了好几项别的。
其中就有一项小春卷,又名小春饼。那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街边小吃,做法简单,就是拿薄薄的熟面皮包着馅料卷起来食用即可。
其实里面的馅料有很多种,可以在里面包虾仁馅儿,或者五花肉馅儿的。也可以油炸,但对于江沅来说,那样成本就高了。
所以他只卖一种素馅:也就是把细粉丝,胡萝卜丝,黄瓜丝,海带丝,豆芽等等混合,搭配好调配好的佐料抓拌均匀,就可以卷着面皮售卖了。
成本较低,也不怎么麻烦,关键卖得还快。不管是小孩和大人都挺喜欢吃的。
一袋一袋卖,一袋里面有10个,他卖5块钱。每次头天晚上准备好馅料,再卷个半盆,第二天没一会儿就能卖完,经常要现卷。
江沅本身爱干净,无论是橱窗的玻璃,还是料理台,永远都被他擦得干净锃亮,看着就干净,无形之中也让客人又多了一些。
人多了,生意也好了点。
最忙的时候江沅都没空坐一下,通常是这位客人的东西还没装好,下一个已经在问了。要一边手上装着,一边嘴里回答问题,脑子都是晕乎乎的,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每收一份钱,他心里的安定就多一分。
站了四个多小时后,江沅才终于有空坐着休息一会儿。
之前忙着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等这会儿坐下来才感觉整条腿都是麻木的,刚坐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但这种疼痛他已经习惯了,江沅一边随意的锤了锤伤处,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有没有信息,他之前是从来不在意这些的,反正也不会有谁给他发信息。
但现在又不同了。
江沅打来手机后,发现里面果然有一条短信€€€€今天活干得比较快,等会儿到。
短信发送的时间就在五分钟前,这说明应该快到了。江沅想着,心情都好了一点。
那会儿已经接近11点了,江沅也有点饿了,但他还是想等陈钊过来一起吃。中途还看了好几次时间,直到十一点过八分的时候,路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陈钊。
他这次来的比之前要晚十多分钟,说是因为今天比较忙。就算他不说,江沅也能看出来。以前他怎么也会换一身衣服的,今天他却是穿着一身工装就过来了。
“来,擦一擦手吧。”
江沅把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陈钊,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陈钊。
他今天应该是在室内工作,肩膀上有不少白点子,过年前短短的寸头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比之前长了一些,还有一点灰。
不过手里拎着的大袋子倒是干干净净的,他熟练的拿着往江沅的三轮车的后面的货箱里放,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他好像很喜欢给他买东西。
等放好后又过来握住他的手,以此来试探他的手温:“怎么手这么凉?!又动冷水了?不是说让你戴手套吗?”
“我……”
江沅心虚的低下头,像个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一样,一五一十交代着:“太忙,就忘了,没戴是因为要干活,戴着不方便。”
陈钊哪能真训他,光看他那个低眉垂眼的样子,他心都要化了。赶紧捧着他的手,哈了几口热气又搓了搓。
整个过程中,江沅能够清晰感觉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变热,最后陈钊干脆直接把他的手揣进了他的外套里。
那时江沅手上的冻疮已经比去年少了许多,几乎只能看到一点点残留的印子,而这都是在陈钊不懈的监督下达成的。
他的手心贴着男人跳动的心脏,不知为何,他的心跳也像被传染那样加快起来。
吃饭时间。
陈钊熟练的从料理台下拿出折叠小桌和两个小板凳,刚撑好桌子,江沅从底下泡沫箱里拎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大号保温桶。
那个折叠小桌是江沅原来用来摆摊的,他当时在二手市场花了三十块还是三十五快买来的,再后面有了小三轮就闲置了。
现在拿来当餐桌用倒是刚刚好。
两个保温桶倒是全新的,是陈钊之前给他拿来的,不锈钢的材质很厚实,还是双层的,保温效果好容量又很,江沅用的很趁手。
盖子拧开还冒着热气呢,保温桶里面有好几层,江沅一层一层端出来。上面两层是土豆片炒肉和凉拌黄瓜,最底下是海带丝汤。
“今天我另外做了鸡蛋饼哦。”
鸡蛋饼被单独的塑料盒装着,切成三角形摞在一起。这个做法比较简单,就是拿面粉和韭菜鸡蛋,以及各种调味以不同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成面粉糊糊,再烙成的饼。
就为了做这个,江沅早上还特意早起了一点呢。
“饼子放久了就不好吃了,趁现在还是烫的呢。”江沅抿了抿唇,把筷子递给陈钊,“你之前不是说你很喜欢吃吗?我特意给你做的,快尝尝吧。”
只是无意中说了一句,他竟然一直记着。陈钊胸口仿佛被什么暖流浸泡着。
“我多做了一点,等会儿你可以拿走,也可以给你朋友也分一点…”
因为陈钊帮他改小三轮后面的货箱,需要搭架子,要用到电焊等工具,陈钊就干脆带着车连他去了工地,也是在那里江阮见过了陈钊的好些工友,他们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