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么都不做以后,一整天的时间就过得格外的慢。邵清禾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却不知道做什么,吃了睡,睡了吃。
除了出门以外,霍楚来允许他做任何事。
并且同时他也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一点点想让邵清禾过得更舒适。比如他过去肯定是很仔细很仔细地观察过邵清禾的生活习惯,他给他买了他常喝的那种啤酒,就连他追到一半的剧,连他看到哪一集的哪一段都知道。
不仅把进度条给他拉好了,还有之前经常会在看剧时磕的坚果类小零食也给他准备好了,如此的贴心,这让邵清禾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自己现在的情况…就是被圈养了吧?而霍楚来之所以这样尽可能的对自己好,其实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他留在身边吗?
霍楚来虽然不让他出门,但会给他买最近最流行的时装。时隔五年,邵清禾也终于重新穿上了过去那些昂贵的定制服装,面料版型极为考究。
过去五年里他穿的那些衣服都还需要他自己修剪衣服的线头,穿久了不觉得,乍一换上原来的衣服才能感觉到两者之间的差别。
晚上睡觉之前,霍楚来还会有模有样地给他念故事书。有时候也会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哪怕邵清禾很快就会无比嫌弃擦掉。他也不生气,等到下次依旧还是吻在同一个位置。
自从他醒来已经一个星期了。
有时照镜子,邵清禾恍惚间也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哪怕这个笼子金碧辉煌,哪怕这个笼子曾经属于他。
对了,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项链
说起来这个,是霍楚来第一天给他的。
当时的霍楚来先问他有没有按照当年的承诺那样将他的指骨贴身佩戴,等邵清禾和他说抱歉以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无比眼熟的东西。
霍楚来表情郑重的给他重新佩戴在胸口,并告诉他,不可以再弄丢了。
邵清禾当时还低下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很小巧的骨哨。
整体被打磨得很平滑,顶端开了一个小孔做成一条吊坠。师傅的手很巧,甚至在上面雕刻了一点点花纹。这让骨哨整体看上去一点都不恐怖,像一件艺术品。
其实那就是霍楚来的那一小截指骨。
原来他已经找到了啊。
既然都已经找到了,为什么又要重新给他?
真搞不懂他。
时隔几年,当邵清禾再度推开家里藏书馆的大门,目光触及到里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书籍时,一时之间,仿佛时空倒流,他又变回了五年前的闻嘉述。
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虽然伤已经完全好了,现在看不太出来指面上曾经有过的鞋印,但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上面的剧痛…
那天他在藏书馆待了一下午,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是只有沉默的几个仆人,正在安静地布菜。
整个过程他们都尽可能地保持安静,这其实也是一个合格的家仆应有的素养。以前照顾邵清禾那几个家仆也这样,小时的他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种画面。
那会儿家里的大人不在,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用餐,家里的家佣们会安安静静地为他准备饭菜。实在是太安静了,以前的他才会喜欢带着那些小跟班到家里玩,起码能够让家里稍微多一点人气。
但还是不怎么一样的,比如以前家里仆人不说话是因为闻嘉述的父母不喜欢吵闹而已,他们自己私底下聚在一起也会互相说些琐碎的日常。
而现在这些仆人不和他说话,很大一部分却是因为…他们无法说话。
对,一开始邵清禾都没发现,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并不知道他们的这些毛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人为造成的,在觉察到仆人不能说话以后,邵清禾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之前霍楚来和他说过的话。
他们这样的关系是不对的,一旦被发现对霍楚来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当时的邵清禾调侃他,结果霍楚来很认真地说不会有谁知道的。
难怪说不会有谁知道的,当然不会有谁知道啊,因为哪怕知道了也无法说出去啊…
在从藏书馆出来后二十分钟左右,霍楚来出现了。邵清禾躺在沙发上小憩,他就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给他捏腿,捏了一会儿大抵是看着邵清禾还没醒,又凑近了一点。
哪怕邵清禾闭着眼睛,他都能感受到他那股近乎于炽热滚烫的眼神,他痴迷地看着自己的脸,好像只是看着自己,他就心满意足。
“清禾…好想你。”霍楚来牵起邵清禾的手,轻轻吻在他的手背,“只要一想到你正在等我,我就好开心…”
如果那会儿邵清禾能睁开眼的话,应该就能看清霍楚来眼里的情绪,这个最年轻的新任首席官大人,看着一个劣等Alpha的睡颜,眼里满是痴迷。
霍楚来自己也觉得自己比五年前还要迷恋他了。他迷恋清禾富有磁性的嗓音,迷恋他节骨分明的手,迷恋他看向自己时那冷漠如冰雪的眼神,更爱极了他半敛着眼时,眉宇间那朦朦胧胧的忧郁。
邵清禾就像一团雾,他怎么都抓不住他。
明明就在眼前啊,明明自己正抱着他,明明亲着他,为什么还是感觉他离自己那么遥远?
这种心慌无法排解,霍楚来只能愈发搂紧怀里的人,他将额头抵在邵清禾额头上,喃喃自语:
“清禾,你宁愿装睡,也不愿意看我,也不想和我说一句话吗…”
然而背过身以后,霍楚来脸上温和的表情瞬间收敛。电话里下属的声音还在解释着:“…就快抓到那个Omega了,这一次,就差一点点就抓到了。而且他还受了伤…下次…”
“够了,”霍楚来深吸一口气,“你们不用把他当人,直接当成野兽。”
如何才能让猎物心甘情愿的走去圈套中呢,一般用引诱剂,而这种引诱剂又要是猎物感兴趣的东西才行,大多是一些食物之类的。
但对付那个…现在很明显不管用。
所以只要在里面放一点邵清禾的东西就好了,而霍楚来前几天一直照顾邵清禾,当然会有他换下来的衣物。给出去的时候,他还有点心疼,舍不得。
“好,如果再给我发信息,注意就是这个点,其他时间不要发。”毕竟清禾一般这个点休息。
“我希望下一次,能够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让邵清禾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是回到了曾经,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哪怕房子还是那个房子,但里面的人早就不一样了,又怎么可能完全回到过去呢?
他有时也会想着,自己现在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天,下城区会有人去找他吗?会有人想念他吗?
不知道,但…应该没有吧。他在那五年里本来也就没交过什么朋友,之前的他为了躲避,平时很少出门,几乎不去任何需要用到身份ID的地方。
回想过去几年,自己还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和那些客人只是逢场作戏的交易,和那些同事也只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
虽然看着是赚了些小钱,但几乎每次都要给店里抽一半的提成,等于看着他赚了五万,实际上到手也就两万五,还要交税。
再加上邵清禾平时花钱大手大脚,见到什么都想买,又被骗过几次,其实也没攒下多少…
他和店里那些同事的关系不咸不淡,哪怕自己不见了,他们应该不会想自己,说不定会庆幸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心里的答案虽然是没有,但邵清禾眼前还是浮现出了一个隐约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邵清禾不确定阿七是不是死了,因为他仔细回想霍楚来手下给他汇报时也没说他死了啊,只是说他骨头很硬,说他不好对付,不像普通Omega。
这个评价,邵清禾自己是认可的。
他很早就发现了,阿七和普通Omega完全不同,这个不同不单说他的外表,还包括他的力量和反应,都不是一个Omega能具备的。
邵清禾相信他的身手很好,但哪怕身手再好,一个人对上那么多也是凶多吉少…
只要一想到有谁可能会因为自己丧命,邵清禾心里不怎么舒服。或许他错了,当时就不应该去找他的,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
无所事事的时候,邵清禾总会想起那天阿七在楼下朝自己挥手。
那时候的阿七久违的把他那头炸炸的头发绑起来了,露出轮廓硬朗的脸庞。邵清禾当时还想着,如果他是Alpha的话,一定会很受Omega欢迎。
也是那天,邵清禾发现阿七的瞳色和头发的颜色是一样的,都是深棕色,温柔的棕色让他看起来温顺又无害。
更不用说,每次当他看着自己时,里面都是肉眼可见的喜悦和欣喜,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山与~息~督~迦。喜欢自己。
邵清禾睡在阿七宿舍那三天里,那时候的自己还闭着眼睛等他要做什么,最后什么都没做,事后他问到这个,他说:“因为清禾没有允许我上来呀。”
真蠢。
包括邵清禾还在医院时,因为他那张格外吸引人的脸,护士来他们这床的频率都要比别的床高一些。对于这些,邵清禾全然当没看到。
阿七倒是注意到有人在门口围着看他,故意挺直了背想挡住他们想看邵清禾的视线。
“太吵了,影响你休息。”
阿七这样干巴巴解释着。
“这有什么…我都习惯了。”邵清禾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从小就习惯了这种被旁人打量的视线。
记得当时还有人说他们俩是美人和野兽。虽然阿七个子是高了点,皮肤是黑了点,头发是乱糟糟了点,的确是不像个Omega,但也不能这么骂人家啊。
但邵清禾看阿七本人乐呵呵的,一点没听懂那话是在暗讽他,他甚至还觉得…很自豪?
阿七身为Omega,没有半点Omega该有的柔美,他长相过于生硬,平时不怎么打理自己,也不懂护肤,身上有许多伤痕,在邵清禾眼里,他就像只灰扑扑的小土狗。
还是一只笨到家的小土狗!
自己只是随意地冲他招招手,他就能欢快地摇着尾巴,把爪爪搭上他的手心,笨拙的对他好。
阿七是在邵清禾在那个场子工作到第二年的时候出现的,他早就发现了有个拳手的视线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然后他也才开始看他。
阿七在台上比赛时格外有魅力,哪怕在大众审美下,他作为Omega不合格,但邵清禾还是注意到了,哪怕一开始是抱着一种猎奇的心态看的。
他的确不讨厌他,但真要说喜欢他吧?邵清禾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他,只是有时候会想着: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曾经的家里生活八天后,邵清禾感受到了莫名的烦躁。明明以前他也能够在那个小小的小套间里面待好几天,为什么现在就是待不住呢?
白天,邵清禾尝试自己躲起来。
但无论躲哪里,总能很快被找到,失败。
当天晚上霍楚来询问他,说他如果想去哪里的话,他可以带他去。邵清禾没理他。只是在他想上床抱着他睡时,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他一脚踢下去了。
嗯,那天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睡在床底的。
看着黑漆漆的身影,有点烦躁。
第九天,找到身上的追踪器。
但不能轻举妄动,邵清禾打算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开玩笑,他可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霍楚来怎么会有他熟悉里面的布置呢。
虽然霍楚来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疯,买回来以后依旧还保留着里面的陈设,但很明显,很适应他。
好烦,好想把他杀了。
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出现这个念头时,邵清禾正在花圃里亲手为他原来很喜欢的植物浇水,旁边首席大人正纡尊降贵的在帮着他给花换花盆,而身后老老实实地站着几个随时等待他吩咐的仆从。
不能杀,他现在还不想死。
第十一天,一切准备就绪,实施计划。
本来前面一切都很顺利,作为头牌的邵清禾轻易就把霍楚来哄得迷迷糊糊,又从他手里偷了一些证件,甚至连买票的钱他都准备好了。
但他疏忽了自己身上一共有两个追踪器,所以在邵清禾刚离开曾经住的别墅,就被发现了。哪怕他很快也在身上找到了第二枚追踪器,但还是晚了。
上城区通往下城区车站的全部出入口同步被封锁。无论是谁,进入都需要严格检查证件。
发生意外,被迫中止。
第一次计划失败。
邵清禾躲在车站外面,看着那些人明显就是在找人的动作时,都不得不感叹,霍楚来的反应速度太迅速了,还是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