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次我再忘钥匙了,你记得给我拿。”邵清禾又转身巡视了整个房间,嗯,基本上属于他的东西已经拿完了。
“好,走吧…”
一切好像恢复了正轨,但又和之前截然不同,首先是邵清禾比以前更小心,他时时刻刻都在打听上城区的消息,主要是打听霍楚来到底来死没死。
毕竟他死了或者他没死都有不同的应对措施。
他好像没死,就是受了重伤,这不算特别坏。如果霍楚来死了,新的首席官是一个未知。而霍楚来…邵清禾足够了解他,说不定还能利用一下他。
邵清禾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阿七可能的确是没有什么脑子,不然也不会被一件自己的衣服就傻乎乎的骗进陷阱,还被关起来那么久。为了让他丧失行动能力,更是整天整天的注射大剂量的麻醉剂……
“哎…”
邵清禾看了一眼不远处扫地拖地的高大男人,想起他差点就被卖掉,叹了口气,算了,毕竟只是一个动物,脑子不灵光也是正常的。
“清禾……”那只小土狗听到他叹气,倒是很警惕的转过来,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我没事…”邵清禾揉了揉阿七蓬松的头发,觉得手感还不错,又多揉了几下,“怎么样?今天的训练完成了吗?”
“嗯嗯!!”
邵清禾和阿七不同,他是狡猾的人类。
在前面的十多天里,霍楚来为了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哪怕工作时也从来不避着他,因此邵清禾不免还是听到了一些内部机密。
虽然有一些都是不怎么清晰的暗语,但是邵清禾是谁啊,他当然能听懂,他只要稍加琢磨一下就知道了,这并不是他有意偷听的,是一种本能。
那些信息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没什么用处,但对于邵清禾来说,用处可大了。他加以利用,能获得不少利益,当然也不止利益,与之伴随的还有危险。
以前的他可能会犹豫一下,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想试一试。
邵清禾将写满的上一张翻页,继续铺开新一张平整的纸张,继续书写他的全部经历,包括从小到大事无巨细的一一记录那些。
那些他曾经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片段,在拿起笔的时候,又争先恐后的在脑海里冒出来。幼年的他,孩童的他,少年的他,包括…成年的他。
他意气风发过,也萎靡不振过,原来自己记得那么多啊。
这一次,邵清禾毫不遮掩自己过去曾有过的一些阴暗心思,他很坦诚的坦白着自己过去的一切,以及他看到的、经历的一切。
或许一个劣等人身份不足以引起注意,那么如果在这个身份的前面再加上一个成功驯服野兽的劣等人呢?毕竟那的确是目前现存的唯一大型猛兽,到时候能不能让那些人惊讶呢…
邵清禾光是想想他们可能会有的反应,都特别想笑…他曾经也是他们的一员,所以没人比邵清禾更了解他们心里的大致活动。
那时的邵清禾还尚不知自己在这间破旧仓库里写下的东西将会在未来许多年以后造成什么样的反响,又会间接引起什么样的轰动。
他只知道他从来没这样认真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审视过自己,以批判的语气承认自己其实在心里不怎么看得起周围其他人,觉得他们都是蠢货,但同时也得承认,自己其实和他们别无二致。
在邵清禾和阿七离开丛林,即将动身前往人类城镇的那个早晨,他们两个经历了以下这段对话:
“你知道吗?在我学习的历史里,在我们这个世界是没有任何大型动物在百年前那场事故活下来的。现存的也只有一些极为温顺的小型动物,稍微大一点的都没有,都是在书本上才能看到…”
当时的邵清禾目光凝视着远处的朝阳,语气带着一点点骄傲:“你是这里唯一的猛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阿七当然不知道,他摇了摇浑圆的脑袋。
邵清禾则垂下眼帘,其实他在脑海里想了很多种说辞,怎么声情并茂的劝说他,又或者在它面前卖卖惨,最后还是没选那些花里胡哨的句式。
他选择了最直接的:
“阿七,我能利用你吗?”
那只兽还是没懂,继续温顺的看着他。
“也就是说,你会成为我手里的一张牌,成为我的一个棋子,成为我威慑其他人的武器,也会成为保护我的武器,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邵清禾蹲下在河边捡起一块合适的石头,瞄准着远处树梢上停歇的一只鸟,手腕轻轻一挥。
而在他挥出去的瞬间,那只鸟觉察到动静,警惕的扑腾着翅膀要飞,但是…它逃离的方向却正好是邵清禾投掷石子的方向。
从一开始,他不停找合适位置,在合适的距离选合适的石子,他早提前预判小鸟可能飞出去的路线,击中的概率自然就大大提升了。
“你就像是我手里的一块石头,我让你去哪,你就得去哪。”邵清禾说着还指指不远处的草丛,就像使唤一只听话的小狗那样,使唤着那只变种大老虎去给他捡他用石头砸下来的小鸟,“去捡回来。”
这个指令他倒是听懂了。
“就这么简单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人类形态的阿七捧着那只脚受伤的灰鸟,递给邵清禾,好奇的问。
当然不是。
邵清禾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很多,多得一时他都说不完,但不着急,他要一样一样的慢慢来,他也有耐心慢慢来。
本来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手上一张牌都没有,别说和那些人同一桌博弈,邵清禾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了,可现在……他手里突然有张牌了。
想着想着,邵清禾越发觉得命运真是妙不可言。当然,这一切都前提都是阿七愿意听他的,它愿意成为他最强的一张底牌、也愿意保护他才行。
“当然不是。”
邵清禾接过那只还在扑腾的鸟儿,轻轻抚摸着。他也没过多解释,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于是他换了一种说辞:
“阿七,你记得你答应过保护我,对吧?”
提到这个事,阿七愧疚得垂下脑袋:“对不起,清禾,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一步了,哪怕清禾你以后让我走,我也都不走了。”
邵清禾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倒也没说什么,他也不能躲一辈子啊。并且这次的事情,也算让他看清原来自己心里一直掩埋着那么严重的自我厌恶。
他尽量言简意赅的和阿七解释:
“我接下来可能会做一件事情,一件过去从没有人这么做过的事情,甚至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这可能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我可能还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我想试试…”
“当然,到时候我肯定会很危险。比现在还要危险,他们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我出意外……”
邵清禾坚定的凝视着阿七:“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必须要在我身边,不可以离开我半步。”
阿七当然使劲点头,之前的事情他本来就心里愧疚得不行。就是清禾不说,他也绝不会离开他半步了。
“我知道他们可能会怎么对付你,所以接下来我会训练你。”邵清禾伸手轻轻抚摸阿七新冒出的胡茬,“你有很棒的先天优势,但这还不够…”
邵清禾轻轻开口:“之前在店里工作,他们应该有教过你一些怎么赢得比赛的招式吧,但……”
说到这里,邵清禾叹口气:“但那些没用,因为你以后面对的是暗处的敌人,他们不像笼里的对手,会那么公平的和你一对一。”
“人类是很狡猾的…明知道正面不是你的对手,就不会那么傻乎乎的和你公平对决。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
“关于这个,你已经见识过了吧?”
邵清禾甚至觉得让阿七提前知道一下也好,这样他后面再遇到一样的处境,就会有防备和经验。
其实知道阿七会变成人类形态的并不多,霍楚来算一个,但邵清禾已经知道怎么对付他了。在必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利用一下霍楚来呢。
“以后我会教你,如何分辨陷阱,如何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有没有埋伏…如何在必要时候进行伪装,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如何逃脱…”
“如何装晕放松警惕…包括药物,我可能也会自制一些,给你注射一点,让你提前适应…”
几曾何时,邵清禾第一次主动靠近阿七,青葱似的指尖轻轻在阿七胸口画着圈圈,眼神仿佛带着小勾子,那是一个明显的挑逗动作。
而现在他没有那么明显的勾引他,现在的邵清禾轻微皱眉,面上一副很苦恼很担心的样子,可眼底分明是胜券在握的笃定:
“可能会很辛苦…你还愿意保护我吗?”
在回到曾经居住十八年的上城区后的第十八天到十九天的夜里,邵清禾和一只大型雄兽从他从小长大的家里逃了出来。
这话乍一听,不明白的人,可能还会觉得有些毫无厘头,毕竟从自己家出去怎么能叫逃呢?
这话听上去,像和谁私奔一样。
当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邵清禾大脑时,那时的他已经和阿七离开好远好远了。
清俊的青年蜷缩在一只变种老虎柔软的肚皮里睡觉,闻着厚实皮毛上暖洋洋的阳光气味,感觉整个人前有未有的放松,“明天进城,你都得听我的,知道吗?”
那只大虎轻轻蹭了蹭他头顶,应该是想舔舔怀里的人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克制住,只拿肉垫把他往怀里又拢了拢。
呼噜呼噜的声音特别响,但邵清禾不觉得多么吵,反而逐渐有了睡意。
明天听上去就是一个很有希望的词语,它并不特指哪一天,在一定的语境之下,它甚至代表着未来,代表着一切的希望。
至于未来会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
但如果有谁认为,只是这样,他就会一蹶不振?那就太小看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私奔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以前的邵清禾看过很多书, 懂得很多很多道理,但那时的懂得并非真正地懂得,而是一种模糊的、朦胧的懂得。
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时刻, 经历过后,整个人会仿佛重生了一般, 那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是完全不会明白的。
邵清禾以前的客人很喜欢和他倾诉,倾诉他们生活中遇到的烦恼。无论他们说什么, 邵清禾都会温和的应答,会抱抱他们,也会给予他们情绪上的安慰。
而有时候他们也会反问邵清禾:“清禾, 你有什么烦心事, 也可以和我说。”
“嗯…我的烦恼啊…”每当这时候, 邵清禾并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会凑过去, 亲在客人的脸颊,“就是不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才来看我呀…”
他只会用一些俏皮的话转移开客人的注意力,并不会和任何人倾诉他心里的委屈。
有位和他有些熟悉的客人知道他这个习惯, 他不会被邵清禾几句话转移注意力。记得有一次, 他们刚结束,邵清禾点了根烟,懒散地靠在床头抽起来。
那位客人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清禾, 你看上去不高兴。”
昏暗的房间里邵清禾靠躺在床头,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在弥漫的烟雾中精致如画的眉眼有些模糊, 他轻笑出声:“我很高兴啊…”
“不…”那个客人好像比邵清禾要大一些, 他伸手抚摸上邵清禾的眼睛, 叹了口气, “清禾,你的眼睛,它不高兴…”说着他又笑出声:“不过,这也正是你的独特之处。”
“是嘛…”
那些客人之所以会被邵清禾吸引,不仅仅是他那张脸。如果单看脸的话,店里其他陪侍一样好看,无论是Alpha还是Beta,Omega都有,各种姿色,各种风格,足够让任何一个看脸的客人挑花眼。
被吸引的原因,更多还是因为邵清禾身上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他看似在对你笑,看似和你拥抱在一起,但你清楚,他永远不可能被你抓住。
人在发自内心笑的时候,不只是嘴角会勾起,其实眼睛里也会有笑意。但只要盖住邵清禾唇角的弧度以后,很明显他的眼睛里一片清冷。
“真想让你笑一笑呀。”那时的客人近乎爱怜地看着邵清禾,“清禾…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邵清禾不知道他自己笑起来是不是真的很好看,但他的确不怎么喜欢和其他人倾诉自己的心事。
他克制倾诉欲的原因大概有三个:
一来,是不愿暴露自己的无能与阴暗,二来,是不想那些负面情绪影响到其他人,三来,则是想避免,哪怕一丁点可能会成为他人的笑柄和饭后谈资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