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言回过神来, 含糊地应了一声,弯腰将脚边的篮球捡了起来,递给楚山野。
可楚山野接过球却没放手, 借着篮球的掩护轻轻挠了挠他的指节。
顾轻言被他挠得有点痒, 下意识地将手缩回去,可对方却生生抓着他的手指不放,似乎怕他跑了。
付家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来打量去,没看出个因为所以然来,试探道:“顾学长,他到底是……”
楚山野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动了动唇,将原本准备说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依照他的性子, 在对方问的时候就会回答说自己正在追求顾轻言。
可他不知道顾轻言是否喜欢听他这么说话,思索半晌后还是放弃了,等顾轻言自己说。
他站的这个位置很好,一低头就能看见顾轻言因为窘迫而泛红的脖颈和耳垂。
楚山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脸上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看向付家墅, 就好像刚刚那个散发敌意的人不是他了一样。
顾轻言的指尖被人拽着, 心脏在胸口里「砰砰」乱跳, 半晌后似乎认命地轻叹一声:“他就是我刚才说在追我的人。”
付家墅愣了下,再看向楚山野时触到了对方眸中戏谑的笑, 瞬间明白了刚才的敌意从何而来。
“这样吗?”他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那是我打扰了,抱歉学长。”
他说着抬头看向顾轻言, 又郑重其事道:“但是学长你要相信,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顾轻言还未来得及开口, 人就转身匆匆走了。
“哥, 你怎么看上去好像有点……”
一直揪着他指尖的人终于开口了,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酸味:“有点舍不得他?”
“我没有。”
他终于舍得放开捏着顾轻言指尖的手,顾轻言转头看向他:“倒是你怎么会在我们学校?”
“你忘了上次我说的吗?”
楚山野将手中的篮球在地上拍了拍:“我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篮球场:“俱乐部和你们学校打过招呼了,每周一三五下午来这儿上篮球课,他们正在那边€€€€球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现在电竞行业逐渐规范,不仅解说和选手要考取证件,而且更关注这群网瘾少年的健康。
比如之前NGU每两个月要给他们坐体检,而体检结果会直接交到战队经理手上,按照医生的建议控制饮食和适当增加一些运动。
NGU就杜兴贤一个需要控制体重的。
但其他人也不能久坐,所以俱乐部直接联系了离得最近的X大进行合作,付费让X大的体育老师每周带他们做点运动增强一€€€€质。
顾轻言和楚山野回到篮球场时,恰巧赶上了他们的「课间休息」。
杜兴贤一身短袖的运动T恤湿透了大半,这会儿正瘫在场边和死狗一样呼哧呼哧喘着气。
其他人虽然也出了很多汗,但是没有一个像杜兴贤反应这么大的。
楚山野走到他身边,毫不客气地给他来了一脚:“劳驾,腾个地儿。”
杜兴贤废了好大力气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态度啊?”
“什么什么态度……”楚山野说,“言言来了,你让他坐哪?”
“我靠,真给你碰上学霸了?”
杜兴贤一见有八卦可听,立刻头不晕了眼不花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学霸学霸,好久不见啊。”
顾轻言和他打了个招呼,在楚山野身边坐下。楚山野顺手拿起了一瓶运动饮料,拧开瓶盖就灌了两口,仰起头时露出了好看又带着点野性的颈部线条。
顾轻言眨了下眼,收回思绪看向杜兴贤,挑了个话题:“小杜,你们这么训练累不累啊?”
“我靠,累啊,当然累,累死我了!”
杜兴贤一听有人关心自己,立刻上纲上线:“学霸我和你说,我这休赛期一天天比打比赛的时候还累!”
“早上七点半起床,先围着小区外面那条生态走廊跑两圈再回来吃饭,吃完饭练补兵,练完补兵练马核,练完马核中午吃饭。
下午看比赛,从春季赛第一场开始看,和我们有关没关的都得看,看完得写800字观后感,至少要复盘出本局任意一方的运营错误三条。”
看得出他似乎真的被俱乐部虐惨了,和顾轻言吐起苦水来一点都不磕巴:
“这还没完,晚上夜宵不给点,烟不给抽,每周队长检查两次队员的社交软件有没有聊不该聊的人,晚上十点半是门禁时间,谁没按时回来这一晚上就别回来了。知道的是我在俱乐部暑期集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他妈今年高三拼搏百天要上北大!”
顾轻言没忍住笑了。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而是杜兴贤说这些话的时候哭丧着脸实在太好笑了。
“那还不是有人不老实联盟严查……”楚山野「啧」了一声,“前两天刚抓着的那个你忘了吗?都有前车之鉴了还不小心点?”
顾轻言有些好奇:“抓着什么了?”
“有个选手聊骚……”楚山野言简意赅道,“同时聊了三个,夏休期不回家,把其中一个给喊来宿舍了。要是正常谈恋爱也就算了,但他们这种关系就……你知道的。”
楚山野似乎并不想多说这些事,言词很简单,大概就是一个脚踏多条船然后被聊天对象发现曝光到网上的事。
“诶学霸你不看热搜啊?”杜兴贤说,“前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爆料人原本说他们队里还有一个聊骚的。但是好像对方俱乐部给钱了,所以后面这个没被曝出来,大家都挺好奇的,猜了两天也没猜出来。”
楚山野挑眉,补充道:“而且那个队伍也是X市本地的。”
顾轻言蹙眉:“怎么有人做这样的事啊?”
他本来以为楚皓有对象还和别人聊骚已经是件丢人的事了,却没想到原来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的职业选手私底下也做这种事。
“很多啦,只是你不知道,”杜兴贤耸了耸肩,掰着手指给他数,“嫖的,赌的,劈腿的,聊骚的,其实我们都知道,有几个脑子不好用的还总在群里炫耀,我们平时都不跟他们玩的,有一次那个谁来着,来X市比赛还问过我们,队长你记得不?”
楚山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就你话多……”他冷声说,“休得差不多了吧?差不多了滚去锻炼。”
杜兴贤骂骂咧咧地被他赶走了,他衣袖忽然被人拽了下,转头就看见顾轻言严肃的脸色。
“你没和他们学坏吧?”顾轻言问,“你和我说实话。”
楚山野知道他说的「学坏」指什么,叹了口气:“没有,怎么可能和他们学坏?我们俱乐部小孩都乖着呢。”
或许刚开始大家都是只喜欢打游戏的网瘾少年。
但是只要一涉及「金钱」或者「权利」,那些本属于名利场的脏东西也会一起跟过来。
但NGU的老板是个很理想主义的人,俱乐部几个分部的环境也不错,再加上经理和他管得严,倒像是一座象牙塔一样将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孩保护了起来。
“之前没出事的时候也有门禁,也不许不上报就私自出门……”楚山野一条条给顾轻言数着,“不会学坏的,你放心。”
顾轻言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后叹了口气,语气中仍满是担心:“我就是怕……毕竟之前我们对你的关心也不够,万一你要是真的走上什么歪路,我……”
楚山野忽然「噗」地笑了:“哥,你怎么这么逗啊?我走不走上歪路跟你又没有关系,我这辈子走过的路一定是我自己想走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看着顾轻言眼中的担忧只增不减,无奈地伸出手:“这样,我和你拉钩好不好?”
小时候楚山野犯错惹顾轻言不高兴了就喜欢用拉钩来哄他,好像只要拉钩了就会永远遵守承诺。
顾轻言伸手和他的小拇指勾了勾,又不放心地嘱咐道:“你一定不能做那些事,知道吗?你好不容易才打出名堂的,别给自己的前途都堵上了。”
“知道了,言言。”
楚山野忽然又用那种不着调的语气喊他「言言」,听得他耳根一热。
对方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将小拇指抽走,顺势摸了把他的头发。
“哥,你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晚上俱乐部聚餐,一起去吃个饭。”
楚山野抓起一边放着的毛巾向篮球场中央跑去,还不忘转身向顾轻言挥了挥手,送了他一个轻佻的飞吻。
刚才他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顾轻言发尖,让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可手伸到一半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旋即有些自己和自己生气似的将手垂下。
“队长,一会儿还3v3?”童然说,“上次没打过瘾,这次咱俩再来过过招?”
楚山野瞥了一眼场边坐着的人:“嗯,来吧。”
其实他们也不是除了打游戏外就一无是处。
童然虽然个子比别人矮,但也是当时篮球队的骨干之一,现在属于宝刀未老的选手。
而楚山野高中也练过篮球,单纯是因为帅。
那会儿他们学校体育课高一学篮球高二学排球,顾轻言不喜欢排球,觉得颠球颠得小臂生疼,晚上三个人一起放学回家时曾提过一句喜欢看人打篮球。
楚山野原本对这种猴子抢香蕉一样的运动不感兴趣,可一听顾轻言说的话后顿时来了劲,当晚就开电脑搜索篮球基础教程,体育课更是一节也不落,甚至破天荒地成为了那段时间体育老师的表扬对象。
可他不想要体育老师表扬,他只想要顾轻言的表扬。
后来机会终于被楚山野等来了。
高一年级组要举行篮球比赛,他们班体委给他报了名。
那天晚上他特意带着作业本去敲了隔壁家的房门,表面上说是要问问题,实则旁敲侧击让顾轻言去看比赛。
顾轻言那个时候确实答应他自己会去,可临到比赛当天他却没在现场找到顾轻言。
他那天虽然失落,但依旧好好地打完了比赛。等他给顾轻言打电话时,却是楚皓接的电话。
“你问言言?”
他哥笑了下,似乎觉得他在问什么可笑的问题:“我有点不舒服,临放学的时候差点倒在地上,他送我来医务室了。怎么?言言没和你说吗?”
……
“队长!球给我啊!”
盛夏燥热的蝉鸣声和队友的呐喊声倏地传来,将那个有些阴冷的秋夜回忆驱散。
楚山野又悄悄看了一眼场边坐着的人,这才将手中的球传向自己的队友。
童然上周和他打球的时候,两人水平还差不多是个平手。可这会儿刚你来我往过了没几招,他却忽然觉得楚山野好像打了肾上腺素似的,攻势越来越猛,让他有点招架不住,最后终于没防住楚山野的三分球。
顾轻言看着场中的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山野的动作。
在他眼中,对方的动作好像被分解成了慢动作似的,一帧一帧地在他眼前播放,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欣赏那充满力量感的身体。
楚山野高高跳起,身体在半空中微微弯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将球精准地投进了篮筐里。
“我靠,你今天怎么了?”
童然这会儿也累得和狗一样,靠着篮球架喘气:“你上次也没这么猛啊?”
楚山野踩在地上后又向前踉跄了几步,闻言抬头笑了下:“是你们训练得还不够。”
训练得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