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皓被她瞪得一哆嗦,唯唯诺诺地向后退了退,老实地缩在了墙边。
楚山野应该不会不接电话吧?
他可是楚山野亲哥,来警察局接一下亲哥怎么了?
楚皓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用脚尖在地上的灰里画着圈,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起了秒数。
他刚数到第二个100秒,就见女警去而复返,脸色比刚才还差。
“你弟弟说他这两天没空……”女警冷冷道,“你还有能联系的家属或朋友吗?”
楚皓愣了。
这两天没空?
可NGU分明没有比赛要打了,而且楚山野的夏休期还没结束,什么没空,肯定就是不想接他!
那现在还有谁能帮他?
他记不住徐秋的手机号码,又不敢让父母知道,前男友和亲弟弟不愿意理他,他现在好像在孤岛上,孤立无援,谁也帮不了他。
“姐,你再,再给他打个电话。”
楚皓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硬着头皮提出了这个要求:“说不定他就改变主意了呢?”
“你父母呢?”
女警很忙,没空再和他浪费时间:“现在这里除了你以外都是要拘留十五天的人了。”
她说完这话,楚皓就立刻感觉到了一束束目光正从背后向他投来,如芒在背。
哪怕就在这里待着,也绝不能让楚家爸妈知道,不然他该怎么办?
他往后怎么活在街坊邻里的闲言碎语里?
事到临头,他想起了楚山野。
在十五六岁时,楚山野因为父母的放养打架,逃课,去网吧,成了个名副其实的「不良少年」。
邻居们都知道楚家老二什么德行,每天闲的没事就坐在单元楼下的木椅子上聊天,把楚山野从头到脚地批判一顿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那会儿楚皓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暗爽,明里暗里地也跟着一起贬低过这个弟弟,以此收获被比较之后的赞美。
而如果告诉父母,这些人嘴里的谈资就会变成他了。
楚皓想想那个场面都觉得要喘不上气来,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我爸妈去外地做生意了,他们,他们不在本市,过不来。”
“行,那就等你弟弟忙完了来接你吧……”女警说,“我们尽量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
楚皓满脸堆笑地将女警送走了,这才倏地垮下一张脸来,忽然对着墙壁狠狠地踹了一脚:“操!”
墙一点事没有。
水泥墙,甚至连个脚印都没留下,但给他疼得要命,抱着脚倒吸一口冷气,狼狈地蹦了几下。
「室友」们冷漠地看着他,其中一个秃头大叔笑了下,一句话没说,但眼中满是不屑。
他才不要和这些谢顶又发福的油腻男待在一起,他还是个大学生,想回学校,想上课,哪怕是之前他不想去的水课也变得极具诱惑力。
只要不让他在这里就行。
期间警察只来过一次,而且还是例行巡逻。他趴在铁栏杆上眼巴巴地望着外面,想和警察搭话又实在太怂。
“没人接你就待着呗。”
他身后一个中年男人抠了抠耳朵,满脸都写着「无所谓」三个字:“反正也就是待个十五天,你着什么急啊?”
十五天?他才不要待十五天!
“待十五天的是你们……”楚皓喘着粗气,“我没嫖,我没,没有……”
“都出来找乐子了,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们能信吗?”
大叔打了个哈欠:“别费劲了。”
楚皓好像被名为「绝望」的旋涡击中了。
他近乎瘫坐在地上,耳边一阵嗡鸣,听不清那个人又说了什么。
如果没人接,他就只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待到十五天满被放出去吗?
那他怎么和学校解释,他妈妈联系不上他,找过来了怎么办?那还不如刚刚就给他爸妈打电话呢,也不用再在这里遭罪了。
可楚皓不敢。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困意上来了,靠着栏杆头一点一点的。就在迷迷糊糊马上睡着时,他靠着的栏杆忽然被人摇了摇。
“楚皓,有人来接你了。”
楚皓倏地睁开眼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什么?谁?”
女警瞥了他一眼,也不做过多的回复,只把门上的锁打开了。
楚皓推门出去,女警跟在他身后,一路把他送到了外面的接待室里。
接待室还有两个熟人。
吕神和秦云也站在桌旁,原本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和衣服这会儿也狼狈不堪,他们三个就像是逃荒出来的人一样。
而来接他们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唯唯诺诺的。
“这是保证书,签完你们就可以走了。”
警察将三份文件放到他们面前:“读吧。”
楚皓愣了下:“读什么?”
“保证书……”警察说,“读完签字。”
他抿着唇,那种屈辱的感觉再次出现,让他脸上烫得要命,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
吕神倒没他那么多想法,举着保证书半死不活地读了起来。楚皓连忙加入他,混在里面哼哼了两声就算自己读了。
好在警察也不和他们计较这个,他们签完字后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这才跟着来的男人一同走出了警察局。
待再次看见阳光时,楚皓忍不住想哭。
“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前途?”男人忽然转过身,狠狠推了吕神一把,“你,你是当年我签进来最有潜力的选手,但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想不想打比赛了!”
吕神低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面:“老子不想了。”
男人愣了下:“什么?”
“老子不想打K甲了……”吕神笑了下,“TXG菜成什么德行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好不容易HG愿意签我,但是你非得接和NGU的娱乐赛,这下好了,他们也不愿意签我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男人摸出一张纸巾,有些颤抖地将额上的汗擦去:“你,你……”
“就他妈是你们TXG欠我的。”
吕神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这会儿正好有个现成的出气筒,满足了他撒泼的愿望:“离老子远点,看见你就他妈烦。”
秦云拽了下楚皓的衣袖,将人拉远了点:“楚哥,你一会儿去哪?打算怎么办?”
现在秦云在楚皓眼里是洪水猛兽,压根没了之前温柔小意的滤镜,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回学校。”
“啊?”
秦云愣了下:“你为什么……”
“你别管了……”楚皓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各走各的吧。”
他回学校是为了找顾轻言。
如果这件事真的发酵起来,他想着要和顾轻言先串好口供,以免最后露馅,至少先把他爸妈稳住。
做了二十多年好学生,楚皓真的很怕自己在邻居街坊眼中的形象崩塌。
可顾轻言不在学校。
楚皓站在操场上想了半天,想出了顾轻言唯一的去向。
他肯定是去NGU俱乐部基地找楚山野了。
楚皓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凭什么他被关了一晚上,没吃没喝没觉睡,而他弟弟却吃好喝好,甚至还抱着他的前对象?
顾轻言不来接他,这其中有没有楚山野在背后撺掇?
他疯了似的拦了辆出租车,带着一肚子火气到了NGU基地所在的别墅区外面,开始不停地给楚山野打电话。
可楚山野似乎知道这电话是他的,他打一次对面挂断一次。
楚皓走到楼下,将手拢在嘴边,大声道:“顾轻言,顾轻言你出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他准备先和顾轻言示弱服软,然后再谈串口供的事。
可三层楼的别墅里没一个人理他。
楚皓不死心,又稍微提高了点声音:“顾轻言,言言,我真的知错了,你理我一下。”
“顾轻言,我€€€€”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二楼一扇窗被人打开,紧接着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
虽然这会儿是夏天,但任谁也遭不住被冷水浇这么一下。
楚皓懵了,呛了一鼻子一嘴的水,蓦地弯下腰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险些把肺都咳了出来。
他抬头,声嘶力竭道:“谁啊?有病啊?你泼你妈水呢?”
楚皓勉强将眼前的水擦干净,抬头望向泼水下来的二楼,却看见了自己的亲弟弟。
楚山野穿着顾轻言的睡衣靠在窗边,和他打了个招呼:“嗨……”
楚皓瞪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半晌骂了句:“你他妈就是个贱€€种。”
楚山野却好像没听见似的,眉眼间依旧带着笑,把手放在耳边,示意他自己听不到。
楚皓气得直喘粗气,又用手拢着嘴大吼:“你有病吧楚山野?”
楚山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耸耸肩:“我老婆睡了,哥哥……哦不,我男朋友的前任,再扰民报警了。”
楚皓愣愣地看着他。
楚山野说的话他明明白白地都听见了。
上次见到顾轻言时,他问了顾轻言唇上的伤口,顾轻言说是楚山野咬的,他还以为那会儿顾轻言在说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