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言摇摇头:“我不是记仇,我就是想知道,我对你做得事情要有多过分,你才会对我生气,才会……和我分手?”
楚山野立刻警惕起来:“不许分手。”
“没有要分手……”顾轻言说,“我就问问。”
楚山野对他太好了。
楚皓是他的初恋,刚谈恋爱的那两年也会给他准备惊喜。
那时顾轻言觉得很开心,因为哪怕是在家里,亲爸亲妈也不会费劲心思这样对他。
可慢慢的,他看见别人谈恋爱时男女朋友的相互理解和付出,才逐渐意识到楚皓对他的「好」不够。
楚皓对他是好,但仅停留在「好朋友」的阶段,和他对楚皓的付出的爱不成正比。
所以顾轻言在和楚山野谈恋爱后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被人捧在手心」,也时时刻刻都会产生很多不安,像陷进了柔软甜蜜的棉花糖里,生怕下一刻摔下去。
他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只能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试探楚山野的忍耐程度,以每次试探的结果作为自己的定心丸。
顾轻言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好像又想哭了。
楚山野指腹抚过顾轻言的眼尾,低声道:“你不开心。”
“有一点吧……”他吸了吸鼻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想哭。”
楚山野眉心微蹙,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
要么等下周赛训期开始后,让队里的心理医生和顾轻言聊聊?
不行,万一变严重了怎么办,还是去医院挂个号吧。
他正胡思乱想着,顾轻言又轻声继续说:“感觉好像这一个月得到了很多之前没得到过的爱,所以才会害怕。”
“那是因为你值得这么多爱。”
楚山野不假思索道:“我,我们大家都很爱你,你的舍友也很爱你。因为你很好,你值得被爱,不要害怕。”
顾轻言抿着唇,将头靠在楚山野怀里,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楚山野才察觉到自己腰际的一块布料好像濡湿了一块。
又在偷偷哭。
他轻轻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一点,让顾轻言仰头看着自己:“我不会对你生气的,你别想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后,楚山野停了片刻,又补充道:“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的时候除外,你受伤难过不让我知道的时候除外。”
顾轻言的鼻音很重:“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楚山野看着他的眼睛,“我说过,我是哥哥的小狗。”
他微微靠近顾轻言,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绵长,带着安抚的意味,让顾轻言慢慢放松了下来。
楚山野亲完他,声音有些低哑:“哥哥知道小狗意味着什么吗?”
顾轻言摇了摇头。
“意味着小狗会一直爱主人,一直不会离开主人。”
他吻着顾轻言的泪痕,吻着顾轻言脸颊上那道伤口,吻着顾轻言的鼻尖,郑重而虔诚:“小狗不会离开哥哥,小狗一直爱哥哥,好吗?”
顾轻言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他说的这几句话好像充满了禁忌感,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
楚山野捏了下他的脸,笑道:“那小狗哄哥哥开心呢?要不要?”
顾轻言带着困惑地望向他:“什么?”
“明天早上带你去海边看日出……”楚山野说,“我去看过一次,很好看,当时想过……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他说完后垂眸,眼神中多了几分期待:“去吗?如果想去的话亲一下好不好?”
顾轻言看着他的眼睛,半晌,亲了下他的唇。
“耶!”
楚山野好像很高兴,笑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好啦,你快去洗澡吧,洗完澡出来我给你涂红花油,然后早点睡觉,明天早上早起去看日出!”
顾轻言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唇角也轻轻翘了起来,拿着换洗衣服去了卫生间。
等卫生间的门关上后,楚山野迅速地拿起顾轻言的手机解了锁,将张梓柔的微€€信号记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或许要和顾轻言的妈妈谈一谈。
顾轻言现在这个状态有些危险,他真的很害怕某天他突然就想不开了。
楚山野轻轻呼出一口气,把顾轻言的手机放回原处,自己的手机却打进来了一通电话。
没有备注。
他随手接通:“您好?您是哪位?”
对面响起一道有些胆怯的女声:“小野,是我,是妈妈啊。”
楚山野的指节顿了下,眉眼间的温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戾气:“嗯?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明摆着的嘲讽,而姜明玉只能硬着头皮道:“小野,你最近过得还好吗?不是妈不想关心你,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楚山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少演你的母慈子孝,我不吃那套。”
姜明玉沉默半晌,轻声道:“小野,是这样的,咱家这两年生意一直不景气,我又怀了老三,钱一直周转不开,我们……”
“等下。”
楚山野打断了她的话:“上次让我爸戴套他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了是吧?怎么还生呢?你不要命了?”
“不是,不是老三的问题,是咱家钱周转不开了。”
姜明玉忍着他说的过于直白的话,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的,你出生那年,你爸的生意出了大问题,好不容易才解决,现在这两年收益下滑都是因为那年的事。
你爸拉不下脸来和你说,所以我才厚着脸皮给你打了这个电话,想问问你能不能……支援家里一点?”
楚山野瞥了一眼关着门的卫生间,起身出门去了阳台。
他很久没抽烟了,因为顾轻言不喜欢他抽烟。
可这会儿他烦得很,久违地又想点根烟。
“我多大能耐,能支援我爸的生意啊?”
楚山野望着远方影影绰绰的灯火,笑了下:“平时我都快忘了有你这个妈了,感觉你也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儿子,怎么一出事就想起我了,一有好事就屏蔽我呢?”
“妈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就是……”
姜明玉磕磕绊绊道:“你借家里一点钱,等这段时间周转过去就……”
“不是还能去银行贷款吗?”
楚山野趴在窗边的栏杆上:“去银行贷吧,比我借的多。”
“银行,银行……”
姜明玉似乎很心虚,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楚山野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双眸微眯,声音中隐隐多了几分冷意:“银行怎么了?银行不可能不借给你钱吧?怎么不敢说话了?”
“还是说你打电话给我借钱,根本就不是为了周转生意,是为了给楚皓治病?”
姜明玉「啊」了一声,继而陷入沉默。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你他妈也心虚对吗?!”
楚山野按着栏杆的手微微发抖,整个人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额上青筋猛地跳动着,任谁此时经过都会被他吓一跳。
虽然他脾气不好,但平时哪怕生气也都是冷冰冰的,情绪嫌少波动这么大。
“我,我没心虚!”
姜明玉被人吼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对,就是给楚皓借钱做手术,我心虚什么?”
“哦,那好吧,我们没什么可说了。”
楚山野的嗓子有点疼,他咳嗽了两声,语气又回归了之前的痞里痞气:“祝你成功,我先挂断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姜明玉一听他要挂断就急了,“那是你哥,他腿摔断了!你怎么能不管呢?你真是个白眼狼!”
“你问这话之前先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前18年你,楚跃进,楚皓,你们仨是怎么对我的,然后再掂量掂量配不配说我白眼狼。”
姜明玉被他骂得毫无还嘴之力,不由得尖声道:“都怪你,是不是你把你哥带坏了他才不学好去那些地方?”
“哦,果然又开始怪我了,我正纳闷儿呢,怎么这口锅还不扣我头上?”
楚山野这会儿是真被她气笑了:“姜明玉女士,是我拖着他的手去嫖€€娼吗?是我逼他对着鸭子把自己那根金针菇立起来的吗?
我问你,他学弟带他去KTV的时候是不是拿着木仓对着他后脑勺说你不去就崩了你?”
“你回答我呗,他是不是被逼着去的?他那条腿是我给他弄断的吗?”
姜明玉彻底哑了火。
楚山野自小就很会吵架,每次占理的时候都能把对方骂得哑口无言。
“行了,你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楚山野最后说:“你给我听清楚,你,楚跃进,楚皓,无论你们三个谁滚来找我乞讨,我一分钱都不会给,听懂了吗?滚。”
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年前,NGU租过一栋三层的别墅。那会儿他还是青训生,住在最高层,打着打不完的训练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打完训练赛打开手机,是姜明玉朋友圈里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是楚皓私聊他的秀恩爱照片。
当时他心态不好,还没像现在这样刀枪不入,每天晚上点根烟站在阳台上,在某些吹着晚风的瞬间就很想跳下去,直接一了百了。
其实回过头看,他好像成长了许多,磨出了一颗刀枪不入的心,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动辄想不开了。
而且他现在有顾轻言了。
楚山野深呼吸了几口晚上的空气,推开阳台门往卧室走去。
顾轻言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着头,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回头:“你去哪了?”
“接了个电话。”
楚山野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你洗好了?等我找找红花油,我记得是上次童然买的给我带了一瓶来着,挺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