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茂真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正迎着风,微眯着,就好似与方才的男主角重叠了一般,神似,心也似。
林知许好像感受到了些许伤情,他喃喃地说出了下半句,
“可无望的就是无望的,做了也只会让自己徒增伤心罢了。”
段茂真笑了起来,好似方才那个伤感的男主与他已无关,“你也记住这句台词了。”
“他们统共也没说几句话。”
林知许其实没太看懂,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一会儿在江边,一会儿在书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总也不说话,就这么来回看着。
可他却听到了浅浅的啜泣声,一明一暗中,林知许瞧见旁边有不少女孩子掏出手帕,悄悄地抹眼泪。
他们顺着河堤走,再往前就会到街口,那边有不少黄包车等客,脚边一个挨着一个的小摊贩,都仰着头不断地招揽顾客。
这其中唯独有一个算命的,揣着手坐在一把小竹椅上,宽檐帽把脸遮住了大半,低垂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
林知许的目光扫过这位算命先生,像是突然发现了美景一般顿住了脚步,朝一旁已经低垂的夕阳望去。
堤岸上垂下的柳枝把远处的霞光分成了一个个耀眼明亮的格子,与水面上反照的余晖模模糊糊地融在一起,曜进眼睛里,也与夕阳成了一片。
段茂真也随他站定了,将这同一片暮色收入眼底。
余光之下,那个算命先生从衣袖里抽出手,借着整理摊子上的竹签,与他们又凑近了些。
林知许像是被这个动作所吸引,忽就蹲了下来,歪头向上看,恰巧就看见了算命先生的脸,还有他眼角的一道,不算太显眼的伤疤。
算命先生肩膀一震,显然是被林知许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骇了一跳,他迅速将头压得更低,躲避了林知许好奇的眼神。
林知许的兴趣似乎并不在人身上,他捡起散落的签子看了眼,而后索然无味地放回摊子,复又站起。
整个下来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连段茂真也没反应过来,不过只消这一眼,林知许已经确认,那晚在荣平饭店利维房间门外对峙的,有此人。
“四少爷,今天的电影教人困倦。”
“我也没想到这个电影这么闷,那……那下次咱们看个别的。”
“我瞧着墙上有个拿剑的,似乎好看。”
“是那个寒血侠客吗?”段茂真隐隐觉着林知许的语气有些怪,却没想太多,“行,那个下周三下午有一场,你要是能出来我带你看这个。”
“能。”林知许转过脸,斜照的夕阳在他的脸上留下轮廓的阴影,强调地重复一遍,“下周三的下午,一定能。”
他们离去,那个算命先生却在来客之之际匆忙收摊,朝反方向匆匆而去。
段茂真坚持要把林知许送回去,可在得知他并未取得段云瑞的同意,是私自跑出来一下午时,惊得脸色胀红,说什么也不肯下车,把他送入门房就跳上了车。
“四少爷”林知许挥挥手,“别忘了。”
“别忘了什么?”
意想不到的声音自身后乍响,林知许心头一麻,一个简单的转身动作都略显僵硬。
刚还在门房里的下人正颤巍巍地站在外头探头望着,下一秒被房门砰的一声遮了视线,门栓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同样颤巍巍的轻声吱呀。
门房窄小得很,林知许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就攀上去,先发夺人地堵上了段云瑞的唇,然后脑子再飞速旋转着,思考这一路上想的各种说辞到底管不管用。
但显然是不管用的,不止是说辞,温热的唇齿之间,林知许尝到的只有一个滋味,冷静。
好像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只是他们之间说开道明之后,交融之间那种刻意掌控的肉*淡了,纯粹了许多,而自己那些本事也都不堪用了。
“我是想与少爷知会的,但当时房门紧闭,似乎在说重要的事。”林知许干脆退了两步,“而且四少爷说去看电影,我还没看过。”
“好看吗?”
“不好看。”
轻啧声跳进耳朵,云淡风轻的,林知许喉结滚动,品出了份量。
手指撑起薄薄的围巾,纤细的后颈尽落在段云瑞的掌控之中,烫热的手心带着些许压迫感闷闷地袭来,林知许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背后依旧生出一阵毛毛刺刺的冷汗。
“你以为利维不会盯着你吗,你以为他还只是发泄欲望?难道说你是还对曾经那些不堪入耳的事还念念不忘!?”
这话倏地扎进耳朵里,像是长了眼的毒刺,毫无阻碍地钻进脑子,猝不及防地就在里面搅得天翻地覆。
这句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林知许是连眼皮都懒得抬的,可现在说这话的是段云瑞,哪怕知道他是在恼自己擅作主张,心里依旧是疼得要命。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段云瑞先是恨他不知轻重,自作主张。后又担心,利维的人处处在找他们的破绽,林知许贸然出去,不就是往他们嘴边送。
到最后又是一阵发凉,段云瑞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又教他给骗了,他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已经投奔桐城去了。
可他又不能放开了去找,若去找,那就等于告诉利维人丢了,林知许身边没有保护的人。
如实想着,手上的劲儿就过了底线,林知许痛呼之下,眼睛却是亮的,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迫不及待地问,
“所以,少爷是一直在这儿等着的吗?”
如果不是在这儿等着,门房离堂屋那么远,他怎么一回来就刚好在,他在等着,等的人是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什么责难,什么伤人心的话,全被胸口瞬间充盈的酸胀感挤得露不出头,怒气也不惧,林知许只想紧紧抱着眼前之人。
他这么想,就这么做,双臂勒得紧紧的,高兴地心如擂鼓,哪怕看不到他的脸,都感受到他的雀跃。
气消的莫名其妙。
只一点,心里仍过不去。
“以后不许和段茂真出去,想做什么先与我说。”
“为什么。”声音闷闷地自胸前传来,头似乎低得更狠了点,“四少爷也不能吗?”
“你是当真看不出来?”
“嗯?”头是抬起来了,双眸中的疑惑不掺一丝假。
段云瑞无声地叹了口气,有时真说不清他到底是复杂还是单纯。
“他喜欢你看不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救命啊!!!
我才发现更新错章节了,漏更了一章,这章才应该是今天应该更新的内容。
而今天更新的是下一章。
抱歉了各位宝宝!
第88章 刺杀
喜欢?段茂真当然不讨厌自己,不然怎么总爱与自己一处,不讨厌可不就是喜欢吗。
“我知道。”林知许坦然承认,却又忍不住问出心头的疑问,“可不与喜欢的出去,难道要和不喜欢的吗?”
“那你喜欢谁?”
“少爷。”
“还有吗?”
忽而沉默,林知许仔细想想,对段茂真的确不讨厌,但若说出喜欢二字,好像有些艰难。
他心头恍然,原来当真是有差别的,在此事上,林知许一向诚实得可爱,
“嗯……的确是没旁的人了。”
外头忽而闪进来的一道朦朦胧胧的光,林知许下意识地朝外看去,这道橙黄的光越来越亮,渐渐地听到了汽车的轰鸣声。
窗外就是马路,这里虽十分安静,偶也有车子路过,只是这辆汽车路过的一瞬间,段云瑞忽觉心头一跳,他立刻伸手将窗帘拉上。
挂钩与窗轨摩擦发出唰的一声,这动静再平常不过的,可不知为何,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二人心头,对视之下,他们同时都在对方眼中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警觉。
与此同时,汽车滚滚而来的声音再次入耳,但这次却没有了刚才耀眼的灯光预示,待听到之时霍然已近窗边。
二人心头同时一凛,林知许反应过来,迅速转身去拽离自己较近的灯绳,灯光熄灭的同时他整个人落入怀中,随即被扑倒在地。
汽车在此刻驶过窗边,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炸响的枪声,但与此同时一枚子弹却自窗缝里准确地射进来,威力之大,竟咻地一声将厚实的墙体直接击出一个洞。
碎掉的砾石与墙灰扑扑簌簌地向下落,林知许倏地闭上双眼,却仍迷进去些许碎石灰尘,磨得眼睛一阵火辣的疼痛。
这是刺杀!
林知许在车驶回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一定是自己与段茂真回来时引来的,对方在确认了段云瑞在门房之后,转回头来的刺杀!
他眼睛疼得睁不开,只觉得自己被抱起,耳边一番嘈杂过后,直到被温水徐徐冲洗,才慢慢睁开了疼涩的双眼。
林知许手里仍紧抓着段云瑞的衣领,用有些模糊的眼睛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已经回到堂屋,周围有好几个脸色惊惶的下人,小杏也在其中。
“少爷,我想回屋。”眼睛仍不受控制地冒出生理的眼泪,这幅可怜模样看起来倒真像是被吓到魂不附体一样。
段云瑞心领神会,不露声色,让其他都别跟着,独自抱他上楼,刚行至拐角处,林知许迫不及待地低声询问,
“威力如此巨大的枪,为何会没有声音。”
“消音器。”段云瑞沉声道,“此事极不寻常。”
枪支如今已不鲜见,可消音器这个东西就算是在伦萨也属罕见,更是从未在榕城出现过,今日刺杀之人必是利维,那他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难道是他随船走私而来?
“少爷。”宋焘已取来了弹壳,“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模样的子弹。”
段云瑞神色一凝,将书案上台灯捻亮,放在灯光下仔细查看,待辨认出弹壳上的型号时,心头蓦然一震。
他知道这枪,不仅知道,在伦萨时他甚至在伯格的射击场上亲手使用过。
这枪因为极其复杂难造,当时一共仅有两把,一把是在伦萨军方手里,而另一把就是在伯格家,是他心头挚爱。
伯格怎么可能把这柄枪不远万里交给利维!?
随着段云瑞蹙起的眉心,林知许感到此事恐不简单,他自认为识得绝大多数枪支子弹,可今日这个的形制他也是头一回见。
书房瞬间静得可怕,就连平时不太在意的,钟表的滴答声都显得尤为震耳,段云瑞抬起头,似乎刚欲说什么,突然高亢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让屋内三人的后背同时一紧,看向黑色的话机。
“喂。”段云瑞接起,那边似乎并没有马上应答,他微微蹙眉再次询问,“哪位。”
话机里隐隐漏出些声音,是个陌生中年男人的腔调,可下一秒他第一次在段云瑞看到如此震惊的表情。
“Mr.Berg?!”
陌生的语言让林知许一愣,但很快,段云瑞的声音已没了刚才那一瞬的的惊讶,变得沉稳有力,侃侃而谈。
待电话挂断之后,段云瑞立刻拨通了肖望笙的电话,沉吟少倾后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