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聪明。”小天道的语气瞬间变得沧桑无比,“他是个修行疯子,在发现自己无法修炼成神后,妄图通过控制我,吸取足够多的灵气突破天人的桎梏,但他忘了,我不过只是一个小位面。”
……谭昭已经后悔戳破小奶狗的伪装了,他并不是很想听这种故事。
但故事开了头,就必须听下去,哪怕半真半假,但这是他想听的,半路打断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所以?”
“他寂灭了,但被他吸取的灵气却并没有回到我的体内,而且因为天门的断裂,我再也无法收到大位面的灵气哺育,加上道宗通过谷萤石控制修仙界,我能收到的反哺灵气太少了。”小奶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具人性的自嘲笑容,“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快湮灭了。”
“鹤妄生,是我择定的天命之人。”
“但我的力量太弱了,他哪怕是天命之人,气运也就只比一般人强一些,也会有中途陨落的可能性,现在他道途毁损,若不是您帮忙,他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谭昭露出了一副同情的表情:“……你俩这混得,也太惨了。”
“所以,还请您帮帮他,他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倒是不掺假,谭昭忽然凑近:“既然你都说你灵力枯竭,即将湮灭,那么鹤妄生能做什么?天命之子听上去是个很光鲜亮丽的称呼,但它同样也要背负不轻的责任,你想要让他做什么?挽救你濒临崩溃的灵力?”
这人怎么回事?!刚刚还对它一脸同情呢,转个头就开始搞它?
幸好它早有准备:“不是,当然不是,现在的修仙界也没有任何挽救的必要了,所以我想让鹤妄生,做斩碎修仙界的执剑者。”
“不破不立,既然做不成修仙位面,不如就当个普通的古代位面。”
谭昭忽然笑了起来,一副堪称轻松写意的表情:“这听上去不错,不过现在鹤妄生连灵根都破碎了,这样吧,我帮你斩,怎么样?”
小天道:“……”
“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是。”小天道现场发挥,“您愿意帮忙,我真的很高兴,但您是外来者,如果你帮忙,按照位面规则,我必须发您一大份的功德礼包,抱歉,我……没有那么多功德。”
谭昭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免费打工。
“……位面规则规定,这与您的意愿无关。”
“这真是太遗憾了,鹤妄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回家乡去了。”谭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你确定,还要选他当天命之子吗?”
小奶狗点了点头,一脸的郑重:“是的,他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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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崔梦寺自入定中醒来,此刻他的境界距离金丹只有一线之隔,但他并不急着突破境界,一来是他心性还未圆满,二来他还有宗门任务在身。
突破金丹不比筑基,修士筑基只需要服下筑基丹,百分之九十的几率都能成功,而金丹,还需过问心关,根据道宗记载,筑基到金丹,成功率只有半数。
崔梦寺想要走得更长远,自然每一步都想走得稳扎稳打。
谭昭指着面前的藤蔓:“跟它说话,我得出一趟远门,嘱咐它好好看家。”
“……你确定它能听得懂?”果然他和孩子的代沟还是太大了叭,“不对,你要出远门?你一个人?”
谭昭点了点头:“嗯呢,放心,灵藤不会有事的。”葡萄灵藤是他带来的,现在暂时还属于外来物种,小天道不能干涉本土灵物的生长,但小葡萄不算在其中,在天道非常需要灵气补给的情况下,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相信没人动得了这根葡萄灵藤的。
崔梦寺:……你猜我信不信。
“你要出去多久?我可以……”
谭昭伸手拉了拉人的衣袖,崔梦寺出身世家,哪怕他的性格对外物并不热衷,但他身上穿的法袍也是最高级的,因为上面叠了法阵和符€€,所以他惯常并不让人近身,此番被人拉了拉袖子,他下意识就想拔刀,不过很快他就收住了锐气:“做什么?”
“不用,崔道友应该是有事在身吧,你去忙自己的事吧,等到葡萄成熟的时候,记得来无忧镇,我请你喝我亲手酿造的葡萄酒,保准你喝不醉那种。”
崔梦寺闻言,眉头却蹙得更深了:“你小小年纪,还会酿酒? ”
“怎么?小孩子就不配酿酒了?你这是刻板印象。”
崔梦寺:“。”
但话已说到这份上,不答应反倒显得他不够豁达:“好,我确实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做,等我办好了,再回镇里找你。”
“没问题,一路顺风哦。”
崔梦寺虽然很放心不下葡萄灵藤,但如果他再不去凡人界,恐怕就找不到鹤妄生了。他手里已经有了可以证明鹤妄生清白的证据,闻名玄泽大陆的鹤鸣公子不该如此寂寂无名地隐去。
崔梦寺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刀,然后脚步坚定地离开了无忧镇。
第85章 半副慈悲骨(十四)
以鹤妄生的剑术,哪怕他此刻修为全无、重伤未愈,对付几个凡夫俗子却还是不在话下的。
况且这些女打手拳脚功夫一般,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将所有人击倒在地。
“还不快滚!”
鹤妄生不喜欢杀人,但当他的底线被触及时,他的剑远比这世上许多人都来得快,哪怕此刻他的剑并没有沾染任何血液,但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刺骨的杀意。
本该是欺霜赛雪的冰美人,此刻却变成了无情的剑客,贺招妹吓得已经抱着孩子缩在了墙角,哪怕这其实没有半分的用处,但紧贴着冰凉的墙体,还是让他有了些微的安全感。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被称作灵尝小姐的女流氓此刻双腿抖如筛糠,却依旧强撑着双腿,她说话半点儿底气也无,此刻被这冷箭般的眸子一照,竟连囫囵话都说不全了。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冷酷可怕的男子?!
“滚!”
女流氓就带着一波人滚了,堪称来得快去得更快,哪怕一行人都走出贫民街了,背后依旧还有那股如芒刺背的杀意。
好可怕,灵尝小姐回家后,就连发了三日的噩梦,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鹤妄生小心地收了剑,又缓缓挂回了腰间,院子里被人弄得很乱,他随手捡起已经溅上了灰尘的帷帽,轻轻拍掉上面的尘埃:“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谭昭现下身在此处,他就能准确判断出,鹤妄生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很可惜,他现在不在。
贺招妹抱着大儿子小波,却是完全不敢吱声,但他没出声,听到外面动静跑出来的小儿子却在哭着在找父亲。
“求你,别对小河出手!”贺招妹吓得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小儿子,他紧紧地将两个儿子抱在怀中,只露出脆弱的后背对着鹤妄生。
鹤妄生的眼眸一下就幽深了起来,许久,他才开口:“我无意伤人,抱歉,这是砸坏院子的赔偿。”
贺招妹却不敢回头,等了好久好久,他才敢扭头就看身后。
孤零零的院门依旧破败不堪,他勉强收拾好的破烂院子比从前更破了,但在这些破烂中间,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金锭。
“父亲,这是什么?”
贺招妹一时晃神,他手里没拿过什么大钱,但金子他是认识的,他一把将地上的金锭收起来,下一刻又仿佛烫手般松手,来来回回几遍,他才小心翼翼地收好。
“小波,小河,咱们有钱了!”
小生太可怕了,贺招妹一刻都不敢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但他实在太穷了,而且小生都说这是留给他修院子的钱,他拿了,应该没有问题吧。
贺招妹捂着金子,一直捂到买来的粮食吃空,这才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去钱庄换钱。
这锭金子很压手,他具体不知道它有多少两,但换成银子和铜板,应该足够在容州城地段差一些的地方买个小院子。
贫民街还是太破了,小波年纪越来越大,再过两年,恐怕就要被街上的臭流氓盯上,贺招妹不敢赌这个,所以他决定搬出贫民街。
贺招妹到底在贫民街生活了几年,换钱的过程很顺利,其实他早就有看好的地段房子,揣了钱去找牙行,没两天就办妥了过户手续。
趁着一个下雨天,他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新家。
虽然买房花去了大半锭金子,但贺招妹觉得值得,这里的邻里比贫民街好了太多,他问过里正,这里缝补浆洗的价钱比贫民街高了足足一半,只要他节约一些,以后生活是完全够的。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贺招妹难得奢侈地去肉脯割了二两肉,小波和小河都大半年没吃肉了,虽然这块肉全是精肉没多少油水,但也足足花了他二十文钱。
这要搁从前,能抵五日的嚼用了。
贺招妹脸上满是欣喜,哪怕他带着麻布的面纱,笑意也从眼角微微泄露出来,他将肉藏在青菜深处,小心翼翼地回了家。
但哪怕他非常小心,却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你这臭小子,前两日我去贫民街寻你,你竟不在,要不是街上的阿大看到你去肉铺割肉,我还找不着你了!”
贺招妹的眼中全是恐惧:“娘?”
“亏你还认得我是你娘!怎么,发达了连你娘都不认了?”
贺母一把将人推开,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这个一进的小院,小院的装修非常朴素,很多用具一看就非常陈旧,但贺招妹都很仔细地擦过,所以哪怕陈旧,整个院子也看着干干净净的,一看主人家就很爱护。
但贺母惯来看不惯大儿子,相貌丑陋不说,性子还不好,这好不容易嫁出去换点彩礼钱,没几年就把妻主克死了,真真是个丧门星。
“我那大外孙呢,今年也该有个十来岁了,你一个男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吧?不如叫大外孙随我家去,我是你娘,定不会害你的。”
贺招妹不是泼辣的性子,但为父则刚,他当然不愿意将儿子交给母亲抚养,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由不得他的意愿。
他是出嫁的男子,但早就已经被妻主家赶了出来,如果母亲想要带他回家,他根本没办法反抗,况且西昙国男子的力气本就比女子弱,他拼命抱住两个儿子,却依旧没能阻止母亲将小波抢走。
“父亲!父亲!父亲救我!”
两个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贺招妹急得跑出去追人,在听到母亲准备拿小波卖钱后,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钱!我有钱!娘,求您了,您把小波还给我吧!”
贺母一看这么多钱,眼睛当即亮了,但谈妥的生意怎么能黄了,这不就显得她言而无信了嘛,所以钱她要,人她也要。
“娘!小波他是您亲生的外孙啊,求求您了!”
贺母嫌弃地甩开大儿子:“那又怎么样,放开!”
贺招妹苦苦哀求,但依旧挽回不了贺母的铁石心肠:“你可别在大街上跟我闹这个,想想我那小外孙吧,我至少还给你留了一个,你若再闹下去,我便两个都带走!”
“不行!”
贺招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到旁边的摊贩摊子上抢了把斧子砍过去,贺母一不小心,竟还真被砍破了手臂。
小波落在地上,立刻就跑到父亲身后躲起来。
“他们是我的儿子!不许动!”
贺母痛得直接叫喊起来,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懦弱的大儿子居然有这么凶狠的一面:“救命啊!救命啊!亲儿子杀亲娘了!”
衙役很快出现,贺招妹和两个儿子被投入了大牢,本来好好的乔迁之喜,此刻却变成了牢狱之灾。
“父亲,你别哭了,呜呜呜,小河害怕。”
“小河不怕,是父亲没本事保护你们,小波,你也过来,别怕。”
鹤妄生再次见到贺招妹,就是在押解犯人的行刑场上,事实上,他本来都准备离开西昙国了冥冥之中,却让他走到了这里。
上次在贫民街不欢而散后,他就离开了容州城。
他得承认,那天他的心情不太好,那个女流氓看他的神色就跟看一个物件一样,瞬间让他想到了那一夜他被五大金丹围困时,师尊看他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叫他发自肺腑的厌恶。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才短短数日,贺招妹怎么……就被押解刑场了?不过要弄清楚并不难,鹤妄生很快就打听清楚了。
“这也是个苦命人呐,他那娘不是个好的,赌输了钱要卖了他的儿子,他哪里肯依,竟是当街伤了他娘!城主也想给他减轻刑法,但她那娘成天去衙门哭,这不,还是得去石山服役,估计等他走了,他那两个儿子还得落入这老娘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