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酒肆 第91章

那天谭医生走后,妈妈就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

家里没破产前,骆居从未去思考过人生的定义,他性格骄横桀骜,因为家里有钱,他根本不需要去多想以后的生活,所以家中巨变后,他只能……看到眼前的,也只想抓住眼前能抓住的。

但妈妈告诉他,他应该去念书,应该充实自己,而不是为了生计急速消耗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骆居对读书没什么执念,以前圈子里多的是高中都读不下去被送去国外镀金的。但他脑子好,哪怕高中的时候没太用功,也考取了衡安大学,衡安大学在国内虽然排名不是顶尖,但也是双一流大学,只是他实在不喜欢商科,所以就报了法学院。

至于为什么学法?骆居想了想,哦,想起来了,当时他把志愿填在飞镖墙上,蒙眼扎到哪个是哪个,于是在狐朋狗友的起哄下,他就随意地填了志愿。

毕竟那时候家里还没破产,他虽然不喜欢商科,但骆居明白,自己以后肯定是进家里的公司做事,不可能去追逐什么虚无的梦想。

当然,他也完全没有梦想。

骆居的头发很长了,刘海都快盖到眼睛上,他不舍得去店里理发,索性就找了根绑外卖的橡皮筋扎起来,大热的天,他送完外卖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着十块钱一份的工地餐。

有荤有素还有一瓶矿泉水,他以前也不知道衡安市还有这么便宜的餐食。

“小骆?今天挺精神啊,跑了多少单了?”

“没多少,今天电瓶坏了,估计是换的电瓶亏电。”骆居也是送外卖后,才知道为什么外卖员的电驴一直都是有电的,并不是像手机一样有什么快充技术,而是公司在各大站点设置了换电瓶的窗口,扫码换电瓶,一分钟不到就能满血复活。

“说起来,我今天遇到一件非常邪门的事情,嘶,到现在想起来还毛骨悚然!”

骆居一边吃饭,一边听着同事们聊八卦,别说,还挺下饭的。

“什么邪门的事?大中午的,闹鬼啊?”

“不是闹鬼,就很吓人的好不好,我今天去衡大送一个跑腿,点的是城里最有名的‘秀心’饭店,我听说这家饭店一个白菜就要卖两百块,太贵了,我那单跑腿起码点了小三千块钱,光小费就给了两百,但是我送到地方,咦!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秀心饭店?骆居脑海里划过一个画面,但因为太快,他什么都没抓住。

“别吊胃口,说啊!”

“就是,她让我送到一个荒僻的旧校舍里,那里破得根本没有启用,我小心翼翼走楼梯,突然一只苍白地手伸过来,吓得我差点掉下去!”

“……什么嘛,你就是胆子小,活人还能吓死你啊!”

“我胆子很大的好不好,她看着真的不像……反正我递外卖给她的时候,她的手冰得不得了,而且这么大热的天,她身上浑身上下都在冒凉气!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快点忘记!”

“别自己吓自己了,说不定是大学生搞什么行为技术,咱们反正不懂,钱挣到就行了,你看人小骆,就一点也没怕的!对不对啊,小骆?”

骆居已经吃完饭了,他喝完最后一口水,将垃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嗯,这世上没有鬼,再说了,穷比鬼可怕多了。”

……扎心了真的。

骆居没再继续听八卦,今天他送完外卖得去一趟衡大,上个学期期中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他就一直没去上学,学籍应该还保留着,他得去问问复学的条件,还有学费之类。

如果太贵的话,他可能得想想其他挣钱的门路,还有如果真的复学,送外卖估计是不行了,那上学后的开支又是另外的支出。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外卖派单才少了一些,骆居干脆关了接单,骑车去了衡大。

只是现在是暑假,大学里显然没多少人,骆居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正好留校的辅导员,他填了资料还有补考的申请书,法学的课程安排很满,辅导员跟他说,如果他想要攒够按时毕业的学分,下学期恐怕会非常忙碌。

骆居一听,心情更遭,他忙起来还哪有时间赚钱,复学的心就又不怎么坚定了。

“好的,谢谢老师。”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骆居的心情不太好,他将资料随意塞进背包里,一起的还有些书单名录,是他上学期挂了需要重修的书,他那些书早就找不到了,他要是重修,恐怕得去学校外面的旧书摊上找一找。

骆居一边用手机做备忘录,一边往校门口走,谁知道等他抬起头,眼前哪是什么校门口啊,分明是一座破烂的旧校舍。

衡大还有这么破的校舍?骆居忽然想起同事讲的惊悚故事,但哪怕想起来,他心里也没多少害怕的心情,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扭头离开。

然而他走了一圈回来,居然又来到了旧校舍的入口!

怎么?鬼打墙?

怎么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虽然有点害怕,但好像也不太多,骆居望着阴森的旧校舍,刚要转身,旧校舍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一节堪称惨白的手臂从门边伸了出来,手指还朝着他招了两下:“小哥,我的奶茶呢?”

哈?什么鬼?

骆居刚要说没有,他手里居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两杯奶茶,看保温袋的样式,居然还是城中最有名的网红奶茶,一杯就要30+,可以抵他一天的饭钱不止。

骆居这下真的有点害怕了,他不想往前走,可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股推背感,他吓得一下捏紧了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狂点。

“嘟€€€€”地一声,手机忽然传来了电话被接通的声音。

骆居哑了哑声,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儿声响都发不出来,但手机那头的声音却是非常顺畅地传来:“喂,说话呀?小骆?骆骑士?骆小居?”

是谭医生!

“救……救……命!”

说完这三个字,骆居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人撕扯过一般疼痛,趴地一声,他直接被一股力量砸在了地上。

好痛!他不会……就要死了吧?

诶,为什么会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骆居的眼前忽然出现了走马灯,就在他快要看完自己这短暂一生的时候,一把清朗的声音出现,顺势也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钳制:

“小骆,你怎么这么招妖喜欢呐,都第三回 了,命是真大呀!”

谭昭接到电话,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等听到那头艰涩的求救声,当即就停止了跟明棠的单方面“管教”。

就是明棠这妖,太难缠,他跑来救人还要跟出来,顺带还有一只开车的小妖阿暄。

“总算是赶上了,人没什么事,这妖气……有点古怪。”

涉及到妖的事情,明棠倒是不抬杠了:“是有些古怪,这不是寻常的妖,阿暄,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

“好的老大!”

明棠瞬间消失在原地,谭昭将骆居扶上车,又取出银针用灵气渡穴的方式,将小骆体内沾染的妖气拔出来,这只妖下手显然没什么轻重,有些地方都起妖斑了。

“嘶,他不会有事吧?都起妖斑了!”

谭昭起手间落针,速度堪称惊人:“问题不大,他都第三次遇妖了,算是有抗体了。”

阿暄:……好一个抗体,哦不,好一个倒霉蛋啊。

什么狗运气啊,普通人类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只妖,这人居然遇上三回了,哪怕对人类非常排斥,阿暄也觉得这人当真可怜。

“他应该去庙里拜拜。”

谭昭落下最后一根针:“有道理,等他醒了,我跟他说,你有什么推荐的寺庙吗?”

阿暄却是瞪大了眼睛,这人……好厉害啊,只见银针入穴后,竟是如同有山风吹拂般轻轻摆动起来,随着银针的摆动,妖气也渐渐随着摆动向外溢出,没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妖斑就迅速淡去,这个人类的面色立刻就红润了起来。

“……你是灵医?”

谭昭顺手一拂,将所有银针收拢放好:“一点雕虫小技。”

阿暄:……好一个雕虫小技啊,他也想要这样的雕虫小技呢:)。

除了妖气后,骆居的神色变得平缓起来,不过要等醒来,显然还需要一点时间。谭昭将人平躺在后座,然后看向妖气袅袅的旧校舍。

“你家老板还没出来吗?”

阿暄却并不担心,老大这么厉害,区区一只小妖罢了,而且这次赶在了妖管局的前面,哎嘿。

一人一妖正说话呢,那边旧校舍的门就开了,只见明棠一脸怒意,用妖气锁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之所以说是一个人,乃是因为谭昭……居然看不穿这妖的原形。

好古怪,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带点儿妖气,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啊。

第117章 一个冤大头(十) 二十岁。

“什么情况?”

明棠沉默着上了车,妖气依旧牢牢地锁在这个人身上,谭昭坐在副驾上扭头,却依旧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明老板!”

“我听得见,她很古怪,不用妖气锁着,她就跑了!”

明棠好歹也是千年大妖,捉一般的小妖那可谓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可偏偏这次,却是叫她逃脱了三次,才费劲地把人抓到。

“不,我的意思是€€€€”谭昭伸出一指,蓄力点在明棠的妖气上,“你要是再收紧一点,她就直接消散了。”

“怎么可能?”明棠稍微放松了一点妖力,但显然他锁着的女子越来越透明,及至车辆缓缓驶出衡大,他用妖力锁着的女子直接就原地消失了。

“老大,她不见了!”

阿暄的一声叫喊唤回了明棠的深思,他当即开口:“阿暄,掉头回去!”

作为衡安市的地头蛇,明棠生意做得好,人脉也非常不错,衡安大学禁止外来车辆入内,但阿暄进进出出丝毫没有阻拦。

只是阿暄刚要掉头,就被谭昭掐住了方向盘:“等等,先靠边停车,他刚刚被妖气入体,不宜再去旧校舍。”

阿暄看了一眼老大,然后靠边把两人放下,这才掉头进了衡安大学。

骆居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这是……”

骆居抻着手刚要起来,成团成团的记忆忽然涌入他的脑海,有深夜酒吧一条街被奇形怪状妖怪袭击的画面,有在酒店送餐被郭大少找茬,然后被女妖围困的画面,再最后……哦对,他在学校里迷路,遇上了一个要他送餐的妖。

骆居垂着脑袋数了数,好家伙,他不会真的死了吧?

“放心,没那么容易死,医生说你疲劳过度,少年人,万事都得有个度。”谭昭将裂了一条缝的手机和书包搁在床边的柜子上,“怎么不说话?没有脑震荡吧?”

骆居有些眼神新奇地看着坐在他床边的人:“您……又救了我。”

又?

谭昭敏锐地察觉到,妖管局的记忆改变法术貌似不太行啊,这就记起来了?

“看来没有脑震荡,挂完这瓶水就能回去了。”

骆居的脑子却依旧有些混乱,其实他本人对于光怪陆离的妖并没有多少惧怕,或者说他天生胆子就比别人大,只是……

“妖,我是说会害人的妖,很常见吗?”骆居比划了一下,“谭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回个学校都能遇险,骆居更不想复学了。

这个问题嘛,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谭某人自觉运气烂,但也没像骆居这样频繁遇妖,而且都是不太好的妖:“要不,去庙里拜拜?”

骆居盘算了一下自己的钱包:“有用吗?要买那种护身符?还是捐香火钱?”

“不知道哎,等下次我遇上阿暄,帮你问问。”

“阿暄是谁?”骆居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谭昭支着脑袋回答:“一位非常合格的景区保安吧,兼职做司机拎包小弟那种。”

听上去成分很复杂的样子,骆居有些苦恼,他抬头看着病床边坐着的男子,父亲过世后,他就一直手忙脚乱地张罗着生活,但除了跑外卖挣了一点钱,其他方面都是一团乱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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