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安卿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浊见面时€€对€€浊学历的内涵:“你居然把这点小事记到€€现在?”
“我没记, 我又没有硕士学位,没那么聪明。”浊倒不是想耍小脾气,他只是试图让袁安卿知道他自己对€€浊没那么好,不应该逼迫浊去帮他引导力量。
“没硕士学位也不影响你吃人。”袁安卿驳斥他。
“好哇!你自己说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你对€€我想吃你这件事不满意。”浊冲着袁安卿冷笑。
“正常人会对€€这种破事感到€€满意吗?”袁安卿有时€€候是真想把浊的脑子打开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妙妙工具。
“破事?!吃掉你对€€我来€€说是超重要€€的正事!”浊觉得不可思议, “你居然觉得这是破事?”
“谢谢你, 但是我高兴不起来€€。”袁安卿很清楚浊就€€是想要€€转移话€€题。
浊相当忌惮袁安卿的力量, 就€€像人类第一次触碰到€€火焰,被灼烧疼了之后便下意识地想要€€保持距离。
袁安卿倒是有耐心和浊掰扯, 但被他们摁着的那只鬼显然开始烦躁了。
天空中红色的闪电更加频繁,无数欲望组成的漩涡开始朝袁安卿聚拢。
这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浊的反应还算快,在意识到€€郑守全想要€€做什么之后,他迅速释放了自己身上的欲望之气,将袁安卿的力量引了出来€€。
袁安卿眼中的金光亮起,那道恐怖的气旋和那只鬼竟直接被吸纳进€€了眼眸之中。
随后袁安卿眼眸中的金色隐去,他整个人像是失神了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身旁的浊也是如此,浊的眼瞳一瞬间没了焦距,只木愣愣地望着袁安卿的方向。
……
在袁安卿构筑的精神世€€界里,袁安卿和浊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最后还是浊先忍不住了:“这是哪儿?”
“可能是一个关于过去的小碎片。”袁安卿解释。
浊打量四周:“看着不像是郑守全的过去。”
“确实不是他的,是你的。”袁安卿蹲下身与浊平视,伸手轻抚浊的脑壳。
现在浊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脑袋上的角还只是两个有些凸的三€€角形,没有完全长出来€€。
浊瞳孔地震:“你的攻击对€€象是我吗?”
“显然不是。”袁安卿罕见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才那一下我太紧张了,好像有些应激过头。”所有在他身边的生灵都€€被他列入了防御范围,所以浊也被困在了这里。
“让我离开这里!”浊嚷嚷。
“我不能直接用火烧。”袁安卿暂时€€还不清楚有什么温和的退出方法,“那样€€你会疼的,不然你想想为什么这个碎片会是你的噩梦,你试着克服一下?”
浊面露惊惧,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我不要€€!”
“为什么?”袁安卿有些困惑,按理说白天他们也没苛待过浊,浊不该有不堪回€€首的过往才对€€。
至于孤独,这种东西是长期的,与某个特定时€€间节点的关系不大。
“反正我不要€€!”浊上前两步,抓住了袁安卿的衣领,“你快点把我带出去!无痛带出去!”
说话€€间,房间的门开了。
一位穿着隔离防护服的女士探出头来€€:“浊,准备好要€€拔牙了。”
拔牙?袁安卿愣住,而€€浊的身体却是一僵。
那位穿防护服的女士似乎没有看到€€房间里多出了一个袁安卿,她€€只是无奈道:“你人类形态的换牙期是很脆弱的,下次不能吃这么多甜食了哦。”
“你长蛀牙了?”袁安卿懂了,他伸手卡住浊的下颌,轻轻用力捏开浊的嘴巴,“还是四颗,你到€€底吃了多少糖?”
“一般我不会长的,生长期是我最脆弱的时€€候。”浊还不忘解释一波以挽回€€自己那压根不剩多少的形象,“如果€€不是你,我不需要€€面对€€第二次!”
袁安卿双手捧住了浊的面颊。
“你干什么!就€€算是幼年期的我也是很强的!”浊身体紧绷,尽管很清楚袁安卿不会借机攻击他,但浊就€€是莫名有些怂,毕竟这是袁安卿创造的虚幻世€€界,在这里袁安卿就€€是绝对€€的主人。
这种精神空间就€€像是迷宫,只能按照固定的格式走€€。如果€€此时€€浊推开那位医护人员逃跑,那么越过大门之后便会重新回€€到€€这个房间。
像是民间传说里的鬼打墙。
鬼打墙次数一多,空间便会出现紊乱,到€€时€€候就€€真的出不去了,一辈子都€€得被困死在这里。
所以浊就€€算紧张也没尝试逃跑。
一股温温热热的暖流划过浊的口腔,从浊的齿缝间划过。
而€€原本紧张的浊此时€€却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袁安卿。
他是袁安卿的力量,用来€€疗愈的温和之力。
“这里只是精神世€€界。”袁安卿没有虐待别人的癖好,只是纯粹身体上的痛苦他能解决,就€€像不久之前抚慰浊时€€那样€€。
周遭的环境开始消融,袁安卿看着渐渐长大的浊,忍不住开口道:“你还蛮无忧无虑的。”恐怖的记忆居然是拔牙,这说明浊的人生过得还是相对€€舒坦的。
也对€€,像浊这类强悍的危险品能规避掉许多普世€€的烦恼,他不用担心钱与生存,也不需要€€为了其他人的需求去过度委屈自己。他的喜欢和厌恶都€€是直白的,无需对€€其施以伪装。
浊抿唇:“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我为什么要€€嘲笑你?”袁安卿不解。
“因为蛀牙而€€感到€€害怕一点都€€不硬汉诶。”浊莫名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你对€€自己的定位难道是硬汉吗?”袁安卿大为震惊。
浊抿唇,他的身高逐渐超越了袁安卿,他伸手点在袁安卿的额头:“你像是大人在看小孩子。”
说着,他左右歪头,怪模怪样€€地模仿:“你一副‘我的痛苦在你之上,你这种小屁孩根本不懂’的表情。”
“好中二。”袁安卿简单粗暴地评价。
浊看起来€€更生气了,袁安卿无奈轻拍浊的后背:“我没有觉得痛苦是可以攀比的东西,这也不是勋章,不会给€€胜者发奖金,痛苦就€€只是痛苦。”
虽然他确实觉得浊很幼稚就€€是了,浊对€€他自己的定位居然是硬汉,简直匪夷所思。
“只要€€你觉得这是无法接受的痛,那它€€就€€是无法接受的。”袁安卿不会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而€€去瞧不起谁,他巴不得自己和浊一样€€,“这一切都€€看你个人,我作为外人无权置评。”
“好有距离感的发言哦。”浊整理好了情绪,抬起下巴,“幸好我不在意你的冷淡。”
这算冷淡吗?袁安卿不明白。
“郑守全在哪边?”浊问。
他们四周的场景已经消融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
按理说精神世€€界多多少少能反映出主人的状态,一般黑色都€€是阴暗危险的,但浊觉得这层黑下肯定还藏着什么,就€€像袁安卿的眼睛一样€€。
浊有挖掘的欲望,但不是现在。
“郑守全的记忆不完整,只有一些痛苦的碎片。”袁安卿说,“他在逃避那些东西,一次次地破门,一次次地回€€到€€原点。”
“啊……”浊想起那老头枯槁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倒不是有多同情。
浊真的非常不喜欢欺凌弱小,他更喜欢那些健全有欲望的人群,或者像袁安卿这类危险的救世€€主。
像那些老弱病残对€€于浊而€€言就€€是一群挥挥手就€€能弄死的蝼蚁。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拿着杀虫剂去喷蚂蚁洞后一边喷一边嚷嚷自己强无敌的。
现在这个老头的状态给€€了浊一种非常强烈的废物感,浊没太高的积极性。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袁安卿伸手在自己周围指了一圈,“这附近是欲望的气旋,这种气旋把我和郑守全的连接给€€断开了,但我能摸清大概的位置。”
“大概的位置?”浊不懂。
“如果€€说郑守全是个学生的话€€,我摸清了他大概在哪个学校。”袁安卿打了个比喻,“但是具体哪栋楼,哪个班级,我不清楚。”
浊这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一个个‘教学楼’一个个‘班级’去查对€€吗?”这个欲望漩涡是由镇民们组成的,闯入其中后能看到€€的欲望也是随机的。
袁安卿点头:“你对€€八卦有兴趣吗?”
“一般。”浊喜欢看那些晦涩难懂的文艺片,但他对€€家长里短的纠结拉扯没兴趣,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就€€是狗血剧的加强融合版。
毕竟现实大多数时€€候不需要€€逻辑。
袁安卿向浊伸出了手。
“干嘛?”浊不解。
“握住吧。”袁安卿已经预感到€€待会儿浊的状态了,“你会需要€€安慰的。”
浊很想嘴硬,但他对€€自己也有一定的了解,最后他选择握紧袁安卿的手:“这是工伤!”
“我知道。”袁安卿的另一只手拍了拍浊的手背,算是安抚。
工伤也没用,没保险更没赔偿。
也只有浊这种乐观开朗的怪物才能忍受这种程度的剥削吧。
袁安卿领着浊没入欲望编织的气旋之中。
事实证明,浊作为诱发欲望的个体还是见得少了。
毕竟负责看管浊的工作人员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家底干净且精神稳定。
想要€€诱惑他们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浊吞吃的那些劣等分化体甚至都€€不能算是个人,他们的欲望相当单纯。
而€€这些镇民是不同的,他们没受过培训,压根不需要€€浊去引诱,他们自己就€€能出问题。
浊跟着袁安卿走€€入一个个欲望的空间,那里面全都€€是镇民们最极端的幻想。
那些欲望体是看不见他们的。
有四岁小孩的梦想是一座糖果€€屋,巧克力的河水,棉花糖的云。袁安卿和浊一踏入那片地域就€€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从天空到€€海洋都€€是马卡龙色。
随后他们踏入另一位镇民的欲望,不等看清情况就€€被血液溅了一脸。一位穿着校服的孩子正在屠杀自己的老师和同学,整个欲望世€€界都€€是尖叫与哭嚎,还伴随着那学生丧心病狂的笑声。
有人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明星,有人家财万贯香车美酒。有人砍下了至亲的头颅,或者在这里尽情挥洒最极端的背德欲望。
人的思想毕竟是自由的,在没有法律与道德约束的精神世€€界,这种自由泛滥到€€猖狂,一切被深埋心底的,被自身道德压制住的欲望通通倾泻而€€出。
像是人间炼狱。
浊和袁安卿越靠越近,毕竟和这群贵物相比之下他那点颠覆世€€界的梦想都€€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每个人心里都€€多多少少有黑暗面。”袁安卿说,“出现这样€€的场景也正常。”显然他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唯一能让他感到€€不适的就€€只有那些乱飞的脑花。
说话€€间,他们又踏入了一个新的欲望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