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安卿继续说€€:“你改变不了他€€们的父母,那些多愁善感的老师同样改变不了他€€们的父母,而你只€€是没有因此崩溃而已€€。”
陈娇没有回应,她只€€是在许久之后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叹了出€€来,随后她翻开了桌上的书籍和教案,在这场极真实的梦境里,她需要认真完成她的本职工作:“下一节有我的课,我先混过去吧。”
袁安卿没有再说€€话,他€€随陈娇自€€己发挥,他€€相信陈娇比他€€更清楚应该怎么做。
然而陈娇想错了,下一节并没有她的课。
四十€€五分钟后。
“高二十€€班都进医务室了?”陈娇皱眉,“哈?”
刚下课的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一直很认真地带他€€们做运动,然后他€€们忽然就倒在地上了。”
袁安卿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嘱咐可能太笼统了,浊脑子里运动的概念和那群孩子完全不同:“……你们有中途休息吗?”
“中途休息是偷懒吧!”浊笑得格外爽朗,“我不是要带他€€们运动吗?”
“我带他€€们跑了十€€几圈之后就开始让他€€们做引体向上啦。”浊又说€€,“但是那群女生好€€像上不去诶。”
“等等!”袁安卿意识到了不对劲,“女同学不考引体向上。”
“诶?是吗?我还以为是她们想偷懒骗我的。”浊恍然大悟,“我还恐吓上去几个。”
袁安卿愣住。
“而且现在室外温度三十€€四度!”陈娇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你们一直在运动?!”
浊忽然觉得陈娇这人也不错:“放心吧!我没有被热到!”
“谁在乎你啊!!”那群孩子纯粹是中暑了吧!
第78章 “好提议”
浊想要抱住自己的尾巴, 但在意识世界里他没有尾巴。
而陈娇正在批评他,浊很想嚷一句“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实力。”,但是€€他不敢, 因为袁安卿没€€有过来帮他说话。
“你知道正常人类的体能极限在哪里吗?”陈娇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
他们周围的老师像是没看到这€€场景似的,各干各事。
浊低声回答:“知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么热的天不适合在室外待太久?”陈娇又问他。
浊回头看了一眼袁安卿,发现袁安卿依旧无动于衷:“知道。”
“那€€你把那€€群孩子拉练到脱水的目的是€€什么?”陈娇语气还算平静,只€€是€€她死€€死€€地看着浊, 希望浊为自己荒唐的行为找一个有逻辑的理由。
“我,我第一次当老师。”浊低着脑袋,“我很高兴。”
“就因为高兴?!”陈娇眉头皱了起来。
浊再次可怜巴巴地看向袁安卿。
袁安卿起身:“他们也只€€是€€记忆演算出来的人, 也不必这€€么认真。”
“你给我坐那€€儿,谈了恋爱就丢掉原则的人这€€时候不应该插嘴。”陈娇指着袁安卿。
袁安卿又默默坐了回去€€, 他理亏。
“我下次不会了嘛。”浊没€€了靠山,更紧张了。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故!你知不知道?嘛?你还加语气词?嘛什么嘛?”陈娇冷声道, “我不吃这€€一套,吃这€€一套的坐在你后面€€,你跟他撒娇去€€。”
浊没€€有动。
“这€€次演算差点因为你出大问题!”陈娇继续说。
“那€€我下次不来了嘛。”浊攥紧裤子, “我下次不跟着你了嘛。”
“好了好了。”袁安卿连忙走上前€€, 站在浊和陈娇之间, “浊有时候亢奋过头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怪我没€€跟他说清楚。那€€些孩子确实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我能让他们瞬间好起来。”
陈娇看着袁安卿拉架的样子,感觉脑壳疼:“你像个无底线的家长。”
“他知道错了是€€会改的, 浊和人类不太一样, 他没€€法变成一个人类, 但他有在努力尝试融入。”袁安卿将手伸到背后,摸了摸浊的脑壳。
浊缩得更紧了。
“浊不算个熊孩子。”袁安卿继续解释, “他不是€€夹带恶意€€去€€做这€€件事的。”
陈娇没€€有回应。
而浊抓紧了袁安卿的衣角。
“你应该很清楚这€€只€€是€€你的意€€识世界,你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袁安卿轻拍浊。
陈娇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才€€对。
陈娇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不太对劲。”
“袁安卿?”浊小声叫袁安卿的名字。
“没€€事没€€事。”袁安卿转身把浊的脸捧了起来,伸手在浊的面€€颊上擦了擦,“你也别难受了。”
陈娇走到办公室窗口处,她路过浊的时候浊往袁安卿怀里缩了缩,看样子还想冲陈娇呲个牙。
办公室右侧就是€€教学楼,下了课的学生€€在走廊上嬉闹,还有几个像晾衣服似的把自己挂在了围栏上。
“怎么才€€算解开心结呢?”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像凶我一样凶他们爸爸妈妈嘛。”浊说,“他们肯定不敢吱声。”
“像你这€€么怂的成年人少。”陈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浊微微睁大眼睛,他感觉自己被€€攻击了。
“陈娇只€€是€€个老师,她无法深度干预那€€些孩子的家庭。”袁安卿解释。
“为什么你会知道?”浊询问。
“因为我也上过高中。”袁安卿说,“虽然我没€€有朋友,但我有同学。”
“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读过书。”浊又低落了。
“但是€€你很聪明啊。”袁安卿拍拍浊的后背。
浊又开始把自己往袁安卿怀里挤了。
陈娇回头看着他俩的互动,她询问:“高二十€€班有个叫成钰的小姑娘,你刚才€€看到了吗?”
“看到了。”浊点头,他的记忆力是€€很好的,“她的行为有点奇怪诶,像是€€社会化€€训练没€€有做好。”
“……她是€€纯人类,没€€有什么社会化€€训练的说法。”陈娇无奈,她觉得浊的用词都特别奇怪,“而且你个把他们全班都弄中暑的,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社会化€€训练没€€做好?”
“我又不是€€人类。”浊嘟囔,“她社会化€€训练就是€€没€€做好嘛。”
“怎么说?”袁安卿问浊。
“她活泼开朗得很勉强诶,一惊一乍的。”浊轻声说,“其他人都能看出来,只€€是€€他们什么都没€€说,可能觉得她是€€个奇怪的人吧。”
袁安卿微微蹙眉。
“确实很奇怪。”陈娇重新€€坐了回去€€。
“她会跳楼?”浊总是€€这€€么直接。
“这€€倒不会。”陈娇摇头,“她能安安稳稳地毕业,只€€是€€这€€孩子高考失利了。”
“她之后出了什么事?”袁安卿明白了。
“嗯……”陈娇垂眸,“这€€孩子是€€我三十€€二岁时带的,我再听到她消息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陈娇的记忆同样很好,就像袁安卿三十€€五还得记得高中所学的知识一样,她同样记得自己每一个学生€€。
无论€€对方在班级中多么没€€有存在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陈娇说,“我认识的她只€€是€€一个不太合群的小姑娘,但我再听说她的消息,她已经结过两次婚,成为了一个孩子的母亲。”
陈娇是€€个永远停留在原地的人,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但她的皮囊丝毫没€€有变化€€。她也没€€有家庭与爱人,永远孑然一身。
而她再看到自己学生€€的照片时,忽然觉得自己与对方是€€两辈人,对方竟像她的长辈似的。
原本瘦削的身材被€€压力与痛苦填得丰满,青春的气息荡然无存,像是€€这€€世上数量不算少却从没€€有人会在意€€的妇人一样。
她的眼神是€€浑浊的,痛苦与麻木并存其中。
“老实讲,那€€孩子不适合结婚生€€子。”陈娇说,“她连自己到底该是€€谁都还不清楚,她怎么能贸然地成为一个家长呢?”
袁安卿没€€有回应。
而浊问:“然后呢?她出什么事了?”
“她杀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自杀了。”陈娇看向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浊的眉头皱了起来,以前€€的他在听到这€€些消息之后是€€不会有太大反应的,但最近大概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浊觉得自己特别积极向上,看什么都高兴,不想管什么低劣的欲望。
以至于浊的三观稍微有点被€€冲击到了:“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崽子这€€么凶?”
“她以后不是€€细胳膊细腿。”陈娇按压自己的额头,“而且这€€个也不重要,主要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破除这€€个困局。”
“给她讲道理嘛,我都能学会跟人相€€处诶。”浊觉得自己才€€是€€大麻烦,那€€个小姑娘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罢了。
“官方敢管你吗?”陈娇问浊。
浊摇头:“他们怕被€€我咬死€€。”
“那€€你比她好多了。”
“可我是€€孤儿诶,很可怜的。”
“你记忆里都没€€有你父母,你也不爱他们,你可怜什么?”陈娇自己也是€€孤儿。
“这€€孩子和她的父母之间的爱很扭曲。”袁安卿说。
他查探了陈娇的整段记忆,明白了陈娇所说的死€€局是€€什么。
这€€小姑娘的状态都不算稳定,她父亲从不管她,也不怎么管家里,只€€偶尔蹦出来要求自己女儿必须考上好的大学。
而这€€姑娘的母亲则有些偏激神经质,小姑娘在家里上厕所都不被€€允许关上门€€。
这€€小姑娘在小学时成绩并不算好,而上了初中后终于开了窍,意€€识到自己需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她自己埋头苦读,考上了省重点高中。
她以为这€€是€€她光明未来的开始,结果这€€成了她人生€€唯一的闪光时刻。
小姑娘的父母并没€€有固定的工作,父亲不切实际,永远学不会脚踏实地。母亲自己也无法正常与人相€€处,小心眼又刻薄,无法在一个团体中久待。
自己的孩子考上好高中是€€他们唯一可以拿来炫耀的事,他们享受他人的羡慕与嫉妒,与此同时更加期盼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咕咕好高中下一步就应该是€€好的大学,紧跟着应该是€€好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