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色相 第3章

只见盘中每颗果实红郁鲜艳,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几位总裁们纷纷向前伸手,欣然拿起荔枝,看总裁拿了,秘书们才跟着去拿。

王总看了一看南决明,问道:“南总不吃荔枝?”

南决明笑笑:“你们吃。”

姜归辛却知道,南决明不是不爱吃荔枝,是不爱剥荔枝。因为荔枝皮凹凸不平还硬,剥着会磨疼南决明那从不沾阳春水的指尖。

不过姜归辛是不怕的。

姜归辛这手什么粗活都干过,自然不会被小小荔枝所伤。

南决明却不会提出让别人替他剥荔枝这样的事情。

除了因为他自持风度不会这样颐指气使他人之外,更因为他有点儿洁癖,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食物。

南决明虽然没说,但姜归辛注意到了。

如是,姜归辛取出一片薄餐巾纸,轻轻擦拭荔枝的表面,将上面的湿气擦净。然后,他用手指按住荔枝的一侧,另一只手指在果肉的底部轻轻用力,果肉迅速膨胀,似乎在示意着它的美味即将揭晓。

他再次换取一片餐巾纸,将荔枝的果皮从底部开始轻轻剥离。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隔着餐巾纸剥离果肉,确保不将果肉弄破。果肉与果皮分离的瞬间,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

如此一番操作,他成功地将荔枝的果肉完整地剥离,而且全程隔着餐巾纸,没有让自己的手指触碰到果肉。

他把这干净完整的果肉轻轻放在碟子上,递到南决明面前。

看到这圆润的荔枝肉,南决明略微讶异地转头看姜归辛。

姜归辛却依然是那样坦荡而纯和地微笑。

南决明倒没有拒绝,毕竟,姜归辛的一切照顾他都习惯性照单全收。

“谢谢。”南决明微笑着说,用桌上的银叉叉起荔枝肉,吃进了嘴里。

姜归辛微笑点头,默默剥第二个荔枝。

南决明心下不觉沉思:他当总裁这么些年,身边有哪个秘书能做到这个份上的?

没有。

南决明的答案是没有。

这难道不算越界?

然而,当南决明抬头打量四处的时候,却发现大家都神色自然,似乎都没觉得姜归辛做的有什么不寻常。

归根究底,在姜归辛第一次递拖鞋的时候,大家就已经一闪而过地诧异完了。这一年下来,姜归辛时时事事都做得这么仔细,尺度也把握得好,总笑得一脸纯良,因此大家也习以为常。

王总还时常跟自己的秘书玩笑说:“你什么时候跟姜秘学学!”

王总的秘书便一脸不卑不亢地说:“如果王总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物色一名生活秘书。”

王总觉得也行,但后来发现单招一个生活秘书十分不划算,作为资本家,还是本能地想最大程度地压榨剩余价值€€€€像姜归辛这种工作能应对、生活也能照顾的秘书那可不是顶呱呱呱呱顶了呱呱的家。

故而,大家都常夸南决明这个秘书年轻沉稳、老实本分、细心可爱……还不时半开玩笑地说“什么时候在南总那边做得不高兴的,就来我们这儿干!”

姜归辛嘴上笑嘻嘻,心里想的却是:凭你们的姿色,也配?我呸。

虽然做着最卑微的工作,但姜归辛精神胜利,自云:打工人才是人上人。

老板得守着自己的江山,死社稷守国门,但打工人东家不打打西家,选择权是自己手里的。

姜归辛总是精打细算地做着最符合自己期望的选择。

眼看姜归辛已把第四颗荔枝剥好,依旧是盈如满月,半分无瑕,一如他的演技。

南决明微微抬眼,笑道:“一啖荔枝三把火,我可不吃这么多。你也吃点,替我分分火力。”

姜归辛闻言笑了,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姜归辛捡起刚剥好的荔枝便往嘴里塞€€€€真是清甜多汁,好吃好吃。

茶室一番畅谈愉快结束。

南决明和姜归辛自然是同乘一车离去的。

今天开的是公司的商务车,驾车的便是姜归辛。

身为秘书,大多数时候,姜归辛都会兼任司机。

之前下班是南决明开车,主要是因为那是南决明的私家车。南决明此人看着是慨当以慷、落落大方,但对自己所有物极具占有欲,自己车子的方向盘决不许落入他人之手。

关于南决明,姜归辛曾听过这么一则旧闻,虽然真假未知,但他却觉得很符合南决明的个性:

南家父母虽然都有私生子,但能住在本宅里的一直只有南决明€€€€直到南决明十六岁那一年。

那日天气也是严寒,大雪落得不羁,铺满别墅华丽的屋顶。屋顶上的线条被雪的轻柔包裹,每一块瓦片、每一寸木梁都被雪雕琢得精致而华美,宛如冰雕艺术的杰作。

就是这么一个大冷天,南决明的父亲南青平带着一个叫南思君的十五岁男孩上门了。

南青平并无对南思君的来历多做解释,只说:“他母亲死了,他也实在可怜,让他进来住吧。终归是我的骨肉,也不能叫他一个人流落在外头。”

而彼时南青平也与妻子分居了,生母不在家中替南决明撑腰,南决明只能做一个孝子贤兄,大方接受私生子的存在。

南思君是个心里眼里藏不住事的,看南决明的眼光都透着嫉恨。

进屋第一天,南思君便说要住南决明的房间,说喜欢南决明房间窗户向阳。

南决明温和地说:“好的。”

于是,南决明住了客房,南思君住进他的少爷房。

生日那天,南思君盯着南决明手腕上的钻表目不转睛,只说:“听说这是爷爷送的百达翡丽?”

南决明温和笑道:“弟弟喜欢便拿去。”说着,南决明把钻表解下,递给南思君。

南思君欣然接过,戴在自己手上。

最过分的一次,竟是南思君用戴着钻表的手把南决明从湖边推了下去。尽管南决明会水,但因为湖水深且有水草,南决明差点回不来。

南思君却说:“哥哥十项全能,体育健将,难道还能淹死?我就是和他开玩笑罢了。”

这下南青平都有些恼怒,要重罚南思君。

倒是南决明笑道:“兄弟之间开开玩笑没什么的,我相信弟弟没有坏心。”

如是,每每南思君挑衅,南决明都大度谦让,一派君子风度。

南思君心思越发活跃,时常戴着那只钻表。伙伴们夸赞他的手表好看,南思君却会笑着说:“听说过那句话吗?‘没人能拥有百达翡丽,只不过为下一代保管而已’。”

没想到,他却在一天遭到歹人抢劫。

戴着百达翡丽的那只手被砍断,血溅街头。

南青平赶到的时候,百达翡丽依然固执地系在那只被砍断的手腕上,血肉却被无情地分离开来,露出骨头的残缺。断裂的皮肉间,表盘上的钻石闪耀光芒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一颗沉寂而不复跳动的心脏。

南青平回到家里时,南决明正坐在书房的书桌前,一方宣纸摊开在面前,毛笔静静躺在墨池里,等待他的指挥。

南青平推门而入,淡声说:“你弟弟今天在凶神街遭了抢劫。”

南决明轻轻拿起毛笔,放在指尖,似在静心感受着这根湖州狼毫的质感和重量,并没有回应父亲的话。

南青平把沾血的钻表放到雪白的宣纸上:“他身上带的十万现金尽数被抢,但是歹徒却没有拿走他的百达翡丽。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南青平用审视的眼神凝视着眼前的少年€€€€这温文尔雅、教养上佳、却还未成年的孩子。

“我不知道,父亲。但是我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南决明将毛笔横过来,轻轻拂去墨池边的多余墨水,笑着望向父亲,“弟弟拿着十万现金去治安极差的凶神街做什么?”

南青平沉默了。

一个人带着巨额现金去凶神街,如果不是去找死,那就是买凶。

南思君去买凶,矛头指向的是谁,不言而喻。

南青平没有讲话,只是默默看着南决明下笔。

下笔的第一刻,南决明走笔极缓,仿佛是在感受着宣纸的质感和墨水的流动。随着他的笔触渐渐加重,墨迹开始在宣纸上浸润开来,一笔一画,勾勒出一个个字形。他的手腕和指尖微微用力,笔触轻重得当,每一划都显得自然而流畅。

最后一笔,落成四个大字:以德报怨。

第3章 垃圾桶踢人事件

南青平的沉默也告结束,嘴角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将钻表往南决明面前一推,说:“这手表太贵重,你弟弟守不住,你就拿着吧。”

南决明谦恭接过,低声道谢。

然而,南决明即便把那块腕表收了起来,却再也没有戴过。

而南思君也再没有出现过。

南决明虽然是连着爱马仕脐带出生的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生活真的一帆风顺。

南决明的父母都是混不吝,圈中知名的乱搞狂魔,私生子女要拿着号码牌排队的话,盛况可堪比海底捞开业六折大酬宾。

大概是这么个缘故,让南决明骨子里很排斥亲密关系和繁殖行为。

姜归辛要靠近他,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不小心翻车了,那也是倒大霉的事儿。

但是么,难剥的荔枝最甜。

姜归辛坐在驾驶座上,南决明坐在后座。

姜归辛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南决明,温和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南决明想了想,说:“先回公司吧。”

姜归辛心想:老总,今天是星期日诶。

姜归辛只是缓缓说:“南总,您知道全世界最畅销的书是什么吗?”

南决明答:“按照销量的话,应当是《圣经》吧。”

“您知道《圣经》创世纪第二章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吗?”姜归辛又问。

南决明博览群书,自然知道创世纪第二章讲的是关于伊甸园和人类的创造。

但他知道姜归辛又要整蛊作怪,便装作好奇:“是什么呢?”

“就是连上帝都要休星期日呢。”姜归辛十分夸张地拖长尾音。

南决明也是忍俊不禁:“是我的错,连累姜秘比创世还累。”

姜归辛是最能做小伏低的小秘书,但看起来却不那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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