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归辛抿唇一笑,十分谦虚模样:“谢谢王总的夸奖,我年纪轻,还需要您多多提点。”
“姜先生太客气了!”王总又笑着说,“待会儿我就会让专门的顾问和您对接。如果沟通上有任何疑问,您也可以直接和我联系。”
姜归辛笑着道谢,准备离开的时候,余光不自觉瞥过办公桌。
却见王总随意地把那份厚厚的提案放在一边,恐怕是再也不会多读一个字了。
姜归辛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王总办公室。
他拿到了他想要的,并无不满足。
有钱开路,姜归辛便先租下一个大场子,又招募员工,从相熟的画廊挖角了一个有经验的经理来负责日常运营,又请了一位策展人以及几名销售。
姜归辛又借着南决明的人脉,找来知名设计师来帮忙规划画廊的空间布局和装饰风格。然后,他又打了李总等人的电话,厚着脸皮问他们要艺术家资源和客户资源。
这些亿万身家的富豪平常怎么可能理会这种几百万的小生意?
然而,此刻他们个个都十分热心,极为大方地给他喂资源。
不仅如此,画廊都还没开幕,他们就要预订为顾客,说开幕那天必定捧场。
据说一个画廊若开业第三个月就能卖出画,以后就有望盈利。而姜归辛这个画廊,大约开业第一天就能开单,眼看着是要财源滚滚了。
姜归辛忙得脚不沾地,却也没忘记要讨好南决明。
他可最知道自己的财源是哪里。
因此,尽管二人身处异地,姜归辛还是隔三差五地发去信息,或是诗情画意的照片配一两句酸文,或是阳光灿烂的自拍配上行事历,又或是半夜三更的一句问候叫他保重自身,发得很短,也不期盼次次有回音。
他不会时常发信息,频率拿捏得不让人生厌,却也能让人不至于忘了他的地步。
而南决明一般不太会回复。
但姜归辛知道,南决明应当都是收到的。
大概也不讨厌。
如果真的讨厌,南决明会让他知道的。
某日天清气朗,姜归辛正要坐飞机出行,临行前发去一句:【我要去A国拜会一位画家。如有偶遇,请勿误会,断断不是去打扰您的。】
姜归辛把信息发了,便关机登机。
一下飞机,把手机重开,便传来一封来自南决明的回音。
姜归辛心下一喜,连忙点开,只见屏幕亮着,发来一个地址。
附上南决明一句话:【既然是偶遇,就不算打扰。】
姜归辛嗤一声笑了:这个男人可真闷骚。
但姜归辛心知自己的责任就是逢迎这个男人,让他的闷骚成为明骚,干柴烈火,火上浇油。
因此,姜归辛拜会完画家,把合约签好之后,便按着南决明的地址前行。
虽然同在A国,这画家所在的城市与南决明所在的城市可谓是相隔十万八千里,要偶遇那是根本偶不着的。
但在灯火辉煌的一个晚上,姜归辛还是站在了南决明住宿的酒店楼下。
他仰头看着巨人般的豪华大酒店,却没进去,而是转身走进街对面的咖啡厅。
天寒地冻的,他可不想再感冒了。
姜归辛坐在咖啡厅靠近玻璃墙的位置,面对着街头的繁忙景象。他拿出手机,拍下一街之隔的大酒店,发给南决明,附上一句:【异国街头,不知可偶遇谁?】
须臾,姜归辛便看到他想偶遇的人出现在面前。
深秋的夜里,高挑的南决明磊落身形套着长款大衣,内搭衬衫叠穿法兰绒马甲,自然是黑夜里一抹亮色。
姜归辛扬起笑脸:“南总,真巧啊。”
“可不是。”南决明坐下,看着这张有段日子不见的年轻面孔。
只见姜归辛看起来比从前更从容了些,身上也舍得穿名贵面料了。
€€€€全黑半高领的羊绒针织衫衬得他脸庞洁白瘦削,略带几分令人疼惜的迷人气质。
南决明自然不知道姜归辛病过一场,只当他是筹备创业太过辛苦,便笑着说:“人都瘦了,最近辛苦了吧。你说自己喜欢不劳而获,看来是骗人的。”
姜归辛心里觉得好笑:总不能真的床上一躺、手心朝上吧,多少得奋斗一下,不然你真的看不起我了。
姜归辛却没讲这心里话,他想南决明应该是不喜欢太粗鄙的言语的。
他便垂眸说:“那还是不是想你给想的。”
这话很肉麻,大概因为太肉麻,听起来就不像是真话了。
南决明不计较真假,笑着收下,说道:“那是我的不是了。”
姜归辛抱了抱手臂,说:“这儿好冷啊。”
南决明环视这恒温的咖啡厅,自然知道这儿不冷,看着姜归辛夸张做作的表情,好笑道:“是么?”
姜归辛便眨眨眼说:“冷成这样,还是到您房间喝杯热咖啡吧,您看怎么样?”
南决明哭笑不得,说:“我住的行政套房,同一层还有其他同事,也有你认识的人。”
姜归辛倒是不介意被老同事撞见€€€€他和南决明的事情,恐怕人尽皆知了,没什么好怕的。要是这个心理素质都没有,就别做这个事情了。
姜归辛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我倒没所谓。该不会是南总不想同事看见我们在一起吧?”
“确实是这样。”南决明回答得果断。
姜归辛心下一刺,埋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给自己说话添堵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姜归辛不会继续追问,免得自讨没趣。
他便笑笑,说:“那我们上哪儿去呀?”
南决明也微笑,没有回答。
他什么都没说,但等于明白说了:我不想费脑筋,你替我想吧。
姜归辛便做提议:“逛逛美术馆?”
“好。”南决明点头。
姜归辛和南决明走进离他们最近的一家美术馆。
走过华丽的拱门,在高大的大理石柱廊穿行而过,二人欣赏着两旁墙壁上挂满的精美的艺术作品,感受着画框中的色彩和充满生命力的线条。
南决明听着姜归辛对每幅作品的看法,笑着颔首,说:“不愧是画廊老板,倒是颇具慧眼。”
姜归辛没好意思道:“这画廊还没开得起来呢。”
“大概也快开业了吧。”南决明猜测道,“你的行动力是很强的。”
姜归辛笑着点头。
却在这时,一把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不巧了吗?”
南决明和姜归辛一回头,竟然看到南决明的父亲南青平。南青平身边还跟着情妇沈紫燕。
姜归辛和南青平在王若杏的生日宴都见过的,此刻重逢,竟有些尴尬。
看到南青平那一刻,南决明都怔了一下。
姜归辛立即把手从南决明的臂弯里抽出来:既然南决明连被同事看见都不想,那想必更不想被父亲看见吧。
姜归辛知道猛地把手抽出不太合理,便上前与对方握手:“南先生您好,我是小姜,在王女士的生日宴会有幸见过您,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南青平展颜一笑,回握他的手:“怎么会不记得?最近我也听说了很多你的事情。”
这句“最近我也听说了很多你的事情”真叫人冷汗直冒。
南青平挑起凤眼,笑盈盈道:“听说你要开画廊啊。”
姜归辛立志要当假借虎威的狐狸,自然是行事高调,一个画廊还没开业,就敲锣打鼓街知巷闻,到处拿南决明的来做人情。
南青平会听说,也不奇怪。
姜归辛虽然有几分不自在,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语气轻松地回应:“是的,我计划着开一家画廊,也是希望能为艺术家提供一个展示和交流的平台。”
南青平眼中闪烁着笑意,道:“难为你这么年轻也有这份情怀。其实我也对艺术颇感兴趣,你开业那一天,可千万记得邀请我啊。若有需要帮忙,也不要客气,只管跟我开口就是了。”
姜归辛一下鸡皮疙瘩猛起:他当然知道南青平也是艺术玩家,在艺术方面很有资源,也很舍得花钱,可他从来没打过找南青平帮忙的主意€€€€盖因南决明和南青平关系尴尬。
姜归辛正窘迫,南决明替他开口说:“小姜那不过是小打小闹,您大概也看不上。”
“怎么会看不上呢?”南青平的情妇沈紫燕笑着说,“就算南先生看不上,我的儿子也很喜欢的,大家都是年轻人,正好彼此走动走动嘛。”
说着,沈紫燕又十分自来熟地拉着姜归辛的手,说:“在王女士的生日宴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那时候就觉得你是一个标致孩子,现在一看,果然是有别人没有的伶俐。”
姜归辛被沈紫燕说得一阵鸡皮疙瘩要起来了,求助似的看向南决明。
南决明却没看他,已与南青平走到一边说话。
南青平与南决明行到走廊另一端,笑道:“原本以为你这孩子不像我,现在看来,也是有风流性子的。到底是我的种。”
这话一听,南决明几乎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
从小到大,南决明就看着南青平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初时,南青平还顾及南决明是他未成年的儿子,好歹避着他。只是他这样放荡的性子,总是难免会有被南决明撞破的时候。次数多了,南青平就觉得:“即便被看了也无不可,反正我的是儿子,又不吃亏。就当给他提早性教育了。”
有时候,南青平还觉得这样的玩法很刺激。
可怕的是,母亲王若杏也染上类似的恶习。
南决明每每不经意撞见这样的场面,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那一刻,他仿佛被投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密封罐之中被一股恶臭的气味包围。
胃部翻腾的,是愤怒,是恶心,是狼狈,是软弱……
焦虑难眠,四面楚歌而来,好似天花板都要坠落,把他镇压在华丽的豪宅里,作一个不死的孤魂。
自那以后,他便极度憎恶男女之事。
经历这些,南决明看起来却依然是那么平静,琥珀般的眸子里好似照不进七情六欲,枉生一双桃花眼。
纵情酒色的南青平看着儿子越长越大,越来越从他琉璃般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冷讥。
身为父亲的他陡然感到愤怒。
他设计以父的权威向儿子发泄他的不满和愤怒。
南决明永远微笑,眼里的冷漠只是更加激怒了他,让他感到自己的无力和绝望。
这种愤怒如同一把烈火,燃烧着他的内心,让他感到胸口闷痛,却又无法找到释放的出口。
南决明搬离家宅,过上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不近女色,日日工作,好像要修成“加班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