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色相 第30章

尽管陆英口气不友善,但他的指导却是有用的。

在陆英嘲讽配搭指导的教学里,姜归辛逐渐感到自己的进步,尽管仍然摔倒,但摔倒的次数变少了,他渐渐能够独立滑行。

最后,当他们停下来休息时,姜归辛微笑着对陆英说道:“谢谢你的指导,陆公子。”

陆英皱了皱眉,似乎不太习惯来自姜归辛的感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姜归辛却继续笑盈盈地说:“陆公子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陆英更觉得奇怪:“最特别?我哪里特别?”

“特别容易吃亏。”姜归辛笑道,“你的心肠那么好,人也聪明,但就是太正直了。我觉得你就像一颗水晶,看着很冰冷,其实又清澈又透明,但也很易碎。”

该说不说,陆英还是见的世面太少,听着这样批发的土味恭维,竟然被触动了,不觉认真去看姜归辛的面孔。

却见姜归辛的笑眼盈盈,在雪色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陆英心下大动,忍不住别过头,又说:“你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对你改观!”

姜归辛最擅长就是装无辜,便眨眨天真的眼睛问:“这正是我想说的,总觉得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陆英是一个直肠子,既然被问到,便也顶不住了,只好说:“有什么误会?我这人最看不起那种亵渎艺术的人,还有就是为了钱连自己都能出卖的人。我误会了?你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

姜归辛心想:我是啊,你咬我啊。

姜归辛却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陆英显然面对渣男的经验不足,一下被这渣男金句给噎住了。

姜归辛叹了口气,哀怨地说:“我记得《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有一句话,说的是……”姜归辛皱了皱眉,仿佛在思考什么,没有说下去。

陆英倒是心下触动,说:“‘每当你想对人品头论足的时候,要记住,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有你那样的优越条件。’”

陆英忍不住去看姜归辛那张欺骗性一百分的纯真的脸,心想:难道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吗?

却不想,姜归辛突然狡黠一笑,道:“不,我想引用的是另一句。”

“哪一句?”陆英好奇地看着姜归辛。

姜归辛悠然道:“‘在一帮爱喝酒的人中坚持不喝酒,那可真是好处多多。’”

“啊?”陆英更意外了,因为他甚至不记得《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有这么一句话。现在再听到姜归辛引用,也不觉得有什么精妙之处。

“我就是你们当中那一个坚持不喝酒的人啊。”姜归辛笑了笑,半晌又叹了口气,“唉,说了你也不明白的。”

陆英越发迷糊了。

姜归辛却凑近陆英,低声说:“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陆英好奇问。

姜归辛说:“就赌他们。”

他抬抬下巴,用目光指着远处那几个在雪地撒欢的公子小姐。

陆英挑眉:“赌什么?”

“赌他们……当然,除了陆小姐之外吧。”姜归辛顿了顿,“赌他们对你的恶意和对我的一样大。”

陆英闻言大吃一惊:“你在说什么?”

姜归辛轻笑道:“你不会觉得他们把你我留在这儿,真的是为了让你指导我滑雪的吧?”

陆英沉默下来,满脸狐疑。

姜归辛道:“他们今天一时心血来潮戏弄了我一番,刚刚怕是有些懊悔。只是不能算准我的性格,也不能算准我在南总心里的位置。怕我回去告状会惹南总不开心呢。所以,他故意把你我留下,想我们矛盾升级,这样的话,南总纵然生气,也只会生你的气。要知道,昨天在南总面前,他们对我可客气了,倒是你那么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人€€€€我说的不是不给我,是不给南总。我好歹是南总的人,你打我的脸,不就是打他的脸么?你以为他们看的是我的笑话吗?我不过是一个玩意儿,他们谁在乎。依我看,他们最想笑的是你。”

这话听进陆英耳里,如灌进簌簌冷风,把他吹得半边身子发冻。

“你看他们当面都跟我说客气话,背后却没少在你面前拱火说我的坏话吧?”姜归辛低声说,“只怕他们恨不得你立即和我打起来,他们摆好凳子看好戏。”

陆英颤了颤声:“你……你别胡说……”

“敢不敢赌?”姜归辛问得很轻,像狐狸在林间的低语。

陆英猛地回头,目光撞上姜归辛那双杏仁一样的眼睛,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中涌出,一时间,陆英好像陷入了那双眼睛的深渊。

傍晚。

南决明回到度假屋的时候,发现屋里挤满了人€€€€那五位表弟表妹都在,脸色都是惶恐不安。

南决明一看就知道出问题了,脸上还是云淡风轻,问道:“怎么这么热闹?”

王小姐上前一步,率先解释道:“表哥,刚刚我们在滑雪场,小姜老板不慎摔伤了。虽然我们都在场,但却分别去滑雪了,当时只有陆英在他身边,听到呼叫后我们都尽力去帮忙,可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陆小姐马上听出王小姐说话的重点是“当时只有陆英在他身边”,还说什么“尽力去帮忙”,分明是推卸责任,甩锅给陆英。

“表哥……”陆小姐正要帮陆英辩解,却被王少爷打断了。

王少爷说:“那也是,陆英毕竟不是专业教练,一时看不住,也是正常的。”

“也是我们的疏忽,只留陆英一个人在那里。”王小姐忧伤地说。

“也不是吧,我记得是陆英自己自告奋勇要留下来指导的。”王二公子帮腔道。

他们一唱一和,明显地暗示了责任在陆英身上,试图将矛头引向陆英。

陆英站在这一堆人之中,一句话也插不上,脸色铁青,心里恨恨想:没想到真叫那狐狸精给说中了。

陆小姐也当然知道姓王的那几个是什么居心,连忙插口道:“是啊,咱们家小英当时在辅导小姜老板,小姜老板摔倒的时候,小英第一时间就去帮助他了。”算是帮弟弟找补一句。

这群人虽然花花肠子弯弯绕绕的,但这点心思在南决明眼里就跟玻璃一样透明。

他淡淡一笑,没有开口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说:“小姜伤得怎么样了?看医生了吗?现在在哪里?”

众人都不太愿意直接接这话,唯恐责任落到自己头上。

只有陆英硬邦邦地回答:“应该伤得不重,还没看医生。我们把他送回房间了。他正在一楼客房里休息。”

南决明点点头,说:“那我先去看看他。”

说着,他迈步便走。

众人看到他趋近,就下意识散开,为他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这瞬间,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南决明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王小姐慢吸一口气,小心问道:“要不我们和您一起进去?我们也很担心他呀!”

陆英心里冷笑,嘴上没讲话。

南决明却笑道:“你有心了,但我想还是由我一个人去看看他比较好。有些事情,也许不需要太多人会更容易解决。”

王小姐听了南决明的话,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即退到了一旁,任由南决明独自前往客房。

南决明轻轻推开了客房的门,发现姜归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体微微侧卧,一只手轻轻搁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放在床边。

受伤的脚裹着纱布,透露出一种离奇的脆弱感。

南决明在床边坐下,手指拂过姜归辛裹着纱布的脚。

姜归辛微微睁开眼睛,乌泠泠的眼珠子透过睫毛的隙缝,打量南决明的脸色。

某程度上来说,他和房门外那些人一样在好奇又忧心地揣度着南决明此刻的心情,像计算数学题一样努力地琢磨着自己在南决明心中的分量。

姜归辛的心神就像一叶小船,漂浮在南决明的眼神之中,试图读懂他内心深处的涟漪。

南决明的目光深邃,隐藏着一片宁静的湖泊,但又似乎有一些不可言喻的波澜。

须臾,南决明终于开口了。

第25章 伺候

“真摔的,还是假摔?”南决明问。

他的眼睛闪烁着极通透的茶色。

姜归辛便动动脚,裹缠纱布的脚踝灵巧至极:“假的。”

南决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我看也像。”

姜归辛也不装柔弱了,撑起身体,靠在南决明肩膀上,鼻腔里便钻进了南决明身上已成了尾调的木质香。

姜归辛笑道:“还是南总英明神武,不像外面那群蠢货。”

南决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明知他们没脑子,还跟他们纠缠什么?不理他们就是了。”

姜归辛却故作委屈地说:“我也没想理他们,是他们揪着我不放,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我愿意用苦肉计脱身吗?”

南决明看着姜归辛,眼神意味不明。

姜归辛却有些忐忑,颇怕自己这举动会触犯南决明的忌讳。他大约知道南决明是不喜欢这些小心机的,但又忍不住拨动他这爱作乱的狐狸爪子。

大概是顶不住这种沉默的凝视,姜归辛又把脸上的委屈作深了几分,几乎把眼泪要挤出来,说道:“您不知道,您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是什么欺负我的……大冷天的把我扯到山上去,逼我一次次的滑给他们看。我说我不行,他们就阴阳怪气,说‘怎么在南总面前就行,在我们面前就不行,怕不是看不起我们吧’……”€€€€这样的叙述当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姜归辛的表演也是七情上肉,卖力得有些夸张,距离狗血民国剧里那爱添油加醋搬弄是非的小姨娘就差捏着帕子说“老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看姜归辛这样落力表演,南决明似笑非笑,索性抬腿上床,侧躺观看。

见南决明如此悠游,并没有发怒之兆,姜归辛心里安定了几分,继续说着:“唉,说出来您也不会信。王小姐看起来最慈善的,结果是最坏心眼子的。倒是陆英爱说狠话,心肠最简单。”

南决明听他终于空了一个气口,便接上道:“这没什么好不信的,他们本就是这样子的人。”

姜归辛究竟没说那一句“您要为我做主啊”,否则就过于油腻了。他也学着南决明悠哉悠哉地侧躺下来,说:“我这样装病也好,省的他们又来烦我。”

南决明心里好笑,想说:你要真的不想他们烦你,办法多的是,要拒绝他们带你去滑雪,也有的是方法,这些屁孩的小伎俩还能难倒你这狐狸?

但南决明也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免得辜负姜归辛这场表演。

他只是淡淡笑道:“确实,这样也好。”

姜归辛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上不下的。

南决明依旧微笑:“他们过几天就回国了,不碍你什么事。”

姜归辛闻言,大概知道南决明是不会替自己出头了。

€€€€原本也该是这样,那些人都是南总的亲戚,没道理为他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得罪亲戚家人。

可明白归明白,姜归辛心里还是有几分酸涩。

但姜归辛很快便调整好心态,转过脸去睡了。

姜归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倒想下床去。

南决明却把他按了回去:“你不是腿折了?现在可不好乱动。”

姜归辛眨眨眼,好像一下没听明白,愣愣看着南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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