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诗捏着肩包的金属链子,等李致冲完咖啡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她还站在自己身后,表情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李致走到她面前,拨开肩头一缕落到前面的发丝,看她撅起了嘴便笑道,“这个会推不掉,就半小时。”
“你这两天越来越忙了。”郭文诗用指腹摸着食指指甲上的水晶配饰。
“你看到我桌上堆的文件了,有些公事今天要处理掉。”
郭文诗也清楚现阶段和李致还算不上男女朋友,充其量只是合作伙伴关系,前几天李致放下工作陪她在香港到处玩,的确让她感受到了尊重和诚意,但她要的又不止是这些。
“那我去外面等你。”
郭文诗往外走去,李致看着她离开,等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才回到桌边,拿起在震动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陆€€”两个字,李致在接起来的同时听到Laura又来敲门,问他是不是现在可以开视像会议了。
“等五分钟。”李致按住手机底部,Laura出去后他坐回椅子上,对着电话那头道:“醒了?”
陆€€的声音比平时哑了许多,嗓音也很轻,尽管隔着话筒,但是李致能猜到他的表情,肯定很纠结不知所措。
果不其然,陆€€低声问道:“昨晚来我家的人是你吧?”
李致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免得有不必要的压力,便说:“除了我你还想有谁?”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立刻解释。
想着他现在的心情,李致的语气又不自觉温柔了下来:“说吧,昨晚怎么回事?为什么穿成那样去酒吧?”
第29章 因为女装
陆€€不知道该怎么说,李致也不催他,好像那五分钟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沉默着,听着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偶尔李致还能听到被面轻轻摩擦的声音,猜到陆€€应该还在床上。
点了一支烟,李致放松肩膀靠到椅背上,随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哥。”
这个称呼,李致有好几年都没听到了。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陆€€不这么叫他了。一口烟压在鼻腔深处,等到吐出来的时候隐约想起了,好像是陆€€16岁的时候。
那时陆€€不喜欢自己整天揉他脑袋,把他当小孩,也不叫哥了,动不动就“李致李致”的叫,看起来没大没小的,像极了青春期反叛的样子,搞得李致无奈又好笑。
抖掉一截烟灰,李致问道:“昨晚的事都记得?”
陆€€拧着大腿上的羊绒被面,他现在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即便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过能把他剥成这样丢被子里的也只会是李致了。想到昨晚被李致看光了,他羞耻得头都抬不起来,贴着手机的那一侧耳朵很烫,不得不换了一边听。
“我昨晚有发酒疯吗?”
这是除了他被李致看光之外最在意的另一件事,他担心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看李致现在的样子又不像。
“有啊,”李致难得能逮着他这么乖的时候,莫名就想逗逗他,夹着烟的手指摸到了锁颈那个变成暗紫色的牙印,“你扒我身上不肯放手,还咬了我一口。”
陆€€险些眼前一黑,李致说的他完全不记得,他焦虑道:“我咬你哪里了?那你受伤了吗?”
“那倒没有,”早上起来李致照过镜子,好在这个牙印的位置能用衬衫领子挡住,“就锁骨上多了个牙印。”
陆€€又安静下来,考虑到他现在刚醒,李致也不好追问他昨晚为什么会做那些事,便放缓了语气道:“好了,我这边还有个会议要开,你再休息下,我交代海悦了你上午请假,安保系统的问题她已经处理了,你下午再去吧。”
陆€€还是没吭声,李致接着问:“有没觉得头痛?”
陆€€摇了摇头,意识到李致看不到,他闷声说:“没有。”
“桌上的早餐别吃了,中午吃顿有营养的,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好。”
放下手机,陆€€的眉头依旧紧锁,再度望向床尾凳上面的裙子和T-back。
他对自己的女装扮相一直很有自信,当年大一的变装舞会,李致就曾经看得目不转睛。后来他用这个样子去酒吧,也能吸引到不少直男。他清楚自己在这方面的优势,但他始终不敢再在李致面前穿第二次,因为没有理由,也因为他害怕被李致看穿动机。
所以这一次这么巧合地被撞见,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李致刚才在电话里的态度能让他稍稍放下心来,至少李致依然是不排斥的,甚至肯帮他洗澡。
想到洗澡,他的手指又拧紧了被单,即便告诫了自己不要乱想,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现那些明明没见过,又好像亲历过的画面与动作。
掀开被子下床,他披了件睡袍,快步走去厨房倒冷水喝。
郭文诗等了至少一小时,李致这个视像会议才终于结束了。期间有几个员工出入过李致的办公室,在外面的待客区看到她,都会向她点头致意。
这几天她频频来到中楷,不少员工都认出她的身份。为着这一点,她也得保持得体的姿态,硬是耐着性子等到李致出来。
开门时李致对谢延低声交代了两句,接过谢延递来的西服穿上,腰间的黑色GANCINI鳄鱼皮带是她前几天送的礼物。看到李致终于肯系上了,郭文诗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接着有女员工拿了一束香水百合进来。
她接过来,虽然不是红玫瑰,但是拿着这么一束花走出中楷,也能让她扳回一点面子。
等到坐上车,郭文诗拨了拨微卷的百合花瓣,问李致道:“这么一束花就算赔罪了?”
李致靠着椅背,拿起手机说:“不是还有一顿午饭。”
“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吃饭啊,这个不算。”
郭文诗也靠到椅背上来,肩膀碰着李致的肩膀,侧过下巴,目光自下而上地望进李致的眼睛里。
她的脸部线条柔媚,一双丹凤眼略施粉黛就很迷人了,李致与她对视着,眼眸中却没有多余的情绪。郭文诗蹙起眉头,扭脸看向了另一侧的窗外。
车子已经开到马路上了,老潘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专注得仿佛后面的动静不存在。
两人坐在密闭的车里,后排座椅宽敞,不过李致还是能闻到郭文诗身上幽甜的紫罗兰粉香。郭文诗喷的香水和他给陆€€的是完全不同的品牌,哪怕味道很相似,使用的人性格却有着天囊之别。
陆€€的个性温润又体贴,但没想到会做出那么叛逆的举动。要不是他推掉郭文诗回酒店的提议,就不会见到陆€€那个样子。一想到自己帮陆€€做的那些事,李致就忍不住庆幸昨晚过去的人是自己,但他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要庆幸,身旁的人便转回来了,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丝绒盒子,李致递给了郭文诗。
“这才是赔罪的礼物,打开看看。”
盒子上的LOGO是郭文诗很喜欢的一个欧洲百年品牌,盒子里装的则是条古典风格的太阳花手链,花心镶嵌着一颗D级净度的3克拉黄钻,四周密镶了一圈低克拉,排布一丝不苟的无色钻石。
手链的同款项链,曾在今年夏季的加拿大拍卖会上拍出了89万的价格,如今这条手链被送到郭文诗面前,个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郭文诗的喜悦之情都掩藏不住了,她并非没见过昂贵的珠宝,但是由李致来送,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她拿起手链戴上,迎着窗外的日光打量起中间那颗明黄色泽的清透钻石,越看越喜欢。下车后又挽住李致的手臂,刚走了一步李致就把手抽出来了,侧身对旁边的侍应生低语了两句。
李致避得不着痕迹,但郭文诗还是感觉到了。只是碍于刚收了一条昂贵的手链,郭文诗轻提裙摆上了台阶,并没有被影响到心情。
中午这顿法国菜全是当天上午空运到港的海鲜,李致包下了餐厅室外的花园,两人坐在白色的花型遮阳伞下用餐,氛围轻松又惬意。
等甜点端上来时,郭文诗主动提起:“下午我叫刘霖来一趟吧,把之前的合同签一下。”
李致捏着细柄的金属甜品勺,抬起眼眸看着她。
郭文诗的手肘搭在桌沿,左手食指轻抚着那条光彩熠熠的太阳花手链:“我考虑过了,你说得对,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不应该这么着急。”
“以后有的是合作机会。”
她弯起嘴角,端着高脚杯,伸过去和李致的酒杯轻轻一碰。
搞定了合同,李致心头一直悬着的石头也能落地了。傍晚他抽空去了一趟流浮,想和陆€€确认郭文诗这边展厅问题的细节安排,没想到只有郑海悦在。
“陆€€呢?”李致站在陆€€办公室门口问道。
“陆总和高秀东约在他的茶室见,已经走半个多小时了。”郑海悦解释道。
高秀东是业内知名的收藏家,之前陆€€已经和他见过两次了,都约在流浮。这次高秀东主动约陆€€到他的茶室喝茶,聊的还是开馆的美术展结束以后,下一期收藏品展出的风向。
高秀东也是李致介绍给陆€€的,李致便没说什么,将一个U盘交给郑海悦,特地提醒了几个要仔细注意的细节事项。
郑海悦认真记录着,李致待了一个多小时,离开前打了个电话,陆€€没有接。
晚上他和新塘开发区项目的几个经理一起吃饭,饭后又去工地看了一圈。自从上次李嵘彦的人在建材问题上动过手脚后,李致就加强了整个工程的监管,这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幺蛾子。
不过真正让李嵘彦抽不出身来对付他的,还是因为澳门赌牌的棘手问题。
坐上车,李致又打给陆€€,这次陆€€接了,听声音像是很累的样子。
“你睡觉了?”李致抬起手腕看表盘,时间刚过十一点。
“嗯,”陆€€迷糊地应道,“很困就早点睡了。”
他昨晚是喝了不少酒,但是今天睡到了中午,傍晚还去高秀东那边喝茶。李致迟疑了片刻,听到他问:“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本来想去你那的。”
李致扯松领带,靠到了头枕上。不远处的照明灯光线从车窗后排渗进来,被遮光膜滤掉了一部分,还是晃眼。李致让老潘开车,听陆€€在电话那头说:“我很困了,你回家休息吧。”
“好,那你睡吧。”
挂断了电话,李致继续靠到头枕上。从后视镜看出他很累了,老潘打开车载播放器,将他最近经常听的一段白噪音放了出来。
沙沙的海浪声轻抚过耳膜时,李致有片刻的恍惚。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在陆€€的车上,他也听着这么一段白噪音,当时他饱受失眠的困扰,在陆€€回来以后却能睡上两天的安稳觉。那段时间压力固然大,不过有陆€€陪在身边,他也能有放松的时候,不像现在。
即便听着白噪音,他也没有办法放空大脑。
接下来两天,李致和利恒电讯的高总去了一趟菲律宾,考察了利恒最新铺排的一批5G基站设备。
之前李致就和利恒的高总吃过两次饭,第一次吃饭是试水,让高总看到他的诚意以后,第二回,两人在席间就谈得越来越深入了。
李致对电讯业务一直都很看好,利恒在不久之前刚拿到了几项突破性的5G专利,这些专利研发运用在基站设备上,能大大减低功耗,增强信号在平原以及坡地的高速传输的稳定性。
高总要开拓东南亚市场,李致想要一个能与新能源电池抗衡的项目,两人利益方向一致,最重要的是对5G项目的前景以及发展想法不谋而合,很快就谈妥了。这次视察之后,李致回来没两天又飞了一趟大马,是私底下包机过去的,没让任何人发现。
这次去是为了见杨逊达,这位杨氏家族的话事人从中东回来了,而在他来之前,杨逊达已经见过了李嵘彦。
在饭桌上谈完要紧的事,饭后杨韬带着李致去了自家的赌场,李致对博彩没兴趣,陪着杨韬玩了几把就到楼上的酒店房间想休息,没想到洗完澡出来,床上躺着一个穿真丝睡袍,胸前披散着黑色长发的男孩。
李致一看就知道是杨韬的安排,男孩见他出来了,主动拉开腰间的系带,他都来不及喊停就看到男孩掀开睡袍两侧,就这么袒露着躺在了他面前。
李致移开目光,给了男孩一笔小费,让他出去。
男孩下床的时候也没把睡袍先系好,两侧前襟就这么大敞着向他走来,像穿着一条黑色的睡裙,飘逸的裙摆半遮半掩住白皙的腿根,似曾相识的画面令他想起了一个人。
男孩离开后,李致点了根烟,走到阳台解锁了手机。
这一周他很忙,忙到只有两天时间待在香港,那两天里他见过郭文诗三次,连郑海悦都见了两次,却一次也没见到陆€€。
并不是他没找过陆€€,而是那两天陆€€比他还忙,一切对接都叫郑海悦来和他处理。即便他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也品出了一点不对劲。
打开Whatsapp,他翻了一下这段时间和陆€€的对话。
内容不多,全是公事。翻到最后又发现一个问题,陆€€好像不太想跟他说话,所有的回复都很简短,甚至连以前常用的语气词都省掉了。
咬住烟蒂,李致看着陆€€的头像€€€€一张对着咖啡店窗外夕阳的侧脸,忽然想到了,难道陆€€在躲他?
就因为穿女装那件事?
这个念头才浮上脑海,手机便弹出了一条最新的消息提示。
来自苏晨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