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豫说罢便叫来服务员结账,陆€€忙说不用了,宋言豫扫码结账后起身:“先出去吧,刚好我新收了一件翡翠玉佩放在车里,回我车上看看。”
听说有玉器,陆€€便跟着宋言豫回到车上,接过宋言豫递来的锦盒,他看到中间的绒布上躺着一枚如碧波潭一般翠绿无暇的双鱼平安扣。拿起顶端的绳结,他对着车窗外面,渗透进来的日光抚过翡翠莹润的外壁,通体剔透光泽温润,整体的雕工也很精妙,两只交缠的鱼尾仿若天成。
这枚平安扣的直径有四厘米,不但水头足做工也很细致,一看就是上品。陆€€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放回盒子里,还给宋言豫:“这么好的翡翠你哪收来的?”
优致的翡翠可遇不可求,这段时间陆€€也见过不少玉佩,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双鱼形态的平安扣。可惜他自己逛了不少古玩商行都没能挑到合眼缘的,之前倒是在天津一位收藏家那儿见到过,对方说是传家的器物,不能割爱。
见陆€€的眼睛还盯在盒子上,宋言豫又把盒子递回过来:“是一个客户送我的,不过我觉得更适合你,所以拿来给你。”
陆€€诧异地问:“你要送我?”
“嗯,”宋言豫问他,“不喜欢?”
陆€€看了看宋言豫,又去看他手心里那只锦盒:“不是,这么好的玉你可以给南允戴。”
宋南允是宋言豫的亲妹妹,三个多月前陆€€刚到北京那晚,那个在池塘边穿着汉服自拍的女孩就是她。后来因为宋言豫和陆€€接触多了,她也时不时夹在中间,加之她的性格很像陆€€的表妹徐夏宜,熟悉起来后陆€€与她也越来越聊得来了。
宋南允在读大学,平日里最喜欢的打扮风格就是新中式,宋言豫说:“她的玉佩太多了,都戴不过来,而且她年纪小还不懂欣赏,这么好的翡翠给她浪费。”
宋家是做稀有金属生意的,之前宋言豫有和陆€€提过,他之所以对文物感兴趣,是因为高中时候受到一个人的影响。宋言豫没有细说对方的身份,只说因为那个人才开始接触文物和玉器,后来就愈发喜欢这些东西了。
陆€€打量着这块躺在蓝色绒布上,几近无瑕的美玉:“这样吧,你卖给我。”
宋言豫无奈地笑道:“你至于嘛?既然是朋友就别跟我计较,我要是真想卖会找别人,何必在你这里赚一笔。”
陆€€还是觉得他们之间交情不算深,就这么收了一块上好的翡翠太说不过去了。看出他还想拒绝,宋言豫给他出主意:“这样吧,如果以后你有看到好的玉佩也可以收来送给我。这块玉佩要我卖给别人是不可能的,放在柜子里只会积灰,不如给你戴着,玉养人,人也养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也不好再推辞,便点了点头:“那好吧,这次就先谢谢你。”
把副驾遮阳板上的镜子按出来,宋言豫提醒他说:“现在戴上吧,我看看好不好看。”
陆€€取出这枚双鱼平安扣,宋言豫给他的时候就穿好了新的绳结,他挂到脖子上,调整好长度看了看镜子,这块平安扣果然很适合他。
宋言豫也探头看过来:“我就知道你戴着会很好看,你皮肤白,锁骨线条也好,配翠绿的玉最合适不过。”
陆€€已经很久没听到人这么夸了,面上有点不好意思,好在宋言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发动车子后问他去哪里吃饭。
晚上回到酒店,陆€€进浴室脱衣服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锁骨下面的双鱼平安扣上。
后来吃饭的时候宋言豫说,这枚平安扣开过光,一旦戴上了就不要再拿下来。
以前的他不会信这些,但是这几个月接触文物,听了太多或真实或流传的事件,对于那些沉淀了历史的古物越来有敬仰之心。宋言豫说这是好事,心生敬畏才能做好这一行。
摘掉玉佩,他走到淋浴下洗澡,出来时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起手机看。Whastapp上有好些新消息,他一条条点开,忽然看到以前在洛杉矶读研的室友江凛发来的问候。
江凛说好久没他的消息了,也不见他更新INS,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陡然看到江凛的名字,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已经不该再被想起的人。
读研的那两年里,江凛是他关系最好的朋友。江凛是厦门人,毕业后因为很惦记男朋友所以先他一步回国。那时他也要回香港,可是一想到他跟李致只能维系十年如一日的朋友关系,心里就很沮丧,同时也有着矛盾的期盼,至少那时候他还可以借着朋友之名待在李致身边。
返回主界面,陆€€对着一排联系人的名字不断下滑手指,不知道滑了多久,终于看到那个既熟悉又变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距离他拉黑李致,已经快四个月了。
最后收到李致发来的消息是在大兴机场,当时李致准备登机,给他拍了一张登机口的照片,说这些天在北京待着,积累了太多的公事不得不回去处理,让他在北京要注意安全。
那段文字的最后,李致还用了一句“我真的很想你,也很后悔做错的事”做收尾。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多余的事,陆€€将手机抛到床上,去吹干头发准备睡觉。
在武汉待到了六月,他去了开封和洛阳,在那渡过了盛夏的时光,国庆节的时候则在西安又见到了宋言豫。
这次见面隔了较长时间,宋言豫跟他相处时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也放下了忙碌的工作,在西安的这段时间带着他见了不少这一行的友人。
都说地下文物看陕西。除了西安,宋言豫还带着他逛了咸阳,宝鸡,安康等地。大大小小的遗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更别说那些拿出来展览的文物。
在陕西他受益匪浅,大量的资料和笔记也看得他目不暇接,这段时间几乎在梦里都能梦到在走墓道,或者观察兵马俑的微表情。
一月中旬,陆€€回到了北京。年底这里有两场文物博览会,宋言豫恰好也有时间,两人一起逛完了去吃饭。岁末的北京城随处可见红灯笼,红旗与窗花的喜庆布置,天安门那一带也洋溢着喜气,即便还没到放假的时候,也能看到数不清的团圆景象。
车子驶过长安大街时,陆€€看着前方巨大的新年花篮,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出来一年了。
回到四合院酒店,他经过长廊还有些恍惚,被一个突然从边上跑出来的小女孩撞了。小女孩的母亲拉着女儿向他道歉,他看着女人身边还站着个抱了三岁男孩的丈夫,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点酸。
半个月前在电话里,母亲问过他什么时候回去过年,当时他支支吾吾,母亲的语气显得很失落。
现在想想还是要回去一趟。打开订票的APP,他看了下回香港的机票,明天中午就有一班。
买完机票,他给宋言豫打电话说了先回香港的事,宋言豫说来送他,第二天上午便开车到了酒店门口。
陆€€已经拿着行李在上车点等了,宋言豫下来帮忙把行李放到后箱,两人上车后,陆€€在扣安全带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四合院酒店。
这家酒店在一年前刚到北京时住过,那时在这里发生了许多已经不愿再回想的往事,许是勾起了不该有的思绪,他竟然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陆€€?”宋言豫手伸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陆€€回过神,看着身旁的人。
应该是因为宋言豫的声音和李致有些像吧,所以他才会觉得像是李致在叫他。
“我没事,”他笑了笑,目视前方说,“走吧。”
捷豹流线型的轿车车身汇入了车流,而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一辆黑色的丰田商务车后排开着车窗,李致神色严肃地看着已经驶离酒店门口的捷豹,对前面的司机说:“跟上那辆车。”
第80章 他家门口
跟着宋言豫的车一路开到了不久前才离开的机场,谢延疑道:“陆总这是又要去哪?我们好不容易才查到他回之前的酒店住……”
没等谢延把话说完,李致开门下了车。
大兴国际机场的客流量非常大,停车场也跟迷宫差不多,宋言豫下来后没让陆€€碰过行李,帮他拖着一起往航站楼走去。
李致的车与他们之间隔了三十多米距离,地下停车场往来接送的车辆太多,灯光时不时晃一下眼睛。李致提前下车追过去,还是把人追丢了。
谢延跟着他往上面的航站楼去,由于不知道陆€€的目的地在哪,偌大的大兴机场除了例行的人工值机口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分散开的自助值机区域,两人找了十几分钟才找了一小部分,谢延叫住李致,喘着气说:“要不还是找老葛查一下能不能查到陆总的订票信息吧。”
李致的目光仍在四处找着,谢延联系老葛,对方说会马上安排人查,不过时间这么紧估计很难办。
谢延挂了电话,看到李致又往前跑了,只得跟上。陆续又找了半个多小时,李致在气喘的间隙里咳得越来越厉害,谢延不禁提醒他:“您昨晚只睡了三小时,再这么跑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推开谢延伸过来的手,李致用自己的手背挡了下干燥的唇,这时机场内的广播恰好播放了下一条登机提醒,前往香港的HX3**航班的旅客即将开始登机了。
谢延也听到这条语音,刚想问李致会不会有可能,就见李致快步到前面的咨询台问了这趟航班的安检口。
待李致转过身,谢延拦住他:“李总,您现在再去安检肯定见不到人了,而且我们也不能肯定陆总就是回香港的。”
谢延说的这些李致都清楚,但他陆陆续续寻了陆€€一年,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不想就此放弃,还是想再多找找看。
到了这趟航班对应的安检区,几个安检口前面都站着不少排队的乘客,其中没有陆€€的身影,一会儿后,广播响起了HX3**航班停止登机的播报。
谢延看着跑了一路,模样都有了几分狼狈的李致,不得不再次提醒:“下午我们还要去新宁的厂房看实验室的研发成果,而且张组长他们都在等您,要不陆总的事先交给老葛继续查,等到有结果了再说?”
今年初李致和新宁能源的代表深入谈了几次,七月底便正式收购了新宁能源,借着新宁在内地所占的市场份额,让中楷的两条新能源电池产品线顺利进入了内地市场。
李致在新宁这条战线上的布局深得李宗晋的赞赏,成功收购也抬高了中楷的股价。收购新宁后,中楷加大了对新宁实验研发的资金投入,短短四个多月,之前一直卡着新宁脖子的一项技术就有了重大突破。这次李致过来,是因为老葛说查到了陆€€入住的酒店地址,他想着提前来找陆€€,顺便让中楷这边的实验组人员看看新宁具体的研发成果。
这项技术属于业内的革新技术,干系重大,即便李致内心再焦虑也明白轻重缓急,在不确定陆€€会不会回香港的情况下,他冲动行事也于事无补。
懊恼地攥紧了拳头,很快李致就松开了,叮嘱谢延要催促老葛抓紧办事,他去附近的洗手间洗脸,再出来时状态已经调整好,回到车里往酒店的方向去。
飞机平稳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时,陆€€摘掉眼罩,看着玻璃窗外熟悉的风景,记起了上一次坐飞机回香港是他刚毕业的那会儿。
那时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与李致依然是好朋友,最长一次不联系也没超过两个月。不像现在,竟然不知不觉都过去一年了。
顺着廊桥回到航站楼,陆€€按了开机键,最先收到的果然是宋言豫发来的消息:【到了记得报个平安】
他笑了笑,输入道:【刚到,准备回去了】
过了没两分钟宋言豫回过来了:【那就好,回到家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我这边有点忙,迟一些再跟你说】
陆€€回了个【好】字,拿了行李便去的士停靠的区域打车。
回去的路上,他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思绪一直有些扩散。到了小区门口,一个脸生的保安将他拦下,验明他的业主身份才放他进去。走在绿荫葱葱的小路上,陆€€抬头看向天空,总觉得这一年没回来,好像连两边的木棉树都长高了不少。
进了家门,他在玄关处看了看客厅,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都没怎么变,不过等他坐下来换鞋的时候,发现他之前给李致买的拖鞋已经不在原位上了。
离开家的这一年,林苑虹有请菲佣来帮他打扫卫生,估计李致的拖鞋是被林苑虹丢掉的吧。
一阵手机铃声阻断了思路,陆€€从裤兜里掏出来,接起问道:“这么快忙完了?”
“一会儿还要招待客户,先跟你说一声,明天下午我也会回香港,到时候见面再聊。”
“明天你也回来?”陆€€诧异地问。刚才送他去机场的路上,宋言豫没有提及也要回香港的事。
“对,我让小唐重新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反正要过年了,偷懒十天半个月问题不大。”
“好吧,”陆€€笑了笑,“那等你回了香港再说。”
挂断电话,他起身回到卧室,房间里的布置也跟他离开时几乎一致,不过衣帽间里那些一看就不属于他的衣裤都被林苑虹拿走了。陆€€打开放内裤的抽屉,之前和他放在一起的李致的内裤还在,应该是林苑虹不清楚哪些是他的哪些不是,有所顾忌才没有动手清理。
将那几条不属于他的内裤拿到最角落的抽屉里放着,陆€€进了浴室,洗手台前放的牙刷也只剩下一把,墙上挂的一蓝一白两只沐浴球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崭新的粉色沐浴球。
脱了衣裤,他在淋浴下面冲了个热水澡,洗完后裹着浴巾出来,在衣帽间里挑了一身偏休闲的款式。
今年冬天的香港没去年那么冷,他连围巾都不用戴,收拾完毕就下楼坐上自己的车。
望着外面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他调整好心情,往爸妈家的方向开去。
“李总,老葛查到陆总的机票信息了,就是中午那趟回香港的。”
谢延敲开李致的房门,把刚收到的消息告诉李致。
现在临近傍晚,李致正在酒店房间看新宁提供的一系列数据资料,桌面上的平板也亮着屏幕,边上还有一瓶喝了大半的红酒以及几个空酒杯。
刚才中楷的实验室成员在房间里和李致开会,谢延回来时恰好看到他们各自回房的身影。李致听完果然走向衣架,拿过领带开始系:“马上定最快回香港的航班,桌上的这些都带回去再看。”
“那晚上陈经理做东的那顿推掉吗?”谢延问。
李致瞥了他一眼:“你可以留下来让他招待你。”
“免了。”谢延一想起陈经理那副拍马屁的油腻样就浑身难受,“张组长他们是也跟我们一起回香港?”
压下衬衫的领子整好领带结,李致说:“他们还有事情没做完,你打给文昭,让他放下手上的工作,明早过来负责后面的事。”
文昭是中楷那边新能源项目的副总监,也是李致能信得过的人。谢延马上打给文昭,确认好之后就定机票。待李致从洗手间出来,他说:“两个小时以后就有一班,但是没有头等舱了,商务舱也已经满员。”
“要不要定晚上十点那班?”谢延把屏幕给李致看,“那班头等舱还有位置。”
“不必,就定经济舱。”李致都没看屏幕,穿好西装外套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件。
他这么一刻不停,谢延也理解他归心似箭,定好两张经济舱的机票,谢延给陈经理打去电话,解释一番后回自己房间拿行李,跟着李致直奔机场。
今天一天都在赶时间中度过,等到终于坐上飞机,谢延才记起他们还没吃晚饭。
经济舱的盒饭无论是内容还是口味都很一般,谢延都吃不惯更别说李致了,随便咽了块面包加一杯港奶,李致拿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办公,谢延则在他身边休息。
整个飞行时间三个半小时,谢延睡得迷迷糊糊,几次醒来都看到李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那双长腿被挤在两个座位中间无法伸展,谢延看着都替他难受。等到飞机终于落地了,李致把电脑递过来,一些重要的公事他都处理好,让谢延安排下去即可。